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梓緋笑了笑,一時不知道是該說什麼。
夕陽西下,天邊的雲,一層一層,像燃燒的火焰,照得她的臉緋紅一片,和她同樣燦爛的笑容交相輝映。
唐裕在心裡感嘆,宇文冽這麼冷的男人,竟然迷戀這麼熱情的女人,是不是在尋找平衡?按道理,宇文冽應該和冷玥纔是同一類人,而他,纔是應該和對面這個女人是一路人。
但現實卻往往相反。
“小緋,”唐裕脫口而出,又止住,“我以後能這麼稱呼你嗎?其實,叫你少夫人,我是故意在惡作劇,你就聽不出來?”
藍梓緋的戒備心理,被他的坦誠漸漸化解,她當然知道他戲謔的語氣,“隨便你,都是你的自由。不就是一個代號嗎?”
反正,她最喜歡的是“魚夫人”這個稱呼,這個留給魚先生專用就行了。
“爲什麼你這麼愛笑?據我所知,你在孤兒院長大,你親生父母是誰你都不知道,藍家人對你好不好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藍夫人不是一個容易相處的富家太太,藍家這兩年一直狀況不好,你應該很煩心纔是。爲什麼我每次見到你,你都在笑?”
藍梓緋被他這麼一說,臉上的笑擴散得更厲害了,許久才收住,“我不笑,難道我要哭嗎?你能不能告訴我,爲什麼你說藍家要改朝換代了?”
“我這麼說,你應該知道,我是在提醒你,藍家正面臨新的危機。但也請你理解我的立場,我不能明確告訴你什麼。只能點到爲止。”
“那倒是,不過還是謝謝你給我透露這個信息。”
服務員把點心端了上來,藍梓緋倒了兩杯茶,遞給他一杯,自己端起來一杯,“唐先生,之前我對你態度不友好,但現在覺得,即使你是跟冷玥一夥的,但至少也在幫我,我以茶代酒,謝謝你。”
她說完,一口氣把整杯茶喝光了。
唐裕看到她這麼豪爽的樣子,倒是有些意外,也沒說什麼,直接把茶端起來,“茶就是茶,爲什麼要代酒。這次你就先敬我茶,我也不客氣,下次回敬,我就敬你酒吧,希望你也不要客氣,更不要拒絕。”
他同樣把一杯茶喝完了。
藍梓緋幫他又倒滿了茶杯,“唐先生……”
“直接叫我唐裕吧,叫先生,我會誤解的。不是先有夫人的叫法,纔有先生的叫法?”
藍梓緋把茶壺放下來,看向對面的男人,“你有沒有發現,你說話一直都不給人留空間的,會不會太直接了?”
“直接不好?爲什麼要拐彎抹角?又不是在生意場上,每天泡在生意堆了,你就當我現在是在放假吧。”
藍梓緋也沒再反駁他,輕輕啜飲了一小口茶,“不過,比起我先生,你還是留了點餘地。我們家那位,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從來都是一刀切,有時候,我都會被他氣死。”
唐裕聽到她說“我先生”這三個字,那麼熟練自然,像是長在她嘴裡了一樣,心裡有些泛酸,“小緋,你覺得你跟他生活在一起幸福嗎?宇文冽這麼冷的性格,人又那麼悶,你受得了?”
“幸福啊,”藍梓緋脫口而出,“他其實沒有他表面那麼冷,心裡還是很熱的,而且他對我也很好,好得……”藍梓緋一時無法形容。
她雖然知道宇文冽把什麼都瞞着她,是爲了她好,但她總覺得這樣的生活她沒有參與感,感覺她就像個局外人一樣。這種感覺,她並不喜歡。除了這一點,她幾乎找不出什麼地方讓她覺得不幸福的了。
“但以我這個局外人的眼光看來,你們之間是不平衡的。他主宰了你們之間的一切,幫你安排好了你的人生,你的過去,現在和未來,全都在他掌控之下。這種感覺會幸福嗎?”
藍梓緋神情恍惚了一下,心裡有那麼一刻,像是被重重打擊了一下,有一絲疼痛。爲什麼會有這種感覺呢?
“我覺得,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都應該自己主宰自己的人生,然後才彼此需要,愛情應該是建立在相互扶持的基礎上,不應該是一方對另一方的完全照顧,反過來,一方對另一方的完全依賴。”
藍梓緋聽了他的話,突然覺得有些疲憊。
夕陽已經完全墜落,只留下一抹淡淡的雲霞。
倦鳥歸巢。
她突然就想到了這個詞。她想回家了。想見到他,這似乎已經成爲她的習慣。她是不是完完全全地在依賴他?
“唐先生,天色不早了,我得回家了。謝謝你今天對我講了這麼多,我受教了。改天我再請你喝茶。”她邊說邊起身,把風衣披上,拿上包。
唐裕放下手中的茶杯,“是不是我說的話太重了,把你給嚇跑了?你要回去,我送你回去。”
“不是不是,你說的很有道理,我會仔細想想。我不能讓你送我回去,不好意思,”藍梓緋尷尬的笑笑,“我先生對這一點很介意。謝謝你的好意,希望你不要介意。”
唐裕聞言,重新坐下來,“我不介意。你說的這麼直白,我只會難過。讓我在這裡慢慢療傷,你先走吧。自己小心點。”
藍梓緋無奈,這個人說話還真是不遮掩。她離開露天咖啡館,走到馬路邊,攔了一輛的士,坐了上車。
唐裕看着她的背影漸漸離開,然後上車,完全消失。她竟然都沒有回頭看一眼。
這個女人,到底有什麼魅力,讓他冒着被背叛家族的風險,來靠近?
靠近的結果很可能就是這樣,她堅決地走向另一個男人,不倫那個男人是不是真的讓她幸福。
從商業投資的角度,他應該及時終止這場角逐。這明顯是一筆投入多少都不會有投資回報的生意。
從男人的角度,他卻像是被一個無形的金線牽引,不知不覺地向前,走向懸崖邊,想要採摘懸崖上的那朵玫瑰花。
“你是不是着火入魔了?什麼都拿生意的眼光來衡量,你不累嗎?”
他心底猛然響起這樣一個聲音。
這一次,他是不是應該只做一個純粹的男人應該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