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138蓋頭不能掀
事到如今,元無憂也在心裡打退堂鼓了,她甚至想拔劍砍了這幫人,帶高長恭離開,而不是讓他以身犯險。
但喜婆沒給她機會,直接要讓部下的男轎伕給新郎換嫁衣。
幸虧高延宗見勢頭不對,也推着二輪車過來,此時唰然拔劍喝斥,說爾等再敢提無恥要求,就把你們都殺了!
活閻王的威懾力在此時十分奏效。
這幫人畢竟也會察言觀色,瞧他神情肅殺,就像是能吃生肉的,哪還敢再造次了?而各退一步的結果,便是高延宗給他大哥換嫁衣。
這裡除了喜婆,就元無憂一個女子,非禮勿視自然是要回避的。
她胡亂套上紅喜服後,也覺得餓了,便跑到末尾擺糕點的供桌上,準備墊墊肚子。
元無憂剛拿起一枚五毒餅,放嘴邊剛要吃,突然感到裙子被人拽了一下!
她慌忙往後退了兩步,幸虧沒驚叫出聲來。
在她驚恐的目光中,只見供桌底下居然鑽出來個白髮蒼蒼的老爺子,衝她勾手,低聲嘶喊:
“姑娘你來!你過來!”
元無憂趕忙蹲下去,“您是?”
“別管我是誰,你別管此事了,讓那高家小四自己去獻祭吧,洞裡的倀鬼是向他討債的,陪嫁的新娘也活不了,還跟新郎葬不到一塊兒。”
元無憂聽的眉頭緊皺,“你究竟是何人!躲在此處嚇唬我是吧?我怎能拋下他苟且偷生?再不說你是誰,我便把你拖出來打一頓。”
“你這倔丫頭…太多管閒事了!我是守城隍廟的景伯,不說了那老婆子過來了……”
當白臉喜婆走過來時,那位落單的英颯新娘,剛從擺滿糕餅的供桌前站起身。
喜婆經剛纔一事,對她自是百般不耐煩,
“你在此處偷吃貢品呢?”
“嗯……剛想動手,便被您發現了。”
“快躺棺材裡陪葬…陪嫁去,亥時了,要在子時之前趕到廟門,不能耽誤了良辰吉日。”
她屬實是懂良辰吉日的。
***
夜風拂鈴響,紅轎過山崗。
打簾外刮來的陣陣邪風,直嚎得人寒意刺骨。
當轎子後身突然鑽進來個人,還道:
“別怕,我來了。”
登時把蒙蓋頭的新郎子嚇得渾身一震!
“你怎麼來了?不是該在棺材裡嗎?”
紅衣馬尾的小姑娘眉眼一擡,低聲嗤道,
“要是活人擡棺,我還得打殺了鬧出動靜來,可那是木牛流馬牽引的,誰會在意我啊?我壓根兒沒躺進去。”
花轎裡空間不大,那個蓮臺底下是個木箱,身着紅裙,蒙囍字蓋頭的男子就端坐其上,雙手侷促的扣在腰下腿上。
又被姑娘家微涼的手一把抓住。
高長恭透過蓋頭下方的視野,瞧見她小心翼翼的盤腿坐在他身側,擡手要來抓他的蓋頭……
下一刻,他修長剛勁的大手便扣住了她的。
蓋頭底下傳來一句急切、清澈的嗓音。
“蓋頭不能掀!只有結髮妻子纔可以。”
雖然他對女娶男嫁嗤之以鼻,但既然禮儀對調了,規矩便不能破,假扮歸假扮,掀蓋頭這種可是結髮夫妻,新婚禮成才能做的。
她只好悻悻打消了這個念頭,又促狹的問道,
“真沒穿?”
他頓時胸口鬱結了一口悶氣,又想到事實勝於雄辯,隨即一掀裙角,露出被薄布長靴裹着的細腿紅褲,順口哼了聲,
“穿的很多,無需關心。”
“那你咋坐的這麼穩?”
倆人的對話沒一句提及皮肉,卻字字沒離開。高長恭咬着牙崩出一句:“我…我臀部瘦。”
元無憂點頭,“看來你不太好生養。”
他忽而一掀蓋頭一角,拿黑亮的鳳眸瞪她,淺塗胭脂的硃紅脣瓣,不滿地撇了嘴,
“生不了,這輩子生不了,別想禍害我。”
剛說不能掀蓋頭的人,自己倒掀開了。
高長恭天生就該配紅色,尤其此時蓋頭覆面,他那張臉被襯得桃花灼灼,豔色逼人。
明明不施粉黛,連頭頂都還是來時的高馬尾,可當他紅裙一換,便是驚豔人間的嬌豔。
元無憂忽然意識到,館驛裡專屬她的陪寢山東小老虎,就是眼前這位穿着大袖襦裙嫁衣,細瘦豹子身、雙眼皮大眼睛的美貌四侄子。
再強悍的男子,也有身心脆弱需人保護之時。而華胥女子的保護欲,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峰。
“姑姑家的小豹子眼睛真大,水汪汪的像要哭出來,莫非在怪我來的太晚了?”
高長恭豎起食指在脣上,蹙眉呵斥:
“小姑娘你清醒些!”
不知從何時起,他便不再稱她做姑姑,而是拿她當一個堪比同袍戰友的小姑娘。
後來意識到這點的高長恭,權當沒發覺。
可元姑娘發覺了。她眼望着他,一眨不眨。
“咱不是得以身試險,引誘女餓狼嘛?”
“你比她可……餓狼多了。”
她笑着把手搭在他肩上,朝他耳邊輕聲吐熱:
“我若不先下手爲強,難道留給女魃?我真想就地把你蓋頭掀了,把事辦了,讓你上上下下里裡外外都屬於我,省得旁人覬覦。”
“……”他聞言,慌忙撂下了蓋頭。
“你胡說什麼…忘了咱倆是假扮的夫妻了嗎!”
“可我是真心的。我會負責的,我來娶你了。”
隔着蓋頭的那股布料的陳腐味兒,高長恭都彷彿嗅到了她溫熱的呼吸。
此時此刻,轎子外面是吱吱嘎嘎的車輪滾滾,是鈴鐺聲脆響,是擡轎子的轎伕和喜婆……
行至山路,不知前方通往何處,也不知等待他這個祭品的會是什麼。可是身旁有她在,高長恭確實心裡有底,也無所畏懼了。
甚至心底愈發地騰昇起激盪熱切的,一想起她的話,便彷彿成了煮沸的熱鍋,有山洪暴發。
他的蓋頭隨着轎子的顛簸,而如漣漪般搖曳。
底下那狹窄的視野裡,是她坐在他腿邊,把手搭在他併攏的雙膝上,細長指尖的閒敲膝蓋,似乎在等他回話。
高長恭莫名的心裡沒底起來,愈發怨氣滿腹。
“你的真心……是因爲約定,還是隻想辦我?想看到我堅守三十年的傲氣,折腰在你這裡?”
元無憂被他說的一愣。
被他戳穿最初的意圖時,她從前輕浮的念頭,在這一刻灰飛煙滅。
她後悔過去的不真誠了,她都幹了些什麼?竟能讓傲骨嶙嶙的蘭陵王,對她產生這種疑問?
可她一時間,也不知如何解釋了,身份是肯定不能暴露的,只好道:
“我的心意還不明顯嗎?我對你的企圖…連高延宗都清楚明白,全天下只有你自己不開竅。”
高長恭還是覺得心口鬱結了一口噁心。
不知爲什麼,兩人之間還是有層隔閡沒捅破,可是再刻骨銘心的話,他也說不出了。
只搞曖昧不表白挑明是海王釣魚套路,以備抽身而退或是說拿你當妹妹不要誤會,說那仨字的男生可能不是真心的,但那仨字都不說一定不是真心的。女孩子要擦亮眼睛,男孩子不要學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