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敲破鐵木魚 五十年臥薪嚐膽

前文鐵笛子、南曼、晏文嬰三人由嶽王廟殺賊上路,爲防賊黨警覺,發生枝節,又經兩個以雙環爲記的隱名英俠暗中勸告,特意改走小路,先想多尋幾個幫手,準備明春應敵,因在途中盼望黑雕不曾相遇,想起此雕自從遇見賀回被其引走,後來文嬰半夜出走去向孫氏弟兄暗中勸告受逼逃回之事,連乃師六月梅明月光雙劍夏南鶯俱都在場,並將老賊尼法蓮大師和神力羅漢驚退回去,雕卻始終不見,心疑雕已飛回。這類事雖然從未有過,但是自己曾在途中繞道訪友,事前又未指明相見時地,遇見賀回時所約之處已早過去,就算追來,經過多日,這大一片地方也難尋覓。

這時已是臘月中旬,相隔間中也只兩日途程,正由大片曠野中經過,遙望前途天邊人影出沒,知是前途村鎮,方想趕往打尖稍歇,準備連夜上路,可以早到一天,忽又見前面現出兩匹快馬,其行如飛,正覺人馬都是少有見到,猛又瞥見最前面馬塵歇處涌出一羣手持器械的土人,朝着兩馬追逐叫罵,剛剛退回。二女心方一動,那兩匹快馬業已馳近。相隔約有半里,鐵笛子好似有什警覺,大喝追去,馬上兩人也自改道往旁急竄,二女忙同追趕。眼看鐵笛子全力窮追,已快追上,內中一人忽然轉身倒坐,呼喝了幾聲,揚手發出一溜火光,兩腿一夾,馬行更快,翻蹄亮掌貼地急馳,晃眼越溝而去,馬上人身子一轉,重又改坐復原。再看鐵笛子似知逃人厲害,業已停步,也在手指前面,朝馬上兩人大聲呼喝。二女相隔較遠,文嬰剛聽出一兩句,南曼已大聲急呼,朝鐵笛子迎去。

原來南曼早就覺着來人眼生,就是仇敵一面,以前多半也未見過,否則憑自己的目力,怎麼也能看出兩分,不知鐵笛子何以這等急法,對方也似有意避開,望影而逃。正在邊追邊想,心中不解,忽見倒騎馬背的一個一面發話,將手連揮,一面揚手發出一溜火光。先當敵人發出暗器火器之類,心方憤怒,待要加急追上,忽見鐵笛子人已立定,正朝火星落處縱去,同時看出那火星乃是一道旗花,作一弧形向空發出,再往下落,並無傷人之意。因是白天,光不甚亮,二女相隔又遠,鐵笛子突然一追,心有成見,只當來人對直跑來,眼看臨近,見了三人方始落荒竄去,形跡可疑,雙方呼喝之聲又聽不出,二馬來時後面又有村人追趕喝罵,雖不知雙方怎會老遠把人認出,始終當作仇敵看待,不曾留意。及見旗花火星宛如一溜銀線落地即滅,插向冰雪地裡,長只尺許,好似哪裡見過,念頭一轉,立時醒悟。見鐵笛子業已回身,忙即迎上前去。剛一對面,便見鐵笛子手持一枝形如一劍,長約兩寸,劍柄護手上用火烙成雙環記號,似暗器不是暗器的小竹片。

南曼驚道:"那旗花我已想起,正是昔年師父用天山鷹名字縱橫西北諸省常用的信號,已有多年未用。我還是在你未來以前,十來歲上見到過一次,你我下山以前師父曾經說起,歸隱前半年曾被一同道至交將所剩幾枝旗花信號取走,並曾仿製,也是一位前輩隱名老俠,名叫左直,八九年前還到我們山中訪看師父,老鐵笛子齊師伯並與同來,聚了十多天方始走開,由此不曾再有信息。此老劍術高強,自成一家,連齊師伯對他都極佩服,方纔馬上兩人用此旗花,又有這類雙環信號,莫非嶽王廟所遇便是這兩人麼,既是他們,爲何離村時節那樣騷亂,彷彿曾在村中擾鬧,被村人追趕出來呢?"鐵笛子笑答:"他因何事被人誤會,這個我還不曉得,但這馬上兩位少年正是嶽王廟所遇,一點不差。先因隔遠,風雪太大,他們又各戴着一頂皮風帽,更認不出面目,直到內中一位馬上回身發話,叫我不要追他,並說雕已回山,不久新桃源便有事情發生,此來也是追趕我們,還借了人家兩匹好馬,因走大道,繞向前面,問出我們尚未經過,村中業已留信,催我速回,我才聽出是他,到了前村定知底細,我們快走。"說完三人又將未燒完的旗花消滅,匆匆往前趕去。

這條路三人常走,土人十九相識,還未走近,已有幾個少年村人迎上前來,鐵笛子笑問:"你們怎知我來,改了形貌也能認出?"內中一人答說:"不是爲了鐵大爺還不至於得罪兩個好人呢。"鐵笛子忙問經過,才知那兩個騎馬壯士因由另一條路飛馳而來,業已過頭,趕往前途老遠十里外,忽遇一人,得知鐵笛子等尚還未到,並說那是回山必由之路,知道趕過了頭,忙又折回。恰值腹飢,馬又跑了長路,便往當地打尖。因其馬快人強,新桃源諸俠出山往來均由當地經過,村人多半相識,情感最深,內中兩個少年曾受諸俠大恩,父母全家死裡逃生,得安生業,養了一大羣羊,開些荒地,居然溫飽,感恩最切,無形中做了諸俠耳目,看出來人異樣,臨去時又留下一信,令交鐵笛子,事前並曾探詢三人可曾經過,於是設詞探詢。內一少年村人不合賣弄聰明,盤問太過,說錯了話,來客中有一人又帶女音,形跡可疑,再一故意取笑,說了幾句彷彿三人是他對頭的話,致將這兩少年村人激怒,悄悄溜出,暗中約人,想將那兩人留下,等鐵笛子等到後發落。誰知來人早在前途得信,知道三人必由村中經過,和村人感情甚深,多少有點停留。同時奉有密令,不宜此時相見,身有急事,就此起身還恐趕他不上,業已改變初計,將信留下,和店主人說上兩句,便自上路,那兩匹馬都是久經訓練的千里良駒,靈慧勇猛而有長力,來人對它又極看重,一路打尖投宿都是先馬後人,早已餵過馬料,裝備停當,雖然鎮店深居地底,但有一條上下馬匹的斜坡,一躍即上,動作迅速,突出不意,如何攔他得住!

來這男女二位英俠一半是嫌村人盤問大煩,有心戲弄。一半也是故意引使生疑,以便鐵笛子到來村人好往告知,免得人不經意,萬一疏忽過去。見兩少年村人面現怒容,相繼退出,知有舉動,心中暗笑,跟蹤上馬飛馳出村。衆村人在爲首兩少年領頭之下,拿了器械追出,人馬已跑出老遠,遙望前途果然走來三人,形貌服裝均與馬上人所說相似,又正朝兩馬追去,內有幾個壯漢便拿了刀棍之類欲往接應,見馬逃遠,迎將上來,見鐵笛子等三人果與方纔兩人所說相同,鐵、南二人口音一聽而知,對於當地村人又都相識,不曾掩飾,自然當時認出。三人便告以誤會,那兩個馬上人也是朋友,並非歹人,這時村人俱在等信,紛紛迎上,高高興興一同走進。

鐵笛子問出當地沒有一個生人,打尖的過客尚還未到時候,便請衆人各做各事,不要圍在一起,以防現露自己形跡。並告那兩個少年村人崔細娃、向春,以後就遇對頭歹人有什可疑形跡,也萬不可招惹,以防吃虧受害。真要看出來意不善,可往間中錦屏山望江臺崖腳酒店裡尋汪四嫂母子送信,千萬不可露出形跡。其實連這個也都無須,不過你們好意,我們隱居之處又無人得知,你們看不出來人深淺,滿腔熱心,無從發泄,悶在心裡難過,我們恰巧要在間中過年,要去也可,無事卻是不必。

店主人早將書信交上。三人到了店裡打開一看,才知那號稱鐵雙環的俠士還是新婚夫婦。男名勞行健,乃昔年有名俠盜鐵蜈蚣勞康最小的一個孫子,從小便被大俠左直收去,雖是最後收的一個徒弟,因其從小用功,盡得師門真傳,成了傳衣鉢的弟子。乃妻卞綠萍本領也不在他之下,雙方本無淵源,因同在外行俠仗義,除暴安良,無心相遇,日久情深,去年方始成婚。鐵笛於平日曾有一點耳聞,只不知道底細,信上所說也不詳細,大意是前在嶽王廟相遇,本欲當面領教,一則還有一點小事顧忌,二則時候也來不及,等到事完想要追往相見,先遇賀回,說黑雕業已闖禍,不宜在外停留,已經夏太師叔令其回山等候,並令勞氏夫婦順路代訪一人,將夏南鶯的信送到,然後追上三人,告以前事。勞氏夫婦本來急於與三人相見,事完便往前趕,並還向人借了兩匹快馬,沒想到三人沿途耽擱,走得雖快,反而落在後面,雙方取路又各不同,直到追出老遠均未發現蹤跡。眼看相隔間中已近,方想三人已快到達,還送什信。新桃源地勢隱僻,人口是一曲折幽深、長達兩三裡的山洞,中間並有許多阻隔,外人無法走進。翻山過去環村峭壁排空,難於翻越,還在其次。這兩匹馬均是千里良駒,問人借來,放在山外也不放心。

又料三人也許不曾走過,正打算再走一站,分途改由小路往回尋訪,忽又遇見一位前輩英俠,說三人走的是另一條路,途中耽擱了幾天,又有兩處繞越,所以落在後面,但是你們此時不宜相見,可速往三人來路迎去,最好揹人相見,就完就走,不要停留,能用別的方法把話傳到,不與見面更妙。

並說,目前仇敵正在大舉發難,因還不知新桃源那兩條出口,如照以前專由山洞秘徑出入也還無妨,爲了近三年來山中諸俠覺着一向平安無事,又在無意中發現一處崖縫,覺着由此出入方便得多,地勢也極隱僻,口外並有一個小村掩蔽,並作守望,人口就在靠近山腳人家菜園之內,外表看不出來,佈置周密,當可無害,不知怎的竟被仇敵看出破旋,但還不知底細。也未有人深入。如今派了許多有本領的徒黨化成行商旅客,已往閬中一帶窺探,也許發難甚快,不等明春便有變故,也許還有兩個自恃本領的兇賊不等羣賊會齊先往生事,正邪相對,積怨甚深,宛如水火,不能並立。如今所有仇敵俱都連在一起,內中還有這次救災被七俠強制捐輸,懷恨在心,用重金聘請出來的兇險人物,兇焰甚盛,勢力並不在小。三人回山路上又曾樹敵結怨,勞氏夫婦又將兇僧放逃,以致形跡顯露。雖因一路變形易貌,未被賊黨看破,因其切齒已久,難得羣兇會合,自不放過,在未回山以前最好隱秘一點。好在這次仇敵專心一意與新桃源諸俠拼鬥,他那蹤跡事前照樣不願人知,在大舉進犯以前多半不致爲害民間,即使遇上,如被看破,自然當時除害,不可放走,否則便不必去理他,只在暗中察探他的動靜虛實,立時回山共商應付之法。年底年初如有事情發生,不是來敵真個人多,也無須全數出手,事前將人分配,除山口要道派上一兩個能手而外,東南面那片峰崖看去雖極高險,崖那面還隔着兩條深溝大壑,又有大片密林阻隔,平日蛇獸甚多,連山中土人俱都不敢深入,誰都不曾理會。

但是此崖雖險,並不能擋住這班兇人,只被尋到適當之處登高遠望,便易生疑。再如走近崖頂,看出下面這片樂土,隨時均可下來侵害。上面掩藏之處又多,防不勝防,平日必須多加戒備,至少也要分出一兩個能手長期在外守望,才得免害等情。

三人看出書中大意,山中形勢緊急,否則不會這等說法。指點勞氏夫婦的老前輩雖未明言,料是自己這面的師長,和夏南鶯一樣在暗中相助,所以知道得這樣清楚。不敢怠慢,匆匆吃完便自起身,往間中趕去。途中留意探詢,並未發現可疑形跡,漸覺信上言之過甚。一路飛馳,不覺已到間中江南岸的錦屏山下,因望江崖下有一酒肆,也是山中耳目,意欲先往探詢近日有無可疑形跡,山中可曾發生事故,再往裡去。到後聽店主人汪四嫂說:"山中戒備森嚴,並曾傳話令其留意,但無事故發生。"三人心方略定,又見天已下午,當日天氣又好,打算不走山洞秘徑,就在當地吃完夜飯,徑由另一山口人內,就便察看形勢,照信上所說向衆警告,指點一切。主意打定,便要了一些酒菜,坐將下來。

三人雖有一身極好功夫,到底這多日來不曾休息。當日爲了早點趕到,只早起打尖時吃了一點,到了山腳便覺飢疲。心想,人已趕回,且喜山中無什事故,不如稍微休息,就便吃飽,從容回村,免得回去太早,村中弟兄居民見自己遠回勞苦,置酒犒勞,又多費事。並且山中夜飯吃得頗早,中間還隔着一段難走的路,到時夜飯已過,還要累人重做。本打算省一點事,就便察看山口形勢,並無他意。因離山口還有二十幾裡,不算人村道路,也未命人通知,發出信號。當地背山面江,加以間中氣候溫和,四時花開不斷,水碧山青,風景最好,崖坡一帶更是觀賞之區,見天晴和,一點不冷,酒肆門外又有一座山亭,二女本意還想去往崖坡上面同飲,後經鐵笛子勸說:"我們雖已回山,並未發現可疑形跡,勞氏夫婦的信決非無因,還是隱避點好。"二女終嫌屋中黑暗,不能眺遠,於是改坐門前淺坡之上,店主又端來三把藤椅,三人隨意休息,吃了一陣酒菜,覺着精力恢復,飢渴皆止。

正在說笑,忽見山亭上多了兩個年紀快老的人,都穿着非僧非道的裝束,一望而知不是尋常遊客。當地本是一個小村,因離江邊大鎮不遠,雖非水陸要衝,只得十來戶人家,因是風景之區,居民都是近山土著,一半住家,一半兼作山產副業,有的種花出賣,有的經營山中土產、藥材獸皮、竹木器具之類,爲了地形高低不等,人家分散,至多兩三家聚在一起,內中倒有兩所酒館,都是孤立崖旁和臨江崖坡之上。另外一家是個酒樓,設備較好,竹樓也頗高大,山亭建在中間坡上,相隔三人所去酒肆較近,一上一下均可望見。這兩人由酒樓那面走上,開頭三人不曾留意,等到對方坐定方始看出。跟着便見酒樓幺師送上酒菜,那二人就在亭中對酌,說笑從容,彷彿專一來此小飲,觀賞風景神氣。

三人均是男裝,打扮又像土著,本來面目已早改變,對方飲酒閒眺,始終未見他留意下面。鐵、南二人卻在暗中看出有異,再一想起山中近來光景,越發生疑,便留了心。

隔不一會,正靠在藤椅上不時仰面朝上窺看,見那兩人酒菜要得甚多,擺了一大桌,菜仍送之不已,知道隔崖那家酒樓生意做得大,準備齊全,專賣與有錢遊客,價錢甚貴,對方共只兩人,這等大吃,不計耗費,決不是什麼好的路道。正在盤算,忽聽木魚之聲隱隱傳來,聲甚清越,從所未聞。附近本有兩座廟宇,常有遊方和尚往來掛單,木魚化緣原不足奇,可是亭上兩人正吃得高興頭上,聞聲好似吃了一驚,內中一個當時起立,先探頭朝木魚來路看了兩眼,不曾見人,又朝同伴耳語了幾句,神情似頗緊張。文嬰在旁看出這兩人神色不對,方想起身去往和尚來路窺探,被南曼暗中止住,隨將店主汪四嫂喊往裡面,令其設法往酒樓中探詢那二人來歷。

四嫂悄答:"亭中兩位客人今年春天曾來遊山,山內外廟宇都被遊遍,手裡甚鬆,像是兩個極慷慨的富翁,偏穿得那等神氣。因他裝束古怪,又肯用錢,我母子先曾對他留意,後來看出實是外來遊客,特意來此尋一方外之交,每人均養有極長指甲,對人和氣,舉動又像兩個讀書人,自在江場壩大鎮店內住了十來天,便各坐船走去。後聽船上幺師歸說,二人坐船順流而下,只走出幾十裡便有數人帶馬來接,老少都有,穿得十分講究,恰巧相遇,給了加倍船錢,就由當地上岸,一同騎馬而去。來那幾人對他十分恭敬,我們都料那是兩個別州府縣的紳富,故意穿着這樣出家人裝束遊山玩水,雖覺這樣有錢的遊客怎無下人相隨,心中奇怪,因見他不曾深入山內,只在近山一帶遊玩,自說後山路險,一處未去,也未打聽你們,舉動斯文,不像會武,也就不曾在意,未往山中送信。

"前三日忽然又來,因在春天來過,一望而知,酒樓幺師是我堂侄,曾對我說,如今天寒,像這樣好的主顧難得遇到,東家對他甚是巴結。因其自說鎮店中人多吵鬧,性喜清靜,並將後樓勻出兩問,請他住在裡面,這兩人甚是高興,先賞了五兩銀子,說是走時還要多付。他們忙上兩三個月也得不到這麼多利益,人家出手這大,走時想必更多,連東家和幺師都說今年運氣,可以多殺一兩口豬,沾這兩位客人的光,過上一個肥年。

我兒三毛偏不服氣,上次來時便硬說人家來路不正,現在不是遊山時候,這兩人脾氣又怪,住的房只得兩間,那大一片樓房,夜來不論他人在與不在,都不許人登樓,必須空出,否則不住。店主吳老漢貪做生意,又覺年終歲逼,日裡偶然還有鎮上來的遊客,下餘隻是一些附近居民,貪他那裡火盆大,大家又說得來,前往吃茶烤火談天,他們仗着臘貨醃得多,別的東西也都方便,有了吃客,現殺現做都來得及,知道本地鄉親沒有油水,不事前招呼,只有幾樣現成酒菜、面和抄手(餛飩),這還是近年收成好才常有人去吃。我這小鋪子仗着便宜,也連帶沾光,可是太陽還未落山,人便散光,由他包下,也不會得罪主顧,便由他去。

"這還不奇,最奇是來客吃得十分講究,每天都要單爲他殺上幾隻雞鴨,別的菜更不必說,只要是有,全須送上,越多越好。共只兩人,怎吃得完,有時高興,每樣還嘗一點,否則一碗碗原封不動是常事。因他照樣付錢,還給得多,剩下來的樂得主人全家上下多打兩次牙祭。以前吳老漢心中不安,勸他少要兩樣,何必做來不吃,白花冤錢,內中一個笑說:-平日家中飲食比此還要豐富得多,業已看慣,雖因出遊人少,所用有限,不這樣心便氣悶,酒量又大,喜吃熱菜,菜樣子越多越好,不願吃回鍋的東西,不吃照樣付錢,你只用點心做便了-吳老漢自然不便多說。我三毛卻說,多有錢的人也不應該這樣糟蹋,定是錢來太易,才和水一樣隨便流了出去。正在留心窺探他的動靜,人已離開。

"這次再來,三毛年輕,遇到生意清閒,常往隔鄰酒樓烤火談天。今早他和我說,這兩客人二次來此,移居酒樓之後每日均命準備上等酒飯,菜要甚多,但不一定都吃。

昨日夜裡老早安歇,因其照例不許人上樓,本無一人走上,三毛年輕淘氣,不知怎的恨那兩人。他和吳老漢的麼兒最好,夜飯後去往江邊走了一陣,回來因幺兒怕鬼,天又有霧,送他回家。這時夜色已深,吳老漢全家都睡,回時想好一個題目,上去窺探。先還恐那兩人看見不快,代人家得罪主顧。等靜悄悄掩到樓上,本意看上一眼,到底何故不許一人上樓,拿了借的東西就往回走,忽見內中一問燈光外映,卻無聲息。只當人已睡熟,隔着門縫往裡一看,牀帳已放,牀前還放着兩雙鞋子,正要轉身,忽然一陣風過,樓窗本來半開,牀帳被風吹起,才知牀上並未臥得有人。再掩往別房一看也是如此,越發生疑。

"今早趕去,恰巧那兩人由外走回,說是快天明前往觀日出,沒有看到,也許明早還去,命幺師打兩盆水,一冷一熱。那兩人本有極長指甲,外面還帶着幾根銀套護甲,隔着衣袖常將袖口支起,這時彷彿短去一截。三毛心想,由昨夜起便有大霧,今早更濃,如何往觀日出?內中一個姓馬的忽將套甲落了一個在地上,隨即伸手撿起,別人均未留意。三毛眼尖,看出那人三根長指甲均朝裡折轉,與平日所見不同,越發認定不差。因我說過他幾次,只管暗中窺探,並未說起,所以你們來時我未談到。方纔三毛打柴迴轉,見鐵大爺在此,十分高興,不先往後面洗手,和我說了一個大概。並說,他還想趕往酒樓向吳家幺兒問兩句話,轉來再對鐵大爺說呢。"

南曼深知三毛雖只十六七歲,人頗機警心細,便將所聞轉告鐵笛子和文嬰。三人正在低聲商計,準備命人去往山口向村中弟兄姊妹發一信號,一面留在當地察探這兩人的虛實。木魚之聲已似由遠而近,聽去似由右側一條山徑上緩步走來,因有樹林崖角擋住,那一帶肢陀林木又多,人卻無法看見。亭中兩人已各歸座,似在暗中戒備,表面卻作從容、若無其事光景。鐵笛於何等眼亮心明,雖未看出這兩起人是敵是友,照此情勢雙方必是對頭,如非有意尋敵,也是狹路相逢,否則亭中兩人不會那麼緊張,並帶驚疑之容,斷定少時必有事故發生。敵人之敵即我之友,假定雙方來歷不明,均非善良,也可坐山觀虎鬥,相繼而行。主意打定,仗着地勢得看,便告二女暗中留意,照樣說笑飲食。那木魚之聲來得甚慢,聽去似往這面走來,隔有頓飯光景還不見人,亭中兩人又分別探看了兩次,也似被崖角擋住,不曾見到。又隔了一會,和尚未來,三毛卻由房後繞回,將鐵笛子請到後面,悄說:"亭中兩人果極可疑,連昨日夜裡也未臥在樓上,他那長指甲能屈能伸。今日麼師前往送酒,便見他用細絲線綁在手掌之內,不知怎會屈伸如意,這非是兩個強盜不可。"

鐵笛子還在追問,忽聽外面二女笑說:"這和尚怎麼這等神氣!"忙即走出,坐回原位,和尚已由前面敲着木魚緩步走來,看去果然奇怪可笑。原來那是一個身材瘦小枯乾的和尚,殘冬天氣,穿一件粗黃葛布的僧衣,洗得卻是十分乾淨。人本瘦小得出奇,又在低處走動,遠望宛如一個十一二歲的幼童,走得又是極慢,上身不動,僧衣長可拖地,彷彿腳底有什東西托住,向前緩緩移動,決看不出是在走路。所敲木魚小得可憐,只用一手拿住敲打,但是響聲極大,老遠都能聽到。這時太陽剛往西下,還未落山,和尚正由淺坡下面走過,相隔一近看得更真,斜陽光中照見和尚面如黃蠟,生得愁眉苦眼,五官彷彿擠在一起,頭又極小,看去雖極醜怪,神態卻極莊嚴。年紀老少雖拿不準,決不會小。三人都是行家,暗中留意,自從發現以後,看出他呆立地上木人一般,身子僵直,緩緩前移,一手下垂,動都不動,眼皮未見眨一下,料知決非尋常人物,互相對看了一眼。

文嬰正要開口,問那和尚彷彿功力甚深,爲何這等光景。忽見和尚立定,先把頭微擡,朝崖上看了一眼,再往前移去。亭中兩人被他一看,直似吃了大驚,觸電一般,不約而同突然並起。剛一離座,又似這樣慌張有些示怯,又同歸座,可是還未坐定,對看了一眼,嘴皮微動,大有驚慌失措、坐立不安之勢。內中一個忽然目射兇光,滿面怒容,由亭中走出。山亭相隔下面約有三四丈,和尚已由三人所坐小坡旁邊走過,順路轉往正面,三方恰成了一個上下不等的三角,誰都可以看到。亭中兩人略顯驚亂,轉眼也就恢復常態,只是二人一內一外,外面的一個業已走到半崖坡上,另一個憑欄獨立,人已離席,假裝閒眺,目光卻註定下面,手伸腰間,好似握有兵刃暗器之類。同黨立處也似有心偏向一旁,與之斜對。和尚卻若無其事,右手木魚敲個不停,左手仍是下垂不動。因其行動遲緩,前一人業已走到半坡立定,和尚還未走到崖下,只朝二人仰望了一次,頭都未擡,亭內外兩人卻是如臨大敵,外面從容,內裡緊張,連想故意遮掩,氣已無法沉住。

三人均知雙方就要相對,雖不知那和尚來歷,但見亭中兩人業已現出本來面目,神情兇狡,誠中形外,一望而知不是善良之輩。兩個對付一人,和尚人生得那麼瘦小,動作又慢,雖知此是一種獨門功夫,表面看去到底強弱多寡相差。再一想到三毛所說亭中人揮金如土,夜出早歸,雙手指甲均可拗轉、隨意屈伸等等可疑情形,由不得對和尚生出同情之感。尤其二女都是生具俠腸,疾惡喜事,這類功夫又和鐵笛子一樣,只聽師長說過一兩次,從未見到。和尚生得那麼瘦小枯乾,亭中兩人本領雖然不曾施展,動作輕快,面又機警,亭外一個腳底功夫極好又已看出,越發偏向一面。

南曼還在心裡,文嬰年紀最輕,更是天真,忍不住悄聲說道:"那和尚雖不像個庸手,走得這等慢法,敗了準死,勝了也追人家不上,對方又是兩個,吃虧太多。我看那兩個穿得非僧非道的既不是什好人,和尚來歷雖然不知,怎麼也比這兩人好,我們到時幫他如何?"鐵笛子連經好幾位前輩老俠傳授,老鐵笛子更是見多識廣劍俠一流,知那和尚必早探明敵人在此,特意運足全力而來,看去瘦弱遲鈍,實則耳目靈警已極。此時三方相隔均只兩三丈左右,因那崖頂縮在裡面,坡下小徑斜伸向左,和尚到了前面然後折轉,業與自己這面高低差不多。文嬰語聲雖低,難免被其聽去,本想勸阻,不令開口,繼一想,此舉正好利用,好在相繼行事,暫時並不出手,便用頭微點,低聲笑答:"文妹此言有理,不過我看這位大師父如非必勝,不會來此。人家定有過節,仇恨決不在小,我們只防他那對頭逃走便了。"說時暗中留意,見和尚的頭微微側了一側,似已驚動,對面兩人彷彿全神貫注來敵,別的均未留意。暗忖:"我們的話似已被人聽去,雙方業已對面,崖上兩人對和尚也必仇恨深重,狹路相逢,雖在警戒,並無逃意,頗似旗鼓相當,人又多出一個,亭中那人手中還暗藏有兵器,此時相持不動,出手必辣,第一次見到這種打法,真有一個看頭。"

看見汪四嫂尚在屋中做事,不知外面就要發生惡鬥還不怎樣。三毛立在旁邊,早聽出三人口氣,兩次想要開口,均被南曼止住。恐其年少氣盛無知犯險,或是把話說錯,留下後患,便借要酒爲名,喊往屋內,再借故跟進,匆匆囑咐了幾句,走到外面一看,雙方仍無動作。文嬰見夕陽已快銜山,和尚到了坡前,便面向山亭,不再移動,手中木魚敲得越響,彷彿向那兩人募化一樣。亭外的一個,便是三毛所說姓馬的客人到了半崖坡上也自立定。木魚越敲越急,亭內外兩人神情也似越發緊張,各將一雙兇睛注視在和尚身上,絲毫不懈。文嬰知這兩人明是強仇大敵,相逢狹路,如何長此相持,誰也不肯先發?想要開口,又因鐵笛子連番示意,不便多說,心正奇怪,忽然發現亭中還有兩個酒樓送菜的幺師似問過客人正收盤碗,忙在一起,亭中那人忽然側顧幺師,嘴皮微動,也不知說些什麼,目光卻仍看定下面,並未回頭。想起此時路靜人稀,又是殘冬時節,遊人早已歸去,這兩人莫要支使幺師出什花樣,忍不住悄告南曼:"亭中還有兩個麼師,莫是要等人都走光才動手麼?"

鐵笛子聞言,瞥見內一幺師業已拿了盤碗由崖那面走下,忽然心動,暗道"不好",因恐亭中兩人警覺,忙由屋後穿出繞崖而過,仗着身輕行速,晃眼繞過崖去,見那麼師業已走到崖腳,將提盒盤碗放在去往酒樓一面的平石之上,待要轉身往崖前走去,因有崖石擋住,上面兩人又對和尚全神貫注,並未看見,忙將幺師用手勢止住,喊往一旁,先打出平日信號,再行低聲探詢。

新桃源這些男女英俠善名遠布,幾於無人不知,雖然諸俠形跡隱秘,近山一帶的居民只當人在秦嶺隱居,不在當地,每次出現形貌又都改變,輕易不露鋒芒,有時人們受到救濟,還不知道是誰,那信號卻都曉得。那麼師又是一個窮人,由汪四嫂手裡得到過兩次賙濟,說是諸俠所贈,知其相識,無奈汪家母子不肯吐露,幾次想要當面拜謝,未得其便。汪家酒肆來往的都是一些窮酒客,怎麼留心也看不出,只得罷了。不料無心相遇,形貌雖未見過,身材卻與所聞相等,驚喜交集。正要禮拜,鐵笛於忙即止住,問出亭中那人姓穆,未說名字,今日酒才吃了一半,不知何故生氣不吃,先命撤去。後來又說山下和尚吵得心煩,如能多約數人將其趕走,不聽就打他一頓,事完重賞,有一個算一個,只肯上前,全都有份。幺師見那和尚瘦小可憐,無故打罵趕走於理不合,無奈這兩客人財勢彷彿甚大,脾氣古怪,說到必要辦到,不敢違背,又貪得點銀子回家過年,打算先用好言勸告,請和尚離開,再在暗中遞點子(打暗號),說那兩人最恨和尚,不肯施展,向他捐募無用,如肯假裝被逐,不敲木魚,避往一旁,得了賞銀與之平分,不聽再往酒樓和人商量等語。

鐵笛子聽出二賊陰謀,照此情勢,必知敵人不肯傷害善良,特意用銀子買動無知的人向其打罵,分去對方心神,冷不防暗用煞手,越發憤怒,對於和尚也更同情,忙告幺師:"可速歸告東家,此是兩個惡賊大盜,所說你萬不可聽,連亭中同事也須設法喊下。

和尚是二賊的對頭,本領甚高,轉眼雙方就起惡鬥,如非見你二人尚在亭內恐遭波及,業已發難。如缺錢用,我會給你,你還要代我招呼別人,不令近前來看熱鬧,以防二賊拿人做擋箭牌,一個不巧不死必受重傷,絲毫疏忽不得。幸而這裡人都散居,和尚募緣看慣無奇,又當吃飯時節,無人出視,還好一些。不過,你回到亭中喊人時絲毫不可露出真意,只說下面人少,要他幫忙,到了下面,你們速往酒樓那面,見有人過來速即攔住,也不可以多管閒事。二賊如逃,急速避開,別的話不必多言,快些去吧。"說完迴轉,又等了不多一會,那麼師人頗聰明,並未走上,竟在亭旁半崖坡上招手,將同伴引走。鐵笛子料知亭中麼師一走,雙方便要出手,果然亭中幺師是被姓穆的暗中喊住,先在他身後往來做事,一直未停,偶然去往亭後傾倒殘骨餚,轉眼也就走回。

穆賊全副心神又在下面,先未留意,人走之後忽似警覺,面上立現獰怒之容,嘴皮微動兩次,三人剛聽出是喊那麼師名字,忽聽木魚聲止,和尚將頭昂起,朝着上面笑道:

"二位師兄,別來無恙,我已在此恭候多時。事隔多年,你們雖不似我老醜,年貌也都大變,又穿着恆山諸道友一樣的裝束,更易魚目混珠,我都認得出來,莫非我這受盡千災百難,連人形都長不全的沙彌你們還認不出來麼?你留的那麼師業已被人喊走,你方纔知我決不違背師規,傷害無辜,想買出點人來爲你保命,還可就勢合力暗算,陰謀毒計想得真高,可惜善惡昭彰,不能如你的願,另有能分是非的人,知我要看住你們,暫時不能走開,我又一向窮苦,常人也不會信我好話,業已代我將那受愚的人止住,並將亭中同夥也同喊開。你已失去擋箭牌,我已無須投鼠忌器,任你心機多麼巧妙,有什麼用呢?莫非人家在崖旁說了那一陣,你雖比我隔得稍遠,難道你二人把少陽真訣巧取豪奪了去,練過數十年,相隔三丈以外的活,人家不過上來仔細,聲音稍低,就聽不出來麼?想起五十年前被人用陰謀殘害,又將我姊姊慘殺,害得我五體不能長全,千辛萬苦,九死一生,日夜苦熬連受三年慘痛,死活兩難。如非仇深恨重,立志算這一筆舊賬,差不多每日都想自殺,脫離苦海。總算還有一點骨頭,居然於三年苦難磨折中掙扎出來,和你們相見不止一次,均被陰謀滑脫,未了一次幾中毒計,爲你幫兇所殺。我又回山苦練了二十年,事前又託兩友人向外傳揚,說我傷重身死,使你不再防備,新近方始出山重算舊賬。

"但我一向明人不做暗事,未到以前這小木魚的聲音想已聽出,我因昔年仇恨太深,既是最後一次,你那幫兇自然不能放過。你們費了一年多工夫尋他不到,卻先被我尋着,如今已被我請往山洞之中安居,只是還本,想等把你二請去當面質對再算利息。你二位走到天邊我也必能尋見,避我無望。我已立志,親身算清這筆舊賬,不望旁人相助,只恐有人無知受愚,添出麻煩,使我費事。難得有此一位好心人看出你的陰謀,代我打發,我真對他感激萬分。你倆個不必遲疑,今日之事終須一分曲直,上次你說的話勝者爲強,無理可說,我也不必多言。今天我還是孤身一個,倒看看有無公道報應。

"你們放心,我和從前一樣,雖然放你們不過,只要你們不溜,肯跟我走,決不先就出手。如再不服,我們未次分手到今天又是二十一年了,誰的深淺也不知道,難得聽見我的木魚你們竟不曾走,想有自知之明,知此木魚乃北極寒鐵所制,又是聽熟的聲音,我如不在人間,木魚落在別人手中,此是師門遺物,四寶之一,還可就便劫奪據爲己有。

如其我並未死,二次出世,或是託了什麼好朋友,既然尋來,無論走到何處也是無用。

看意思你們既已打算合力同上,和我一拼,如何還不拿將出來?莫非我所說還有什麼委屈之處?你們有什話要說麼?"和尚聲低而長,字字清晰,一口說完,彷彿氣都不曾緩過。說時,崖上兩人始而呆若木雞,只管註定下面,面容獰厲,目射兇光,但似被人刺中心病,情虛膽怯,無話可答。又似暗中蓄勢待發,一面留意敵人言動,待要乘隙反擊情景。

二二 毒火散如煙 一擊功成霹靂子二二 毒火散如煙 一擊功成霹靂子二 有翅膀的異人十二 深宵翔鐵羽 雪夜見飛星二十 毒刺鑽身 鎖筋縮骨 斜陽衰草 遇怪驚奇一 四野哀鴻 救兇災突來怪客五 警告十八 幽崖明遠火 異教警連山十一 對影成三人 鐵板鍘苦戰仙人掌二十 毒刺鑽身 鎖筋縮骨 斜陽衰草 遇怪驚奇十四 冷月照高林 電掣星飛寒敵膽 荒庵藏巨害 途長慮遠變芳顏十四 冷月照高林 電掣星飛寒敵膽 荒庵藏巨害 途長慮遠變芳顏十一 對影成三人 鐵板鍘苦戰仙人掌二 有翅膀的異人十三 前路驚心 深宵飛鐵羽 村家投宿 沉睡失英娃二三 傷惡鳥 賀小俠初鬥白蟾劍十七 敲破鐵木魚 五十年臥薪嚐膽二十 毒刺鑽身 鎖筋縮骨 斜陽衰草 遇怪驚奇二一 森林中的骷髏十二 深宵翔鐵羽 雪夜見飛星二二 毒火散如煙 一擊功成霹靂子十一 對影成三人 鐵板鍘苦戰仙人掌二二 毒火散如煙 一擊功成霹靂子十七 敲破鐵木魚 五十年臥薪嚐膽八 雪夜惡鬥六 迎面打來的飛刀十五 盜鐵杖 奇俠戲兇僧二一 森林中的骷髏一 四野哀鴻 救兇災突來怪客十八 幽崖明遠火 異教警連山十二 深宵翔鐵羽 雪夜見飛星十五 盜鐵杖 奇俠戲兇僧二三 傷惡鳥 賀小俠初鬥白蟾劍十四 冷月照高林 電掣星飛寒敵膽 荒庵藏巨害 途長慮遠變芳顏十六 躡蹤影 神駒渡險壑八 雪夜惡鬥四 密室窗外的笑聲十二 深宵翔鐵羽 雪夜見飛星十 鐵羽凌霄 冰丸如雨十一 對影成三人 鐵板鍘苦戰仙人掌六 迎面打來的飛刀二一 森林中的骷髏十六 躡蹤影 神駒渡險壑十五 盜鐵杖 奇俠戲兇僧三 白泉居的窮苦酒客五 警告二三 傷惡鳥 賀小俠初鬥白蟾劍二十 毒刺鑽身 鎖筋縮骨 斜陽衰草 遇怪驚奇一 四野哀鴻 救兇災突來怪客二一 森林中的骷髏五 警告九 鬥羣賊 翼人會空空十四 冷月照高林 電掣星飛寒敵膽 荒庵藏巨害 途長慮遠變芳顏十 鐵羽凌霄 冰丸如雨三 白泉居的窮苦酒客十七 敲破鐵木魚 五十年臥薪嚐膽十四 冷月照高林 電掣星飛寒敵膽 荒庵藏巨害 途長慮遠變芳顏七 深夜神鵰十九 窺古洞 鐵笛子陷身九 鬥羣賊 翼人會空空十二 深宵翔鐵羽 雪夜見飛星十二 深宵翔鐵羽 雪夜見飛星十七 敲破鐵木魚 五十年臥薪嚐膽十三 前路驚心 深宵飛鐵羽 村家投宿 沉睡失英娃二十 毒刺鑽身 鎖筋縮骨 斜陽衰草 遇怪驚奇二三 傷惡鳥 賀小俠初鬥白蟾劍二 有翅膀的異人十二 深宵翔鐵羽 雪夜見飛星五 警告十五 盜鐵杖 奇俠戲兇僧四 密室窗外的笑聲五 警告五 警告二二 毒火散如煙 一擊功成霹靂子十一 對影成三人 鐵板鍘苦戰仙人掌九 鬥羣賊 翼人會空空十二 深宵翔鐵羽 雪夜見飛星二二 毒火散如煙 一擊功成霹靂子八 雪夜惡鬥一 四野哀鴻 救兇災突來怪客一 四野哀鴻 救兇災突來怪客二十 毒刺鑽身 鎖筋縮骨 斜陽衰草 遇怪驚奇十八 幽崖明遠火 異教警連山九 鬥羣賊 翼人會空空八 雪夜惡鬥七 深夜神鵰五 警告八 雪夜惡鬥十三 前路驚心 深宵飛鐵羽 村家投宿 沉睡失英娃二三 傷惡鳥 賀小俠初鬥白蟾劍二十 毒刺鑽身 鎖筋縮骨 斜陽衰草 遇怪驚奇十二 深宵翔鐵羽 雪夜見飛星十一 對影成三人 鐵板鍘苦戰仙人掌九 鬥羣賊 翼人會空空二三 傷惡鳥 賀小俠初鬥白蟾劍四 密室窗外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