031 女人要自強

031 女人要自強!

陳王妃回給她一記虛假的笑,像是把她剛剛說的美容湯都當成了吹牛似的。寒初藍沒有再和陳王妃多說一句話,在那名叫做小雨的小宮女帶領下離開了迎客樓。

夜錦英住在一個叫做璃院的小院子裡,是陳王府裡最偏僻的院落,屬於四合院的那種,因爲院子小,房子也顯得很狹隘。裡面住了夜錦英,她的奶孃陸氏,還有兩名小丫環,算上夜錦英一共也就四個人。

院子裡不要說假山噴泉了,連花花草草都沒有,只在左右分別種了兩株玉蘭花,院子的左手邊還有一口井,井邊用磚石圍砌起來,旁邊還有一大塊的石頭,石頭表面上光光滑滑的,應該是被夜錦英當成了洗衣石用,長年累月的搓洗,讓石頭表面光光滑滑的。

穿過垂花門就能看到正堂屋,那是作爲會客用的,偏廳便當成了小餐廳,璃院裡的人都在那裡吃飯,夜錦英出身低下,她在下人面前也不擺架子,在璃院裡主僕不分,像一家人一般。然後便是正房,夜錦英居住,她的奶孃住在東廂房裡,兩名小丫環住在西廂房裡。

各王各府裡的奴才大都是宮裡安派來的,但也有王府自己選買進府的小丫環,或者家生子。一般來說皇子皇孫身邊都會有宮裡派來的奴才侍候,夜錦英因爲是庶出,又不受嫡母待見,父親兒女衆多,更不記得她是老幾,親孃因爲是姨娘,她連叫一聲娘都不行,得和其他下人一樣稱自己的親孃爲姨娘,還不能住在一起。她的親孃又忙着照顧她的弟弟,忙着爭寵,便沒有時間管過她。

在陳王府裡,夜錦英只有在逢年過節時纔會被家人記起來,平時連陳王妃身邊的一名宮女都不如。更不要說有宮女侍候了,陳王妃只派給她兩名笨手笨腳的小丫環。

院子裡的那些空地方,除了鋪有磚石的,其他空地方都被夜錦英翻鬆了泥土,在上面種了一些小青菜,不過此刻的天氣太冷,她種下的青菜都被冷死了不少。

寒初藍還沒有進入璃院,就先聽到了院子裡傳來了罵人的聲音,是一道她完全陌生的聲音。

“這些胭脂就是國舅爺送給你的?憑你,也配得到國舅送的東西吧?夜錦英,你怎麼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有幾斤幾兩重,不過是庶出的一個賤人,也妄想飛上枝頭變鳳凰。興寧姐姐告訴我這件事的時候,我還不相信呢,沒想到還真有其事。說,你是用什麼手段勾引了國舅的?”

那道罵人的聲音很尖,也夾着濃濃的稚氣,應該年紀不大。

夜錦英沒有說話。

“靜寧郡主,大郡主不是那樣的人。”夜錦英沒有說話,有一道頗爲蒼老的聲音小心地替夜錦英向那個罵人者辯解着。

“啪啪!”

兩記響亮的耳光傳出來,寒初藍加快了腳步,越過了小雨,搶在前方,她快步地朝正堂屋走去。

那個替夜錦英辯解的中年婦女被打了兩記耳光。

“主子在說話,什麼時候輪到你這個賤奴才插嘴!”

寒初藍走進屋裡,看到的是夜錦英站在廳前的那張桌子前,一名錦衣華服,還披着一件大紅色披風的少女坐在桌子前,那少女很年輕,大概只有十二三歲左右,在寒初藍的眼裡完全還是一個孩子,但她那囂張的樣子卻和興寧同出一轍。在她的身邊站着兩名宮女,那兩名宮女正嘲諷地看着一言不發的夜錦英。

在少女的腳下還跪着一名中年婦女,是夜錦英的奶孃陸氏,她剛剛替夜錦英辯解了一句,就捱了打,或許是被欺負慣了吧,少女一發怒,陸氏本能地就撲跪在地上,害怕因爲自己的插嘴替自家姑娘招來更多的誤會及欺負。

地面上還有撒滿了胭脂水粉。

“你是誰?進來幹什麼?”

少女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寒初藍。

寒初藍卻剔了剔眉,她以爲欺負夜錦英的又是楚王府的人,沒想到卻是陳王府的靜寧郡主,爲陳王妃所生,屬於嫡出,所以被封爲靜寧郡主,是夜錦英這樣的庶女無法相比擬的。

靜寧郡主在家宴上也見過寒初藍,在寒初藍認出她的身份後,她也記起了寒初藍。家宴上,皇親國戚那麼多,寒初藍無法一一記住,她只挑年長的記,像靜寧郡主這種小孩子,她沒有花太多心思去記,但所有皇親國戚卻記住了她。

“你來做什麼?”

就算認出了寒初藍的身份,靜寧也一臉的不客氣,冷冷地質問着。

寒初藍走到夜錦英的身邊,先是看了一眼一直隱忍着不發作,任由妹妹欺負的夜錦英,寒初藍在心裡長嘆一聲,這個大郡主實在太能忍了,都說泥捏的人都有三分性子呢,夜錦英連泥捏的人都不如。

上次她說了那麼多,敢情是夜錦英沒有放進心裡去,左邊耳進,右邊耳出吧。

“本妃來拜訪錦英姐姐。”

寒初藍淡淡地答着,明亮的大眼瞟着靜寧郡主,靜寧瞧不起她,不拿正眼看她,她也不拿正眼看靜寧羣主。

“本妃?一個鄉下賤人也配稱本妃,真是笑死人了,昊哥哥分明就是瞎了眼,纔會要你這樣的賤人。”靜寧小小年紀,嘴巴也毒得讓寒初藍驚訝。

寒初藍貴爲攝政王府世子妃,她本來是不喜歡端架子的,更不喜歡自稱本妃,不過在一些人面前,她就要端架子,自稱本妃,利用她的身份壓別人一等。

聽了靜寧的諷刺,寒初藍笑,笑得很燦爛的那種,她很明白,當別人想氣自己的時候,最好就是笑,因爲別人氣你就是想看到你被氣死的樣子,她笑的話,別人的目的就達不到了,反而會把對方氣到。在張家村裡,寒初藍又不是沒有被別人諷刺過,又不是沒有吵過架,對付靜寧這種小角色,她有足夠的把握能鬥敗!

果然,看到寒初藍被自己諷刺了,不但不生氣,反而笑,還笑得那般燦爛,靜寧氣得臉都紅了。現在的寒初藍容貌已經完全長成,風華綻放,笑起來能傾倒衆生,爲她添無限的風采,靜寧這樣的小美女在她笑起來的時候,都黯然失色。

“靜寧妹妹,本妃還真的能稱本妃呢,你說怎麼辦?本妃就有這個資格,就配自稱本妃,你昊哥哥的眼睛也沒有瞎,就是要我這樣的人。”寒初藍笑着迴應靜寧的諷刺,覺得靜寧和興寧纔像一對姐妹,兩個人都是趾高氣揚,目空一切,被家人寵壞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好像全天下的人都是賤人,就數她倆最高貴似的。

“你……你休想本郡主承認你。”

靜寧哪能應付寒初藍的反攻,一氣之下竟然說了一句讓寒初藍可以笑掉大牙的話。

寒初藍呵呵地笑,笑得靜寧的臉一片紅一片綠的煞是好看。寒初藍就愛看靜寧這張臉,像個調色盤似的,想要什麼顏色都能調出來。

“本妃又不用和靜寧妹妹住在一起,何須靜寧妹妹承認?靜寧妹妹說話真逗。”

寒初藍一邊說一邊呵呵地笑。

靜寧氣得無話可說,只能拿着眼瞪着寒初藍,可她的眼睛不及寒初藍的大,就算比瞪眼,還是輸的那一方。

“錦英姐姐,來,咱倆坐下好好地聚聚舊。”

把靜寧氣得想罵人又不知道怎麼罵人了,寒初藍才親熱地拉着夜錦英在靜寧的對面坐下。

夜錦英到現在依舊是一句話都不說,秀氣的臉上平平板板,無風無浪,像星月。寒初藍想着她和星月會不會是一對孿生姐妹,怎麼都喜歡板着臉。

寒初藍拉她坐下,她的臀部才碰着凳子,靜寧就罵着:“本郡主坐在這裡,你也敢坐?你配嗎?”

夜錦英馬上就想站起來,寒初藍用力地把她按坐下,忍不住用她的大眼戳了夜錦英一下,這個夜錦英也太能忍了吧,還有她是長姐,哪怕是庶出的,靜寧也不能這樣對她,她就不能有點骨氣嗎?一味的委曲求全,只會讓靜寧爬到她的頭上拉屎撒尿。

這萬惡的封建社會,萬惡的嫡庶之分!

寒初藍在心裡狠狠地罵着這個不平等的社會,又一次慶幸夜千澤對她是真心疼愛,堅持着要給她世子妃身份,才讓她能光明正大地和這些皇子皇孫對罵,要是她僅爲妾室,隨便一個人就能把她壓死。

“自己的院子,自己的桌子,自己的凳子,也不知道誰配坐呢。”寒初藍淡冷地刺了一句,覺得靜寧比興寧更可恨,興寧和夜錦英僅是堂姐妹,而靜寧和夜錦英卻是親姐妹,靜寧又是妹妹,妹妹不敬長姐,還聽了外人的話就跑來欺負自己的長姐,實在是可恨。當然了,寒初藍最恨的便是夜錦英這個忍者神龜。

“就她這樣的破桌子,破凳子,誰稀罕坐!”

靜寧嘲諷着。

“嬤嬤,你起來吧,這地板涼呢。”寒初藍給星月使了個眼色,示意星月扶起陸氏。

靜寧身邊的兩名宮女都瞪着星月,好像在警告着星月不準去扶陸氏似的。

星月的臉繃得緊緊的,接到寒初藍的示意,她微彎着腰就把陸氏扶起來,陸氏不敢起來,但力氣不敵星月,還是被星月扶了起來。

“靜寧妹妹現在坐的就是破凳子呢,你說誰稀罕了?”

寒初藍瞟了靜寧一眼,又瞟一眼地板上的那些胭脂水粉,不用問也知道是靜寧毀了的。

都是那個該死的元缺,把夜錦英這個無辜之人扯下了水。

剛纔她都聽到了,這些胭脂水粉應該是元缺送給夜錦英的,她昨天也看到了元缺買了胭脂水粉,只是沒想到元缺會送給夜錦英。

元缺明明不喜歡夜錦英,卻讓夜錦英成了他那些愛慕者的眼中釘,肉中刺,雪大姑娘被興寧整,她是聽說了的,雪大姑娘可是純郡王府嫡出的,都承受不起這些高貴郡主的報復,試問夜錦英一個小小的庶女又如何承受得起?

靜寧一愣,隨即氣憤地站了起來,哼着:“本郡主就是不稀罕。”

在寒初藍面前佔不到半點便宜,靜寧也被氣得不輕,站起來罵了一句後,就帶着自己的宮女走,不經意地看到了小雨,她也一併叫走,還說了小雨幾句:“小雨,你是母妃身邊的人,像她那樣的人,是沒有資格讓你帶路的。走,不要在這裡,看着這些賤人就覺得眼睛都骯了。全身都是鄉下的豬屎味!”

“鄉下人怎麼了?”

寒初藍有點怒了,冷冷地駁了一句。

已經走到屋門口的靜寧忍不住又頓住腳步,扭頭鄙夷地瞪着寒初藍,不屑地說道:“鄉下人就是賤,上不得檯面,全身都骯,都臭,不是豬屎味,就是牛屎味,像你們這種只知道種田的賤人,看着就是髒了我的眼!”

寒初藍霍地站起來,幾步就跨到靜寧的面前,靜寧身子骨高佻,才十三歲幾乎能和寒初藍平視了。看到寒初藍忽然跨到自己的面前,氣勢洶洶的,靜寧被嚇了一跳,本能地後退兩步,防備地瞪着寒初藍,警告地問着:“你想做什麼?賤人,你要是敢動本郡主一條毛髮,本郡主教你吃不完兜着走。”

“你有什麼給我吃?有什麼讓我吃不完兜着走?動你?動你我還嫌弄髒了我的手呢。鄉下人怎麼了?怎麼上不了檯面?沒有我們這些鄉下人,你們這些自以爲高貴的人吃什麼?吃你的錦衣玉帛嗎?吃你的金銀珠寶嗎?你們吃的五穀雜糧哪一樣不是鄉下人種出來的?沒有了鄉下人,你們都喝西北風去,要是老天爺不刮西北風你們連西北風都沒得喝!我說我們鄉下人那麼辛苦地種田種地,種五穀雜糧養活你們這麼多人,你們卻不知感恩,反而瞧不起我們鄉下人,還不如養一條狗,一頭牛呢,養條狗,狗看到我們還會擺擺尾,養頭牛,還能幫我們做事,你們能做什麼?飲水都還不忘挖井人呢,你們這些忘恩負義之人,連豬狗都不如!”

寒初藍活了兩世,都是農村人,她最不能容忍的便是這些人瞧不起農村人。

農村又怎樣?在現代裡,農村的空氣比城市清新,沒工作,能種田種地也餓不死,不像城市人,一失業,就面臨着斷糧斷水的危機,農村人有田有地,自己建個房子,哪怕是泥磚瓦房,也寬敞明亮,不比那些只能佔幾十平方的城市人好?一輩子都要爲房子而活,等到還完了房貸,房子又差不多到期了,下一代又要爲了房子繼續賣命,難道就真的比農村人好嗎?

寒初藍從來不覺得自己是鄉下的而自卑,她是自豪!

“你……我們有錢,有錢什麼都能買到!”

靜寧回了一句。

寒初藍冷笑着:“如果鄉下人都不種田不種地了,你們有錢又去哪裡買糧食?沒有鄉下人,你們都活不了,不要以爲自己投胎投得好,就很了不起了,靜寧,我告訴你,你什麼都不是,你不過是一條依賴着鄉下人生活的寄生蟲!”

靜寧的臉都綠了。

屋裡靜悄悄的,再也沒有人說話。

“我,我告訴母妃去,你欺負我!”

良久,靜寧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叫嚷着扭身就跑。

她身邊的兩名宮女都投給寒初藍一記敬佩的眼神,然後才追着靜寧的身後離開了璃院。

“有種的就不要走,咱們大戰幾百回合,咱不把你打得落花流水,我就不叫做寒初藍!”

寒初藍是真的很生氣,靜寧主僕三人都跑了,她還要跨出屋外,衝着靜寧的背影罵了一句。

星月還是第一次看到自家世子妃被氣成這般。

靜寧的話也真的觸怒了寒初藍。

回到屋裡,寒初藍氣憤地在夜錦英的身邊坐下,夜錦英默默地給她倒了一杯水,茶水還是熱的,應該是夜錦英的丫環沏給靜寧喝的吧,靜寧當然喝不下夜錦英這裡的粗茶,此刻剛好給寒初藍潤潤嗓子。

接過夜錦英遞過來的茶水,寒初藍一邊喝着茶,一邊抱怨着夜錦英:“錦英姐姐,我上次和你說了那麼多,你怎麼就沒有聽進去一點兒?就算你是庶出的,也不能讓他們這樣任意欺負。”

夜錦英不說話。

等到寒初藍喝完了一杯茶後,她才淡冷地說道:“靜寧是母妃所出,又和興寧交好,我又有什麼條件去反抗她們的上門尋釁?我,畢竟還要依賴着陳王府活下去。”

寒初藍心一酸,古代的庶女生活還真的很酸楚。

被嫡出的壓着,一輩子都擡不起頭來。

饒是被欺負得死死的,因爲沒有獨立的能力,還得忍受,只求有個棲身之所,有點吃的裹腹,畢竟她們不同於鄉下的村姑,再苦都還有點薄田可以種種,只要努力點,還有希望獨立起來。

伸手握住了夜錦英的手,寒初藍心疼地說道:“錦英姐姐,難爲你了。都是元缺那個缺德鬼害的,如果不是他,你也不會遭受到這些。他就是個混蛋,無情至極,你已經過得夠苦的了,他還要讓你成爲衆矢之首。”

提到元缺,夜錦英又深深地凝視着寒初藍,元缺對寒初藍的一片深情,她僅是見過數次都瞧出來了,元缺還爲了寒初藍,不惜利用她來保護寒初藍。

寒初藍人美,性子也較爲強悍,屬於那種只要她佔着理,就算是天王老子,她也照拉下馬的那種人。容易吸引着別人的視線,哪怕她有時候不識規矩,可她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卻又讓人看不到她的失禮之處,甚至隱隱中看到她身上流露出一股霸氣,一股渾然天成的貴氣。好像她不是鄉下的貧苦小農女,而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女。

“初藍,昨天你和攝政皇叔到元府去請元國舅救人一事,姐姐都知道了,你沒事吧?”錦英在關心寒初藍的時候,語氣依舊平板淡冷。“他給你吃的是什麼藥?你有沒有不舒服?”

“沒事,反正死不了。”

寒初藍答着。

“錦英姐姐,你有沒有想過改變你的現狀?”

寒初藍不想在元缺身上扯下去,扯開了話題。

夜錦英微愣一下,卻是抿脣不語。

改變現狀?

她怎麼改變?

她也曾經努力過的,可是沒用。

不管她怎麼努力,都無法改變她是個庶女的事實。她親孃就算生了兒子,也還是妾室身份,自己的兒女都不能叫自己娘,都要記在王妃的名下,都是王妃的兒子,王妃自己也有兒女,對於庶出的兒女都很冷淡,她的親孃總是千方百計地去照顧她的弟弟。她沒有人支持,沒有後盾,嫡母又不喜歡她,她除了忍受一切之外,她還能改變什麼?

任何一個人,她都不能得罪,任何一個人,她都不想討好。

半響,夜錦英才低低地應了一句:“我想過,但沒用。”

陸氏心疼地叫了一聲:“大郡主。”

夜錦英站起來,也是一臉的心疼,輕摸着陸氏被打的臉,心疼地說道:“奶孃,又害你受苦了。是我沒用,總是連累你們,你們三人跟着我,過得都比其他人差,在府裡也擡不起頭來。”深宮禁苑裡的下人也是看主子的,主子地位高,下人也跟着水漲船高,人人巴結討好,主子沒地位的,下人會比主人更慘,處處被欺,被擠,乾的活永遠比別人多,吃的永遠比別人少。

這是宅鬥中最常見的現象。

也是最現實的。

“錦英姐姐,找點冰塊給嬤嬤敷敷臉吧,都腫了,一個丫頭片子出手都那麼狠。”寒初藍同情地看着陸氏。李氏也是奶孃,卻比陸氏好太多了,說到底還是嫡庶之分害的。

夜錦英神色黯然,“我這裡沒有冰塊。”

寒初藍望望外的天,陰沉沉的,好像又要下雪的樣子,這裡的冬春兩季都特別的冷,“好像想下雪了,要是下雪了,倒是能捧一把積雪來消腫,沒有積雪,那就打盆冷水來洗洗吧。”

夜錦英覺得她說的話有理,就想去給陸氏打盆冷水,陸氏連忙阻止她,說道:“大郡主,奴婢自己去打冷水洗臉,你還是在這裡陪世子妃說說話吧。”她奶大夜錦英,又留在夜錦英身邊照顧了二十幾年,夜錦英這個小地方就沒有招來過真正的好人,如今這位世子妃,不僅身份尊貴,又是個好人,她希望夜錦英能和寒初藍好好地來往,對夜錦英來說有好處沒有壞處的。

聽了陸氏的話,夜錦英便喚來了她的小丫環,吩咐小丫環照顧好陸氏,她回到桌前坐下,寒初藍又說道:“錦英姐姐,你要是不改變你的現狀,不僅你苦,跟在身邊的人也苦不堪言,難道你真想一直這樣忍耐下去嗎?”

“弟妹有什麼好方法能幫到姐姐的?”

夜錦英在沉默了一會兒後,總算問了出口。

寒初藍今天找來,絕對不是來看看她這麼簡單。

正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就算寒初藍對她沒有惡意,看得起她,她還是堅信,一個人對另一個人好,都是有目的的。

不得不說夜錦英把人情世故看得很剔透。

寒初藍笑了笑,就喜歡夜錦英的剔透,她也不打算隱瞞,直接就說道:“初藍有個計劃,想和姐姐合作,姐姐先聽聽,如果願意的話,初藍願意給姐姐一些分成,讓姐姐有條件也有能力改變現狀。”

夜錦英望着她,淡淡地說:“弟妹請說。”

“初藍已經在南城區買了一棟房子,打算用來開酒樓的,我需要請一個人幫我的忙,就是幫我管理酒樓,談談生意,這個人一定要非常熟悉帝都的才行,也要熟悉帝都所有權貴,初藍初來乍到,什麼都不懂,都不熟,做起生意來肯定不及本地人熟稔。初藍認識的人也極爲有限,難得與姐姐一見如故,姐姐的爲人,初藍又是信得過的,所以便想請姐姐幫初藍這個忙。初藍不會讓姐姐白忙的,每個月會給你薪水,還給你一些分成,讓你年底時能領一筆分紅。姐姐在這府裡頭,經濟上應該很拮据吧。姐姐要是肯和初藍合作,便等於有了收入,不再需要領那點少得可憐的例錢過着緊巴巴的日子。人呀,一旦有了錢,腰骨就硬氣了,說話都大聲一點。姐姐不就可以改變現狀了嗎?”

她無法幫助夜錦英改變庶女的身份,但她能讓夜錦英在經濟上富裕起來。

夜錦英肯定是個能幹的人,她相信經過她的改造,夜錦英也會從一名小小的庶女變成發光體,吸引一些懂得欣賞女人內在美的男子眼球,說不定還能幫夜錦英找到一樁好姻緣呢。

“弟妹要開酒樓?”

夜錦英有點吃驚地問着寒初藍。

寒初藍點頭。

“弟妹也像姐姐一樣經濟拮据嗎?昊兒雖然沒有官職在身,但以攝政王府的權勢來看,弟妹應該不窮纔對的,還要去開酒樓賺錢嗎?”

寒初藍笑,“我在王府過得好好的,經濟上也不拮据,不過我還是喜歡自己賺錢,不想依賴任何人。女人要自強,不能一輩子依賴着男人而活。這樣就算離了男人,依舊活得風光,活得瀟灑。”

女人要自強?

“錦英姐姐,雖說你是個庶出的,但庶出的一樣可以強大起來,只要你肯去努力,就有希望,你要是強大起來了,就不會再被人欺負了,也能保護你身邊的人。姐姐應該不想看到剛纔的事情再發生吧,如果姐姐肯幫初藍的忙,初藍沒有辦法改變你庶出的身份,但能讓你在經濟上強大起來,人都是現實的,有錢便是大爺,到了那個時候,你身邊的人就不用再受苦了。”寒初藍勸着夜錦英,努力地要說服夜錦英和她合作,幫她的忙。

“弟妹,姐姐沒有做過賣買,真能幫到弟妹嗎?”

“姐姐熟悉帝都吧?”

夜錦英點頭。

“姐姐也認得那些權貴吧?”

夜錦英又點頭。

“姐姐是不是經常幫王妃買東西?”

夜錦英還是點頭。

陳王妃喜歡把她當成下人支使,什麼東西都讓她去買。

“姐姐經常在大街小巷,大鋪小鋪穿梭,應該是見多識廣,練就了一顆玲瓏之心,什麼都能看得透,再加上談賣買的經驗多了,就會談生意了。雖說我開酒樓,是開門做生意的,但原材料需要採購,有采購就要有人出面與原材料方商談價錢,在這方面,初藍覺得姐姐能勝任。而姐姐熟悉帝都,便知道哪裡的物價廉美,姐姐認得那些權貴,知道誰惹不得,這樣談起生意來,能避開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寒初藍細細地分析着夜錦英的有用之處。

夜錦英有點意外地瞅着寒初藍看,這個女子把她看得很通透,兩個人不過見過數面,對方就把自己瞭解得如同她本人一般。

再聽寒初藍的分析,夜錦英忽然覺得自己很值錢,能幫寒初藍很多忙。

“不過弟妹,姐姐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家,這樣出面去幫你管理酒樓,有失體統,母妃要是知道了,又會治我的罪。”夜錦英也說出了不方便之處。

她經濟上真的很拮据,她每個月的例錢少得可憐,不管她怎麼省吃儉用,都不夠用。

要是能和寒初藍合作開酒樓賺錢,對她來說的確是人生一大轉機。

但她也不能忽略自己的身份。

寒初藍眨了眨眼,她還真的忽略了這一點。

她以前也是拋頭露面的,可她是已婚身份,也不會被人說什麼,最多就是說她家男人沒用,要她一個婦道人家拋頭露面賺錢而已。

“世子妃,奴婢有一計,可以幫得到大郡主。”一旁的星月忽然說道,兩個女人立即望向她,寒初藍示意星月說出來,星月才說道:“大郡主去酒樓的時候,就貼一張人面皮上去,這樣就沒有人能認出大郡主的身份,離開酒樓便撕開人面皮,也沒有人知道大郡主是酒樓裡的掌櫃。”

寒初藍和夜錦英對望一眼,覺得這個法子可行。

“錦英姐姐,你每天有多少時間是自由的?也就是不用做其他事的。”

寒初藍還想到另外一個問題,夜錦英經常要幫陳王妃買東西,萬一夜錦英在酒樓的時候,陳王妃剛好找她,怎麼辦?

“母妃隔三天就會讓我幫她買一些東西,除此之外,我做什麼都沒有人管的,就算我在這座王府裡消失了,估計他們都沒有留意到,自由的時間還是很多的。”

“那就好了,你算準時間,要幫王妃買東西的時候,就留在府裡,等到幫王妃買完了東西,你再回酒樓,我還會請一個掌櫃的,酒樓裡的一些基本事情都由掌櫃解決,這樣姐姐就更自由一些,不用時刻在酒樓裡,初藍也會盡量去打理。”

夜錦英細細地想着,想完了便笑了起來,主動地握住了寒初藍的手,由衷地說道:“初藍,昊兒沒有愛錯你。”

寒初藍笑着:“這麼說,姐姐是答應和初藍合作了?”

夜錦英笑:“難得弟妹這般瞧得起姐姐,這般的信任姐姐,姐姐要是再推卻就顯得不識好歹了。不要說你還給我錢,就算不給我錢,衝着你對姐姐的信任,不嫌棄姐姐是個低下的庶女,姐姐也一定幫你。”

“姐姐不要貶低自己,在初藍的眼裡,衆生平等的。”

“看得出來。”

對寒初藍,夜錦英也生出了欣賞。

……

“母妃,你一定要替我好好教訓夜錦英那個賤人,她聯合外人欺負我,就是昊哥哥帶回來的那個農女。”

靜寧捉住陳王妃的一邊手臂不停地搖晃着,告着夜錦英的狀。

陳王妃看了自己的女兒一眼,寵溺地笑着:“是你又去欺負她了吧?”

靜寧冷笑着:“元國舅送了胭脂給她,興寧姐姐很生氣,視她爲死敵,母妃也知道女兒和興寧姐姐感情不錯,興寧姐姐不好到我們家裡來找茬,女兒自然要替興寧姐姐出氣,就她那樣的哪配得起國舅?”

陳王妃愛憐地颳了她的鼻子一下,說道:“傻丫頭,你和興寧再好,好得過你和錦英的關係嗎?你們纔是親姐妹呢,就算她是庶出的,也還是你的姐姐,要是她真有那個福份被國舅看上,對我們府來說未償不是一件好事,就是便宜了錦英,她還真的配不起國舅。”

大人們想的事情和靜寧這種小孩子想的又不一樣,元缺的身份炙手可熱,誰家有閨女的不想和他結親?要是夜錦英真能被元缺瞧上,娶爲妻,就算不能爲妻,撈個側室位置,也讓陳王府臉上有光,撈到不少好處,至少他們有病有痛的時候,元缺不可能袖手旁觀。

“母妃,她怎麼能爬上去?她應該老死在璃院,讓她一輩子嫁不出去!”靜寧忿忿不平地說道。“母妃,我不管了,那個農女罵我,你得替我出口氣。”

陳王妃微微地皺起了眉頭,這個寒初藍不是盞省油的燈,她早就瞧出來了,在家宴上,她駁得興寧和雪大姑娘啞口無言,可見寒初藍牙尖嘴利的。一般情況下,陳王妃並不想和寒初藍鬧僵。聽了女兒的話,她想了一會兒才說道:“靜寧,那丫頭瞧着不是個不講理的人,是不是你說了什麼過份的話得罪了她?靜寧呀,記住母妃的話,不管她的出身如何,她現在是你攝政皇叔府裡的世子妃,卻是不爭的事實,皇上都承認了,稱她爲嫂嫂的,那身份擺在那裡,你還是少惹她爲妙,你忘了在家宴上,她是如何駁得興寧無話可說的嗎?”

“母妃!”

靜寧不依地叫着。

“好了,母妃知道你是討論錦英,這樣吧,母妃就把她打發到莊子去,你就眼不見心不煩了,你最要好的興寧姐姐也就不用擔心她搶走國舅了。就她,母妃也不抱希望,不敢指望她能替陳王府帶來多大的好處。”

靜寧想了想,纔有點不甘心地說道:“還是便宜了那個賤人。”

母女倆都想不到她們容不下夜錦英,要把夜錦英打發到莊子裡去,反倒給了夜錦英崛起的機會。

……

西營。

夜千澤神清氣爽地從他的帳營裡走出來,妖孽般的俊臉上掛着如朝陽一般的笑容,狹長的鳳眸因爲他的笑而微微地眯着,卻無損它的風采,迷人至極。

胡九功蹲在不遠處,手裡端着大碗,碗裡盛着滿滿的一碗蘿蔔粥,他正在無精打采地扒喝着。

再看其他人,也都是無精打采地扒喝着碗裡的粥,每個人的眼底都有着明顯的黑眼圈,一邊喝着粥時,還一邊打着哈欠,彷彿一夜未眠。

事實上,這些人也是一夜未眠。

爲了整治夜千澤,想着找到了夜千澤,又圍攻夜千澤,定要把夜千澤揍一頓,再通知攝政王府的人來把夜千澤擡出西營,他們昨天晚上一直在幾座山頭上進行地毯式的尋找,找着夜千澤的身影。

可是他們找了一整夜,不僅沒有睡覺,還被寒冷的刺風喂得飽飽的,也沒有找到夜千澤,此刻看到夜千澤神清氣爽,精神抖擻的,而他們卻困得要命,就算給他們龍肉吃,他們也覺得不好吃了,因爲他們想睡,很想睡!更加生氣!

憑什麼他們困得要命,夜千澤卻神采奕奕?

“胡將軍,喝粥呢。”夜千澤走到胡九功的身邊,居高臨下地笑問着。

胡九功擡眸瞪他,又低頭喝他的粥。

夜千澤笑笑,也不打擾他繼續喝粥,望向遠方的空地上,士兵們正在操練。這些人都是上過戰場殺過敵的,經驗豐富,不同於新兵,夜千澤明義上是來練兵,其實就是來收服這些人的心,練兵,無須他操心的。

胡九功吃喝完了碗裡的粥,冷不防就把碗朝夜千澤的身上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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