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許嘉彤笑了一下,蹲下身看着蘭英,“先是推給夫人,如今又推到珍姨娘身上了,看來你是把在衙門裡受的教訓都忘了。”
“奴婢只是實話實說。”蘭英百口莫辯。
許嘉彤當然知道她說的是實話,可是這些都沒有用:“你這樣的人蛇鼠兩端,做慣了牆頭草,我是不敢用你的。何況你也着實不聰明,這府裡的牆四處透風,指不定誰就把你說的傳到了某些人的耳朵裡,你拿住了人家這麼重要的把柄,人家哪兒還能容得你活命?”
“四姑娘,奴婢可以幫您,您看她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奴婢比她能幹,奴婢一定終於四姑娘。”趙媽整個人都在顫抖。
“水至清則無魚,可是身邊若是有個什麼豺狼虎豹的,我總是無法安寧的。趙媽,你背後的人很歹毒,可是你也半點兒不輸她。主子交待下人做事,是不至於交待得那麼細緻入微的。你的所作所爲,多半還是出自你自己的本心,你哪樣對我,我這輩子都不想再看到你了。”許嘉彤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們。
“您……騙人……”這二人竟一齊說道。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沒想到一向行事老辣的蘭英和趙媽也能說出如此幼稚淺薄的話來。我興許大發善心放你們一條生路,可是你們背後的主子卻不會。我放了你們,你們一出這定安侯府一樣會死於非命。這輩子就這麼算了,下輩子別忘了投個好胎,別做這些個傷天害理的事。”許嘉彤轉身款款離去。
照壁另一邊有個丫頭正在聽壁腳,許嘉彤走過她身邊時輕聲吩咐道:“去,再把她們的嘴堵上,省得她們說了什麼不該說的,傳到無辜之人的耳朵裡,害人害己。”
那丫頭聽了,渾身抖了一下,戰戰兢兢地過去了。把那二人的嘴重新堵上,爲了避嫌,她揚起巴掌狠狠地朝着二人打了幾下,連聲說着“不許亂說”。
許嘉彤把事情與許連說了,輕聲勸道:“冰兒的仇還是晚些再報的好,一個珍姨娘總翻不出個天去,反倒是六妹妹那兒得留個心眼兒。”
“楊家的婚事,我一直以爲會定下六妹妹,沒承想卻是五妹妹。”許連道。
“世事難料,五妹妹也是命苦。我有個不情之請,還想請二哥幫忙。我這一入宮,快則一個月出宮,可若是慢了,也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五妹妹那兒還請你多照顧一些,幫不上別的,總要隔三差五地差人上門看看。有孃家人幫襯,她總不至於太受欺負。”許嘉彤誠懇地道。
“四妹妹放心,五妹妹是我的堂妹,我一定盡己所能地看顧於她。”許連鄭重地道。
“那就有勞二哥了,一會兒二哥回去,還請將自己身邊服侍的人都打發來這裡看看那二人的下場。只是看起來要像是在整飭下人,而不要牽連到二孃和三姐姐。”許嘉彤笑道。
許連看幫她,她自然要更加用心的回饋於他。他們雖是同父異母的兄妹,可是從小到大並沒有相處過幾日,難得許連是個可以相交的人,這份兄妹之情必定要用心呵護。
“謝四妹妹提點。”許連告辭,回去之後自是一番上下整飭。
許嘉彤回了畫園,許嘉晴一直擔心着她,眼巴巴地等着,見她安然回來,神色也很好,這才放了心。
許嘉彤一番吩咐,整個畫園裡裡外外服侍的下人也去了那照壁處走了一遭。
“也不知道楊家的下人到時會有幾人服我。”許嘉晴很是無奈地道。
“你是女兒家,又是弱者,到了那兒記得討夫人的喜歡,她憐憫你的處境,又對你懷有希冀,便好辦了。你嫁過去之後若是有什麼過不去的坎兒,給二哥和戴府的趙管事送個信兒,請他們助你一把。”許嘉彤囑咐着。
許嘉晴點點頭:“剛剛還說以後就要不一樣了,方纔卻又自怨自艾了,該打。你不要爲我擔心,更不要內疚,我不是替你嫁的,即便沒有楊家,也會有別的人家,未必就比楊家好了。”
“我有我的福氣,你也一定有你的造化。人家都說前面的磨難多了,後面就都是福了,你我一定都是如此,否極泰來,守望相助。”許嘉彤笑道,又把嫁妝什麼的與她說了說,好歹她在王家幫忙也有了不少經驗。
和許嘉晴說完了話,碧水回來了,她去戴府傳話,卻沒有見到戴元冠,被趙棋允直接阻在了二門,說是這些話需要許嘉彤親自上門去說。
許嘉彤無法,只能親自去說,其實這般重大的事,她本就該親自去說,可是總是有點抹不開臉,就動了推脫之意。
又是在那湖心島上,只是這回他不再是寬袍廣袖,而是一身勁裝,在島上的演武場上練劍。
“戴爺。”許嘉彤等了許久,輕喚道。
趙元慎收了劍,一揚手扔給一旁的龐泰,示意許嘉彤進了那小樓。
“怎麼,這麼快就答應了?”趙元慎像是早已料想到了這一日,一直都在好整以暇地守株待兔。
“再有幾日,一月之期已滿,希望沒有讓戴爺等得太久。”看他那老神似的的樣子,許嘉彤心裡就不知怎麼的燒起一股無名火。
好像從一開始,他就篤定了她會答應,好像他從來都是她唯一的選擇一樣,他憑什麼那麼篤定?
“你的答案。”趙元慎向椅子裡靠了一下,黑眸如炬,目光直直地看向她。
“我答應了,呆在您的羽翼之下,爲您處理所有您想讓我處理的瑣事。”許嘉彤笑了笑,擡起頭看着他,全然沒有了最初的懼怕和膽怯,“只是我有兩個條件。”
“你說。”趙元慎早有預料,不過他不相信她所要的他給不了。
“這一來,我雖然是作爲您的夫人留在您身邊的,可是隻要我一日未點頭,我一日就只是您名義上的夫人。我會盡全力輔助您,可是實際上也只是作爲讓您放心的下屬。”許嘉彤微微一笑,她還沒有做好真的嫁給他的準備。
誰知他也不甘示弱,皺着眉,帶了點勉爲其難地樣子:“這一條答應了,誰看得上你這麼一個乾巴巴的小丫頭。”
許嘉彤氣結,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形,的確入不得他的眼,可是他也不用這麼直白吧。
“這第二條,若是戴爺有朝一日有了心上人,那我這個戴夫人自然就不做了。請讓我‘下堂’求去,您也可以娶得佳偶。”許嘉彤不會讓自己淪爲誰的附庸。
如果不能和自己心愛之人一生一世,還有別人插足其中,她倒是想要寧缺毋濫,寧願一個人成全自己的心。
“你倒是大方,或許知道我不會虧待於你。”趙元慎從聽了她的第一個條件起,就覺得心氣兒不順。
無論是戴元冠還是趙元慎,這世上不知有多少好女子排着隊地等着上門,偏偏她一開口就要形婚,還動不動就要“下堂求去”,真是不知所謂。
許嘉彤也有些惱了,前些日子,她受了傷,目不能見物,是他悉心照料才讓她這麼就好了起來。她心裡既有感激也有感動,說是半點兒男女之情未動,絕對是假話。
他這麼精明的人應該還不至於看不出來,可他卻偏偏要把她往功利上想。還說不會虧待她,八成是要把什麼產業給她讓她放心。
“戴爺的許諾我信得過,您既然說不會虧待我,那我也不會嫌自己的東西多。”許嘉彤這話明顯帶了賭氣的意味。
趙元慎哼笑了一下,看了她一眼:“你答應的有些晚了,恐怕還是要在宮裡呆上一段時日,之後等我斡旋。”
“爲何?”許嘉彤不解,她一直以爲他手眼通天,能很快讓她出宮,“大概要多久?我的祖母很快就要來西都了,我還想把她安頓好。”
“少則兩三個月,多則……你別怕,除非你不聽我的話,自尋死路,不然很快就可以出宮。”趙元慎已經有了部署。
雖然吳王后因爲那些隱衷想將許嘉彤多留些時日,可是她定然也怕事情敗露,只要向她吹些小風,就能讓她儘快將許嘉彤送出宮去。
“多謝戴爺,我之所以如此選擇,也是不想再鬥了。處事安寧,能否奉養祖母,照顧兄妹,餘生所願。”許嘉彤多少有些歉疚。
這也怪不得她不能把趙元慎當作真正的夫君,如今她呆在他身邊更像是在尋求他的保護,如果兩個人之間只有一方一味地索取,又哪裡算得上是真正的夫妻。
若是有一肯踏出這一步了,一定是她已經有了足夠的能耐獨善其身。
“陪我到湖上轉轉,後日你就該入宮了。”趙元慎起身,隨手拿了一件絲絨斗篷遞給她,“外面風,多穿一些。”
“好。”許嘉彤見他穿得也單薄,轉身從架子上取了他的披風遞給他,才把那絲絨斗篷接了過來。
此時已快入冬,湖上雖然蕭瑟,可也被清理得明明淨淨的。不知何時,上面竟漂了許多盞河燈,一盞盞地亮着,隨水而流,漂浮在小舟周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