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那人迎風而立,衣裾翻飛,卻也難掩挺拔的身影跟從容優雅的舉止。許楚呆呆看着那個玉冠束髮,手提着一盞極爲明亮的燈籠的人,也不知是讚歎還是欣喜。想想,當初在鬱南縣時候,自己守着他落在窗戶上的影子,竟然睡了許久,當下不由輕笑起來。

她緩緩而動,抿脣跨出房門。果然,那人無論看過多少次,都會讓她感慨老天對他的厚待。

他見許楚看過來,不由淡淡一笑。風月之下,那向來冷冷清清的人,就如同天宮而來的謫仙般惑人心扉。使得許楚覺得這撩人的月色也有些虛幻了,就如同夢境一般。

許楚屏住呼吸,心裡忐忑卻又希冀的回身關上房門,本該是一瞬的動作,她卻做的極爲緩慢。自然,一番動作後,她深吸一口氣將心頭的淡淡的羞澀壓下去,而後抿嘴輕聲說道:“公子也察覺不妥了?”

蕭清朗屈起手指給她整理了一下大氅領子,才輕笑一聲說道:“此事的確有異,若我猜測不錯,對方如此裝神弄鬼所針對的應該並非我們。”

許楚側目,有些詫異蕭清朗察覺到異常卻依舊難得的好心情。她微微蹙眉,略微疑惑的問道:“公子如何知曉?”

此時,他已然牽了許楚的手,於黑暗之中,他還輕輕捏了捏那微微發抖的指尖。直到感受到那微涼的手開始溫熱起來,才欣慰起來。

“一般而言,裝神弄鬼必然需要提前佈置,又要避人耳目,所需時間跟心力絕非一瞬。可我們突然而至纔不過一刻鐘,且我問過魏廣跟魏延等人,皆沒有發現房屋周圍有人走動,所以此事必然不是針對我們的,而你跟明珠不過是恰好入住了可能看到那東西的房間罷了。”蕭清朗握緊她的手,嘴角帶笑,柔聲解釋一番。

對於魏廣跟魏延二人,許楚並不陌生,一個是他明面上的護衛,另一個則是領着幾名從不現身的暗衛的首領。若是有人當真針對他們,且刻意避開魏廣跟侍衛行事,那想要避開暗處的魏延卻是極爲不容易的。

換而言之,那人當真不是爲着他們才行事的。這倒是推翻了許楚之前假想的那個想法,看來對方並不是爲着忌諱他們的名聲而故弄玄虛想將他們嚇走。

許楚點點頭,很是贊同蕭清朗的話。她手指微微蜷縮,本想要將手指抽出,卻不想指尖無意的撓向蕭清朗的掌心,使得他的目光瞬間灼熱起來,脣角的笑意也愈發深邃。

她並非不諳世事的少女,見蕭清朗如此赤誠而充滿愛意的目光,耳朵倏然發紅,連帶着臉上也免不了的發燙起來。她不敢直視蕭清朗的雙眸,只得肅了肅嗓子假裝不曾爲難情的淡定模樣,而後從袖中取出自己發現的那片薄如蟬翼的竹片遞過去。

“這是我在查看那些竹葉時候,無意中沾到手上的,當時覺得奇怪就拿了回來。可是回來後再看,越發覺得這薄薄的竹片不該出現在那裡。”

蕭清朗眉目溫和,深深看了她一眼,見她神情羞澀不由得愈發心悅。不過他卻也知道適可而止,畢竟她如今接受了自己的心意已然不易,若是因爲一時孟浪將人嚇跑倒是得不償失了。

這般一想,他也就不再作糾纏,在許楚說話間,鬆開了她的手,轉而接過那竹片來。他將竹片端詳一番,忽而開口問道:“小楚可知大周有多少竹子品類?”

許楚不妨他這般發問,不由一愣,仔細想一想她還真不清楚。於是,她搖搖頭說道:“我只知道竹子多是四季常青的植物,還真不清楚其種類。”

“據《竹譜詳錄》和《農政全書》所載:竹之品類六十有一,三百十四種。”蕭清朗將竹片按在指下,輕輕彈了彈,繼續說道,“其中單竹又名苦慈,因爲竹質細膩,而且韌性特強,能啓成薄如蟬翼、細若絲線的竹篾,繼而編織成各種精美的竹子工藝品,所以是手藝人最爲喜愛的品種。”

許楚聞言,不由看向那竹片,半晌才皺眉問道:“那莊子上房後所種的是什麼竹子?”

她對這些並不精通,也沒有蕭清朗那般浩瀚如海的閱讀量跟過目不忘的能耐,所以博聞強識之事上倒真不如他。

“葸勞竹,出自新州。”他頓了頓,才繼續說道,“書中記載,此竹一枝百葉,皮利可做礪甲,用久微滑,以酸漿漬過宿,復快利如初,多作弩箭。”

許楚挑眉,愕然道:“我以爲只是普通的觀賞竹子......”

蕭清朗見她驚詫的模樣,不由發笑,“只是一小片罷了,成不了大氣候。況且朝廷對新州葸勞竹的限制,只是禁止大規模種植。而對家中小片種植並未控制,所以這蓮花山莊也不算違禁。”

這般解釋,許楚倒是理解。聽得出,新州盛產葸勞竹,若是朝廷苛刻到不許黎民百姓家種植一些,怕也是有些強人所難了。而要是有人真想借此製造弓箭,怕是沒有足夠的量產,也是做不到的。

“左右就是說這竹片並不屬於蓮花山莊竹林,而是由外人帶過來的。那人很可能是手藝人亦,或是在這番裝神弄鬼中使用了某種竹製工藝品的......”許楚眉頭舒展,跟着他的思路分析道。

這般敘了一會兒話,夜色就更加深了,山風呼嘯越發寒冷。蕭清朗見許楚原本微紅的面色也開始蒼白起來,當即起身,“今夜並未見山莊有何事端,我們也不好深究。一切不如待到明日再做查探......”

他說着,眸光就含了深意,連帶着眼神都冷凝起來。明日,蓮花山莊將會有一場盛大的聚會,也許也會成爲他們真正接觸到宋德容的切口。

“公子是想暫留山莊?”許楚只看他的神情,就瞭然了他的意圖跟打算,“這倒是個好法子。”

對於蕭清朗的打算,許楚深以爲然。若他們貿然入錦州城,也許真的還不能獲取宋德容的信任。可要是借蓮花山莊之事嶄露頭角,未嘗不是個捷徑。退一步講,就算宋德容明日不曾前來,那錦州城中前來的那些非富即貴的人中,定然也會有與宋德容相交之人。

而今怕是那些耳目精通的人,誰都知道宋家鬧鬼之事,且也清楚宋德容病急亂投醫的到處尋捉鬼驅邪的高人......

要是在這個時候,他們二人解決了蓮花山莊裝鬼之事,想來那些想要奉承宋德容的人免不了到宋家言說一番。加上他們在鬱南縣所破獲的無頭女屍案,還有蕭清朗暗中讓人散佈出去的話本,兩項加持,他們要在宋德容跟前行事估計會容易許多。

蕭清朗見許楚送至房門之前,細心叮囑幾句,而後站定不動知道那抹身影關上房門才嗤然輕笑。自個何時如此柔情了,怕也就是遇到許楚,才徹底軟了心腸......

回了房間的許楚,感受着走回來這幾步,那人修長寬厚的手掌將自己左手暖熱的氣息,心裡不由感到一陣暖意。她靜靜的靠在牀榻靠背之上,過了良久,她才摸着手指搖頭自嘲一番,“許楚啊許楚,不過是場彼此情願的戀愛,又如何會如此心神不屬啊。”

話雖如此,可她面上卻依舊忍不住露出了一抹笑意,在忽明忽暗的燈下格外柔美。一想到那個慣是冷靜自持的人,對自己特有的溫和跟柔情,她臉上就是一紅。

最終,她還是輕嘆一聲捂着臉搖頭自言自語了幾句,就在要躺下時候感到蕭明珠動了動,當即頭皮一緊就看向牀榻之內睡得香甜的蕭明珠。見她呼吸綿長並沒有被自己打擾,這才熄了牀頭小几上的燈,也慢慢睡着。

朝陽升起,外面富貴園傳來陣陣咿咿呀呀跟稀稀疏疏的敲打聲,好似在排練一般。

蕭清朗跟許楚一行人簡單吃過早飯後,隨着金福路過時候,正巧見到皮影班子隨着絲竹聲正演的熱鬧。

“幾位若是不急着趕路,不如等稍作停留再走,咱們莊子上這次請的都是錦州城極爲又名的班子跟角兒。說句大話,怕是官家老爺都難得將一衆人聚到一起熱鬧呢。”金福得意萬分的說着,像這種多少年難得一見的壽宴,不可謂不是臉上貼金的好事兒。更何況,這一切可都是他一手操辦的,甭管到哪說出去都得讓人高看一分。

蕭清朗面色不變,順勢說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就恭謹不如從命了。正巧,在下自京城而來時候,帶了一盞南海珊瑚,倒是也正巧應景。”

山莊佔地極大,亭臺樓閣雅緻悠然,不過行過花園,就見那高低錯落的屋檐風格漸變起來,有精緻轉爲開闊滄桑的格局。

幾人隨着金福帶着,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就到了一個開闊的大院。大冬日的,院落左右依舊一排排擺着開的極爲茂盛的花草,看樣子是專門在溫室培養後移栽而來的。

就算許楚眼界不如蕭清朗那般高,可依舊能看得出,這些花草如果只這般存放,只怕也只能綻開短短的半日時光。

“諸位稍等,我前去爲幾位通報一聲。”

就在他上前敲門時候,忽而見那門自內打開了,接着就見一個眼下烏黑的中間男人出了門。他見門前一衆人,先是愕然,而後隨手關上房門。

許是知道衆人所來何事,所以他只眯起眼揮揮手讓跟前的管家閃開,拱手道:“今日中午老夫在山莊宴請錦州城親友,若幾位不嫌吵鬧,不如吃過宴席再走?”

“那就多謝金老爺的盛情了。”蕭清朗說完,回頭示意魏廣上前。

只見魏廣手上正捧着一個木盤,其上覆蓋着一層黑布,待到蕭清朗撩開,卻見裡面赫然是一株火紅的珊瑚。

“我等出門在外,也沒帶什麼好物件,只有一株象徵富貴祥瑞的珊瑚贈與金老爺做賀禮。”蕭清朗笑得清淡,似是根本未曾在意那株珊瑚的價值一般。“這珊瑚是佛家珍寶之一,有驅邪避禍之能,也能讓貴莊安泰順遂。”

金老爺怔怔的看着那火紅的珊瑚,目光復雜的在蕭清朗跟許楚身上打了個轉,許久才嘆口氣說道:“二位當真是......有先見之能......”

早在昨夜,他就聽金福回稟了來求宿的這二人來歷。再加上他們倆在鬱南縣捉了無頭女鬼之事,早已被人編成了話本子,昨兒個雜耍班子的人一來就先演了一場。所以,他自然清楚就覺得這二人所送的物件,是別有深意的。

話音落下,他就看了一眼倆人一眼,說道:“讓二位見笑了,若不嫌棄,就請進屋一敘。”

蕭清朗跟許楚相視一眼,俱是有些疑惑。不過倆人也未曾推辭,回頭交代了想要去看熱鬧的蕭明珠跟花無病幾句,就待了魏廣進屋。

待到進了屋裡,倆人才皺起眉頭來,這......

卻見屋裡四下全然貼滿了畫滿符咒的紅黃符紙,牆上還有許多詭異的圖案,還有瀰漫的到處都是的檀香菸氣。唯一的牀榻四角,全都掛了鎮魂鈴跟桃木劍。

“這是?”許楚進屋極爲不適的停下腳步,略微在前的蕭清朗察覺後,不動聲色的悄悄攥了攥她的手指,低聲問道,“可還好?”

“無礙......”許楚深吸一口氣,搖搖頭說道,“就是一時憋氣罷了。”

金老爺顯然也看出了倆人的不妥,不由嘆口氣,很是疲倦的說道,“三位見諒,實在是山莊一直不得安生,使得我不得不求了符咒以求安心。”

“金老爺是說山莊鬧鬼?”蕭清朗目光冷凝問道。

金老爺聞言長嘆一聲,愁眉苦臉道:“是鬧鬼,還是一個身着紅嫁衣的女厲鬼。”

他剛要細說,就聽的金福在外面恭恭敬敬的叩門說道:“老爺,剛剛下人稟報,通判大人跟州判大人帶了人到了山腰,許是快到了。且新州劉老爺、張老爺也都到了......”

這番話一說,倒是打擾了金老爺的講述。且不說那些跟他有生意往來的人,就直說通判跟州判都並非是他能輕慢的。他苦笑一聲,告罪道:“此事容我稍後再詳說,二位若是覺得無聊,可以到先行去富貴園看雜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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