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1.0.5

這道賜婚聖旨毫無徵兆,尉遲府在下午就得到了消息,可與尚陽宮最近的東宮裡,弘凌卻是最後知道的。

宣讀聖旨之日的清晨,辰時三刻,弘凌已在祥雲榻上昏睡了兩日。

榻前施了一宿銀針的侍醫才收了針,一旁有眼色的青袍內監二人立刻上前,喂藥、蓋被子。

江廣在一旁立着,他二十出頭,和李生路一般大,不過李生路臉白,他臉曬得黑。

江廣盯着宮人們伺候生怕有差池。

弘凌在黑底金色雲紋的緞被下沉睡着,雖昏迷不醒,身上卻也隱隱散發着股生人勿近的冷意,這是在大漠戰場上養成的習慣,那處地方隨時都可能被敵人偷襲,沒了性命。

門“吱呀”一開進來個人,一個魁梧粗獷卻眉目狡猾的武官,一個秀氣、古銅色皮膚的刀疤臉書生。

前者是馮廉,時任東衛尉,後者是兆秀,現在暫時卸任、在暗中做事。

馮廉大刀朝牀榻的方向一抖,小聲問江廣:“殿下怎麼樣?換成施針效果如何?”

江廣凝眉搖搖頭答:“還是不太好,不過侍醫說晚上能醒來。”

馮廉怒嘆了口氣道:“唉,都怪我,當時就該不顧一切,和錦月夫人一起找皇孫,不然也不會讓錦月夫人憎恨太子了。現在皇帝趁火打劫、落井下石,將錦月夫人賜婚尚陽宮,這不是故意火上澆油嗎!”

兆秀搖着黑羽扇,凝眉想了想道:“皇帝此舉,是意在誅心啊。”

“就看太子殿下如何處置此事,若是搶奪回來,難免再落人口實。重蹈當年的惡名。”

當年長安城便盛傳,四皇子弘凌如生母一般插足了蕭家千金和五皇子的婚事,若是太子這次搶回錦月,便真坐實了。一個行事荒唐的儲君,總容易被朝臣詬病的。

東宮外部刀槍不入、皇帝不敢擅自動手,就從心上補一刀,既是成全了尚陽宮,又是對太子的沉重打擊。

錦月好歹似尉遲雲山親自承認的女兒,若能入尚陽宮,也是可以平衡些勢力。

深夜時,弘凌從牀榻上幽幽轉醒。

昏暗寢殿中,只點着一盞油燈。

江廣哆哆嗦嗦將清晨皇帝賜婚聖旨之事稟告了清楚。

不過,令人意外的是,弘凌平靜地聽完了也沒有什麼大的反應。

只說——

“本宮知道了,下去吧。”

江廣意外得不禁擡眼打量弘凌,這,不該是這樣的反應啊。

“殿下,要不……咱們將錦月夫人搶回來!”

弘凌起身取了披風。

“本宮自有分寸。”

而後他大步出了寢殿。

江廣正在狐疑太子爲何如此平靜,才發現方纔太子坐的牀榻邊,楠木榻沿已經被捏出了個五指形的粉末。

看來,並不“平靜”。

不過也幸好,至少太子知道生氣、能感覺的憤怒了,也好過前幾日關在凌霄殿中神智不清,連喜怒哀樂都感受不到的好。

這樣一個心懷野心的儲君,若有朝一日成了瘋子、傻子,那真是巨大的諷刺和痛苦啊,比身體殘廢了還難受吧……

江廣正思量着,便聽殿外刀疤書生兆秀進來,搖着羽扇道:“還愣着做什麼,太子殿下方纔已下了命令,肅清東宮,還不速速地辦!”

“肅……肅清東宮?”江廣微微吃驚。

*

夜晚的尚陽宮的無比安靜,深秋的夜晚,更深露重,屋外傳來梧桐葉簌簌隨風落下的聲音,儘管很細小,卻在錦月的耳朵裡無比清晰。

三更了,她卻還睡不着,捧着孩子曾經穿的小鞋子,麻木地溼着眼睛出神,過了一陣又小心地如捧在胸口,如至寶一般。

窗外缺月西斜,透過窗櫺印在錦月眼中,照亮錦月森冷的目光。

“小黎,孃親很快……就會讓這些壞人給你償命。黃泉路上,你慢些走……”

那張白紙上的每一個名字,都在清晰地印在腦海中。

她已經爲這些人編好順序了!讓他們一個一個,下黃泉!

去陪她的小黎。

門無聲而開,一道長影被月色從門口拉長,投射到屋中,錦月冷目盯去。

“事到而今,你還來幹什麼。”

門口出的男人浴着露氣和月光,雙手在袖下收緊:“錦兒。”

“別這樣叫我,我噁心。”錦月冷聲打斷,撇開視線,似一個眼神也不想再在他身上停留了。

弘凌低聲沉沉道:“小黎的事是我考慮不周,你要恨我怨我,我都沒有怨言。但這次婚事,我希望你再考慮清楚,弘允給不了你想要的生活。”

錦月猛地回頭看來,眼神是弘凌從未看過的陌生和冷厲。

“他給不了,難道你就能給嗎!”

“是,我可以給。”

錦月止不住冷笑連連,“秦弘凌你腦子是不是瘋了?那個愛你的孩子已經爲了你東宮的安寧和宏圖死了,我已經沒有理由再呆在你身邊了,你以爲我還會在乎你嗎?”

瘋了,聽見這兩個字的時候弘凌不住眼睛有些閃爍,手指微微蜷縮的動作泄露了些許忐忑。

他瘋了嗎。

有時,他也不確定自己腦子是不是清楚。

錦月:“別忘了,你也是害死小黎的兇手之一!”

“是……我也是,兇手之一……我作爲父親,沒有保護好小黎。是我的錯……”弘凌只覺胸口堵得難以呼吸,腦子又開始天旋地轉起來。“我不求你原諒,只希望能補償你……”

錦月不想再看他一眼,背過身去只拿個冷冷的背影給他看,齒縫裡迸出幾個字——

“滾!”

隨着這個字,弘凌的呼吸突然亂了幾拍,面色卻還保持着平靜:“你可以恨我,也可以從此與我恩斷義絕。但你入尚陽宮是跳入火坑。”

他頓了頓,“弘允遲早會敗在我手裡,你跟着他必定性命難全,我可以,現在送你出宮。”

“太子好大的口氣,你便這麼有把握將我打倒?”門外突然傳來弘允的聲音。

竟是弘允突然來了,錦月很是意外,也有些歉疚,雖不是她故意,但確實又和弘凌見面了,只怕他會誤會。

思及此處,錦月又對弘凌遠離了幾步。弘凌看在眼裡,眸光有些閃爍,他看錦月的目光被弘允一擋,兩人站在一處,和他對立着。

“五皇弟不信,便走着瞧吧。”

弘凌說罷轉身,又頓了頓回眸,餘光朝錦月投來。“雖聖旨賜婚,但婚期還有一個月,你若後悔還來得及。我可以送你出宮去安全的地方。”

“呵!”錦月冷笑了聲,挽住弘允的胳膊,勾起笑意斜睨弘凌:“誰說我後悔?我此生從未後悔過任何事,除了當年瞎了眼、認識你!”

弘凌漸漸臉色雪白轉青,緊咬得牙齒咯咯作響,半晌,才用極低的聲音說:

“你……後悔?”

“我恨不能此生都未遇見過你!”

“……”弘凌目光不住閃爍,沉得如寒潭。站在一起、親暱挽手的兩人彷彿一根刺紮在心口。

沉着步子,弘凌大步走遠。

弘凌消失不見了好一會兒,錦月還緊咬着牙、目光如炬,沉靜在痛恨之中,弘允不由放柔了聲音:“你預備將我的手臂掐到什麼時候?”

錦月驀地從沉思中回神,卻也未反應過來。

弘允輕拍了拍她手:“雖然我手臂肌肉多不怕痛,但硌壞了你手指頭我會自責。”

錦月才忙放開。“抱歉,我……我一時走神沒注意。”

弘允的目光突然有些熱起來,瞧得錦月有些不自在地低首。

“你剛纔說不後悔嫁給我,可是認真的?”

錦月心中微微有些心虛,而後一想,卻也放了平和,擡眸來:

“是,我不後悔。你對我這麼許多的照顧,我只怕這輩子也報答不完。連動物都知道報恩,我又怎能出爾反爾讓你難堪。”

“但比起難堪,我更不想讓你難受。所以你不用顧忌我,後悔了也可以告訴我。”

一個十年如一日、無條件對你好的人,如何讓你不感動、不感激,如何能忍心傷害他。

錦月擡眸來:“謝謝你,給我找個身份。我現在只想爲蕭家爹孃和孃親、小黎報仇。只不過你明明可以娶更好的女子,我卻爲了報仇而耽誤了你……我實在虧欠了你太多。”

“我從十二歲初次懂得男女之事開始,就想娶你,所以我甘之如飴。”弘允輕輕一笑。“再說,等你報了仇還不想當這個皇子妃,咱們和離便是。到時你若有看得上的好男子,我便再給你找個好人家,把你嫁過去。若沒有看得上的,便在長安城找一處宅子,安定地住下來。”

他目光落在錦月還平坦的小腹上。“雖然小黎被上天收了回去,但上天又賜予了你新的生命。”他蹲下身輕輕貼在錦月腰帶上閉上眼睛:“好期待,好期待當爹爹的感覺……”

他擡起清俊的臉:“一定和你一樣,是個漂亮的小姑娘。”

錦月越發不能接口,心中無比歉疚。“我實在欠你太多對不住。”

弘允仰視錦月瘦削的尖下巴,將她愧疚之色盡收眼底,道:“我不是弘凌,不會鑽牛角尖。到時你與我和離之後,我可以再納妃子良娣,你耽誤不了我。”

聞言,錦月才稍微釋然了些,皇子娶妃納妾確實容易。

“好,那我便借你這個尚陽宮,爲虎作倀一陣子。”

弘允:“任你‘作’,只要你高興……”

弘允說罷,不由想起方纔弘凌離開時的痛苦模樣,勾了勾脣角——真是矛盾的男人,明明該是個狠辣冷酷的人,卻偏偏生了個敏感的心,這就註定他一輩子痛苦。

**

皇帝賜婚尉遲家新找回的“大小姐”尉遲錦月的第二日,東宮便有了動作。不過卻不是衝入尚陽宮搶人,而是將東宮所有姬妾都打入了東宮思過殿。

一個不剩!

八個姬妾全數居住在一個院子裡,擡頭不見低頭見,不過倒是各自都不再勾心鬥角了,擰成了股繩,關着門在屋子裡說東說西討論。

不過,唯有一人,不在裡頭——映玉。

映玉與姜雉主僕二人,在門外走過聽見裡頭說——

“說來說去都怪那尉遲錦月母子,她自己運氣不好、養不大孩子,關我們什麼事啊!”

“可不是嘛,說來說去還是因爲太子皇孫沒了,尉遲錦月責怪太子,太子心灰意冷更不想再看咱們了,纔將咱們打入冷宮。”

“不過說起來也是奇怪,好端端的一個孩子怎麼會跑到掖庭宮旁的冷宮去,還給掉井裡了,我看……說不定有人在背後……”

這聲音低下去。

門外,映玉聽到此處倒抽涼氣,臉色慘白得沒有血色,忙要走,可不小心竟踩了裙子、眼看要摔倒,姜雉忙扶住她,卻還是不小心碰到了門。

虛掩着的門立時吱嘎一聲開了個大縫隙,將裡頭說小話的姬妾嚇了一跳,見是映玉,個個都白了白臉,沒有好臉色。李良娣被映玉主僕指正推太子皇孫之事在她們之中說道了好多次,是以,映玉已經被她們集體排擠在外。

“我道是誰呢,原來是蕭昭訓。怎麼,你陷害死了李良娣不夠,現在又來偷聽我們說話,又想和太子殿下想告誰的狀呢!”

說話的是周良媛,這個是剛纔懷疑孩子如何掉井裡去的女子,映玉匆匆瞥了她眼沒有回擊。姜雉回道:“李良娣居心叵測,謀害皇孫,她的下場與我們夫人可沒有關係!”

說罷,姜雉便扶白着臉的映玉離開。

離開時還聽見裡頭有人說“我怎麼看小蕭昭訓有些心虛的樣子”,映玉更是緊張。

直到回到房中,映玉才捂着大口的喘息,秀白孱弱的巴掌臉上,滿目焦急的眼淚:

“姜姑姑,這可怎麼辦呀。她們……”

“二小姐不必在意,她們也就是胡說八道罷了。”姜雉道。

“可我這幾日總是夢見小黎爬到牀前來指着我說,‘映玉姨姨,你爲什麼要害死我’,我這心裡,好慌……”

姜雉卻拍拍她手:“不怕,動手的又不是咱們,咱們也不過是和六皇子妃通了個信兒,事兒都是她利用尉遲府幹的,可不關咱們的事。”

映玉才稍微冷靜了些:“你說得是,咱們也不過匿名送信兒給楊曼雲提了提這主意罷了。不過,沒想到楊曼雲竟然和尉遲府的人這樣要好。兇手是尉遲府的人,這倒是令我十分意外!”

快意地一聲冷笑,姜雉說不出的舒坦:“可不是嗎?姓尉遲的都沒幾個好東西,讓他們窩裡反、狗咬狗,才最好!咱們這回可算是爲蕭家報了一大仇。等一日二小姐地位再高些,咱們再利用這把柄,把這事兒捅出來,尉遲府謀害皇孫,夠他們抄家滅門的!”

映玉心中卻不安,手緊緊絞着手絹兒:“可是姐姐……”

她抿了抿微微發白的脣,“我是說尉遲錦月,她若知道,定不會放過我的。沒想到她都和太子生了孩子了,五皇子還要娶她。”

“這些男人怎麼就爲了這麼個女人腦子發熱。我冰清玉潔,太子卻對我……”

映玉看屋中簡陋、青燈照壁,不禁心中泛酸,“卻對我如此不屑一顧。”

說罷,映玉拿了白絹傷心拭淚。她本長相柔美、孱弱,而下哭得更是我見猶憐。

姜雉輕輕撫慰:“二小姐不着急,太子難不成還能一輩子當鰥夫了?尉遲錦月母子已經不在了,他遲早會接納二小姐的……”

映玉白瘦的手指緊攥手帕,咬着貝齒眼中也多了些堅定,溫柔的聲音決絕道:

“姑姑說得對!左右現在我已經不可能和姐姐走到一起,遲早都得當敵人,我也不必顧着她,而對太子畏手畏腳……”

姜雉聽聞映玉不再顧忌錦月,一喜:“那便好,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二小姐溫柔貌美,男人最喜歡溫柔如水的女子……”

**

皇帝賜婚的聖旨雖然下了,但婚期還得一個月,畢竟弘允是皇后的唯一嫡皇子,若不是十里紅妝、普天同慶的架勢,那便是掃了皇家威嚴。

所以這一月用來準備婚禮。

在這一月期間,按祖制規矩,錦月應住在自己府邸,畢竟還未嫁入尚陽宮,而下長久呆在那處既讓人笑話又惹非議。

是以,今日一早,錦月便粗略收拾了一番,乘着馬車出宮。

馬車得得得地行起來,踏在青石鋪就的路上,一側是高高的巍峨宮牆,宮牆盡頭是越來越近的厚重宮門,亮光從宮門裡透過來,那處拿着紅纓銀槍的守衛兵,被亮光暈得有些模糊。

錦月手中緊緊捧着裝有兒子衣裳和鞋子的布囊,緊咬着牙盯着那宮門,淚水將燃着仇恨的黑眸洗得越發明亮。

又是這條細長的甬道,她走了無數次,可是這一次的心情卻不同了。沉重,決絕,從未有過的力量在身體裡躁動恨不能找個口噴薄出來!

錦月緊緊攥着孩子的小鞋,咬碎了一口貝齒。尉遲府,上官氏,你們等着吧……

宮門移近了。

錦月正恨恨出神,忽地看見宮門口那抹淺綠色,彷彿是這枯槁的深秋中唯一讓她感受到生命的顏色。

“香璇。”錦月吃驚。

香璇正揹着包袱,在寒風中瑟瑟發抖,聞言欣喜地擡起眼睛,上前。

“錦月姐姐,我等你好久了。”

“你……”錦月看了眼她肩上揹着的行囊,嚴肅道,“你可想好了?若跟着我,恐怕日子不一定好過。”

香璇和映玉一般,都是孱弱病多的女子,卻比映玉外向一些。

她紅着眼睛搖搖頭。“我離鄉千里,這在長安裡,只有姐姐是我親人,不管往後什麼日子。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也都不怕了。只是……”

她抿了抿脣有些小心地問:“只是不知道會不會給姐姐帶來麻煩,我這身子也一直病多……”

錦月朝她伸手。

香璇含淚而笑,握住錦月的手,上了馬車。

“往後姐姐在哪裡,我就在哪裡……”

這回尉遲府也派了人來宮門口接,能不來接嗎?一月之後錦月便是五皇子妃,唯一的嫡皇子妃,和未來太子妃平起平坐的人,尉遲家面子上是如何也不敢拂的。

可到了尉遲府門口,來迎接的只有尉遲雲山和管家,不見上官氏母女。

馬車剛停下,尉遲雲山邊上前來,嘆了口氣隨口對管家道:“讓人將馬匹牽着下去喂糧。”纔對錦月面無表情地說,“一路風塵,累了吧,進府吧。”

說罷他便率先進府,一副官老爺上級的樣子,也不等錦月一起走。

香璇握了握錦月的手,怕錦月難過。

錦月卻無動於衷,根本不在乎尉遲雲山的冷淡,只是細看之下才能看見她脣角有冷笑,盯着尉遲雲山的眼神如寒冰,許久,竟笑了出來——

“咱們也走吧香璇,這一個月可要在這府上度過了。”

香璇嗯了聲,與錦月一同頭也不回地進府中,身後跟着尚陽宮帶來的兩個男護衛,行魏和淺荇。

進了府,在堂屋外,尉遲雲山便回身來,打量了錦月和母親白氏相似的容貌,道:“就當是自己家,自己隨便些,不必拘禮!”

他聲音洪亮,面容也如對普通的平民百姓,有種居高臨下,毫無父女間的親情感。

錦月眼皮挑了挑:“就當?”輕呵了聲笑,“看來尉遲太尉沒將我當做骨肉看。”

“……”尉遲雲山被說中心思,不由凝了凝眉頭,他本是因爲太子情面才被迫認了這個女兒,這幾日聽家中妻妾說錦月身份有疑,指不定是誰的孩子,他雖將信將疑卻也心中生出牴觸。不過被當面點破,也是有些拂面子的。

“全貴,帶大小姐去屋裡住着。”他不悅說。

全貴是官家的名字。管家忙答應聲,而後尉遲雲山就大步走了,根本不在乎這個大女兒。

尉遲雲山一走,管家躬着的背也不覺挺直了些,說話都不帶正眼看錦月了,道: “錦月大小姐,跟我來吧。”

“有勞管家。”

管家帶錦月去了一處老院子,屋舍雖算不上破舊簡陋,但在周圍一種奢華的院落中,這院子就十分沒檔次了。

他一指院子:“府上別的院子都有少爺小姐們住了,只有這處院子了,錦月小姐就委屈委屈吧,反正也住不了多久。來人,幫小姐把行李拿進去吧。”

香璇看那院子裡滿是蛛網,不忿道:“管家,這麼院子牆垣的石灰都斑駁,實在太簡陋,錦月姐姐好歹是歸家來待嫁的嫡皇子妃,你們就不怕皇后娘娘和五皇子殿下知道動怒嗎?”

管家立時有些害怕起來,他沒進過宮,聽到這些人物只覺害怕得很,卻也不敢擅自做主說話。

錦月瞄了他一眼,官家如此害怕還不說換,必然是上官氏的主意。

錦月柔聲冷冷一笑:“這院子挺好。”

管家詫異擡頭,香璇也不解。

錦月轉身就走,按照上次的記憶往哪個院子走。“不過這院子太好了,我住不慣,還是去我孃親從前住的院子吧。”

錦月餘光回睨來,盯得管家不由一哆嗦,但聽錦月輕柔的聲音含着一股攝人地冷寒:“勞煩管家好好收拾收拾,若有一絲灰塵,我可住不慣!若是生了病倒是耽誤了五皇子婚事,恐怕要累及家中了……”

管家當即一想那破爛了二十幾年的院子,要收拾得一絲灰塵都沒有,得多費勁啊,那還不如重新把院子翻修了省事!連連急聲服軟道——

“大小姐……唉大小姐等等,我想起來了,另外還有一處院子十分精美,保準一塵不染,大小姐去那兒住吧!”

錦月卻不停腳步。

“我就住那兒,記住,一塵不染!”

錦月含着冷笑,往白氏從前的院子走。

不搞個它雞犬不寧,她這二十年,就白活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收了五個快遞,簡直都不好意思了_(:зゝ∠)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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