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那又怎會是她想要的?尤其在入宮之後,她原本那點對身份的遺憾被消磨殆盡,若是讓她恢復了身份,恐怕就會被吳王后更加變本加厲地利用了吧。
許嘉彤沒有說話,她很想問他,他要完成的究竟是什麼,難不成他在完成他的雄圖大業的時候,就沒有一點私心和野心麼?
趙元慎嘆了口氣,認真地看着他道:“楊家之事,事發突然,你來我府上找人,是因爲你無人可選,還是最信的人是我,再或是在你心裡面,不管發生了什麼,我都會是愣頭愣腦地爲你出面抵擋的那一個,或是隨時都可以被你利用的那一個?”
利用?許嘉彤驚訝地看了過去,下一刻自己也愣住了,她既然連報復他的招數都用了許多了,又怎會在乎利用他?還是她從來都沒想過在這樣的污濁之事上利用他?
“我……只是……事發突然,臣女沒有多想,當時除了您,真的沒有想到別的什麼人。事情的確如此,臣女不是故意拖您下水的。”許嘉彤亂了方寸,心裡有一面小鼓在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擂動着。
趙元慎心裡一緩,恍然察覺方纔問出這話時心裡竟有些緊張:“許嘉晴謀害親夫,讓你爲她遮掩,你想到了我。你雖刻意瞞着我,可在到楊家的時候,我就明白了。我爲你遮掩,並不是我認爲這麼做對,只是在爲你遮掩,不想一旦事發,你受到牽連。若有下次……”
若有下次,他也是不忍心放下她的,趙元慎苦笑,卻不想許嘉彤這時候打斷了他。
“不會有下次了。”許嘉彤想了想,還是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了他,“當初議婚的時候,楊夫人就沒提過楊仲天有狂症,後來也許是說了,可那也是對我三叔父說的。五妹妹嫁過去之後,雖然一直在極力討公婆和夫君歡心,可是面對一個患了狂症的人,她又能有什麼法子。她一直忍着,以爲給楊家誕育了子嗣之後就能母憑子貴,過上舒心的日子了,卻不想甫生下孩子,就聽到楊夫人和那個段氏在密謀留子去母。求生是人之本能,更何況她還有仍在襁褓中的幼子,她只能鋌而走險,把楊夫人給她的不要換掉。可是當她想到,若是此計不成,楊夫人她們一定還有別的手段對付她,奪走她的孩子,她沒有辦法,只能釜底抽薪……”
“若非我知道楊家是龍潭虎穴,手段歹毒,我也不會幫她。那時候我也想過萬一事情敗露,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可是我管不了這麼多了。我這些個兄弟姐妹裡,只有她和我最親厚,是除祖母以爲,我最珍視的親人。我若是保不下她,就連最後的一點也都沒有。”許嘉彤看着他,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動那種感受。
趙元慎失笑,除了曹氏以外最珍視的親人,他何嘗不會明白,他在宮中與趙鈺名爲父子,可因着他在幾年前就知道了真相,這份父子之情也漸漸偏離了原來的方向,他成了趙鈺最忠誠的臣屬。
許嘉彤好歹還有一個曹氏,一個許嘉晴,而他父不是父,母不是母。名義上的兄弟爲了栽贓嫁禍,可以用最卑劣的手段取他性命。如果有哪個王室衆人真心實意地對他的人,他一定也會爲了這個人赴湯蹈火。
“這一回算是事出有因,就不追究了。只是凡事都要適可而止,你那個妹妹行事果敢堅定,落子無悔,不是一個簡單的人,你以後不要爲她操心了。”趙元慎回想起靈堂裡的那場戲,看着許嘉彤時,目光中不由得多了幾分探究,他的傻丫頭,不知有沒有看出當中的端倪。
“她是個聰明人,可是從前連踩死只螞蟻都要抄十遍經書。楊家的事情還沒有了,楊夫人遲早又會懷疑到她頭上去。臣女不敢再要求殿下您幫臣女做什麼,能不能讓劉御醫保守秘密,在關鍵時候再給她做個證。別的,我不會做的……”許嘉彤想說不會拖他下水,可是若是這麼說了,恐怕在他耳中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吧。
趙元慎雙手抓住她白皙的小臂,逼着她看向他,手指輕颳了她鼻子一下:“傻丫頭,慢毒名爲此,藥效也就自然不是一蹴而就的了,需要很多次才能完成。她頭幾次行事,或許是衝動之下的自保,就好像一個手無寸鐵的婦人路遇劫匪,拿起一件尖利之物,拼命保護自己和孩子一般。刀子捅下去只是一瞬間的事,一個軟弱的人變得一時堅強,是常有的。可是後來呢……若非意志堅定,她如何能一步步地給楊仲天下毒。若是換了你,恐怕先是會夜不能寐,再就是迫不得已停手,可是她卻堅持了下來。”
“嘉晴她……”許嘉彤竟然發現自己在這一刻竟是無言以對,事發之前,她從未察覺許嘉晴的異樣,她這麼一向,倒真好像她在杞人憂天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緣法,管好你自己,不要陷在楊家這灘泥裡,不值得。”趙元慎放開了她,叫了趙棋允過來。
馬車在定安侯府門前停下,許嘉彤回了府,許孝祖已然知道是他的女兒是坐着盛王府的馬車回來的,當即覺得面上油光。本來麼,兩個女兒,一個搭上了趙元項,一個攀上了趙元慎,以後他這個做父親的一定與有榮焉,能爲許氏一族光宗耀祖。
許嘉彤去給許孝祖請安,二人客套了幾句,許孝祖問道:“嘉晴這孩子也是命好,居然頭一胎就給楊家誕育了子嗣。她有了兒子,就是她婆婆楊夫人也要讓她幾分,她想必也是個剛強的,將來整個楊家都是他們母子的。嘉彤,你也不小了,你五妹妹、六妹妹連着你三姐姐都有了不錯的歸宿,以後可就看你的了。”
許嘉彤看着他,想從他臉上看出點什麼,忽然道:“我如今在尚宮局,自是急不得的。不過父親何不爲二哥尋一門親事,他如今可是您的嫡子了,這親事上可不能馬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