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梓緋雙眼緊閉，一手撐着額頭，一手捏着眉心，感覺頭痛欲裂。
同一個人，讓她既內疚，又感激，還要痛恨，這樣的感情，太複雜，連她和宇文冽的感情，大概都沒這麼複雜。
她和宇文冽的感情，除了偶爾的一些小誤會，大概只有這一次，藍家的反對。但這些都是外力的一些阻攔因素，事實上，他們兩個人之間的心意卻是從來沒變過。這樣的感情，帶給她更多的是感動和幸福，沒有太多糾結的痛苦。
現在，讓她糾結痛苦的，竟然是眼前這個女人！
常梓緋擡頭，身子往椅背上一靠，看着林曉霜，她同樣看着她，臉上卻沒什麼表情，除了平靜。
“小魚……常梓緋是吧。有些事，原本已經沒必要再提起，但現在既然來清算我們之間的總賬，我不得不多嘴一句。”林曉霜停頓了片刻，端起桌上的牛奶，喝了兩口，放下來，重新看向她。
“雖然我帶着目的靠近你，但你大概不知道，我同樣一直都很矛盾。我做的唯一兩件錯事，都是關於你和藍易橙。我十七歲那年，坐他的飛機回日本，不是碰巧，是我有意爲之。你大概不知道，那趟飛機差點出了事故。我看着他神情頹唐，一個人在陌生的大街上，像個遊魂一樣。我堵住他，跟他說了一句話，‘你要忘記一個人的最好辦法，就是重新找一個人，開始一段新的感情。’你知道他說了句什麼話？”
林曉霜像是陷入回憶中，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他讓你做他的女朋友？”常梓緋反問了一句。
“你說對了。他直接問我，你願意做這個新人嗎？我當時聽了，驚得魂飛魄散，這個男人沒神經病吧？反正那個時候我也很無聊，就答應了。然後，他真的像個很標準的男朋友，定時來日本看我，每次認真的約會，吃飯，聊天，然後……各自回家！”
常梓緋想起那一年，藍易橙確實跑日本跑得很勤快，葉琳瓏很支持，因爲聽說他教了女朋友，女朋友在日本留學，自然很支持，恨不得他一直在日本。
“既然這樣，爲什麼一年後，你們就分手了？”常梓緋心裡這個疑問，一直都在。
“爲什麼？我剛纔不是說了嗎？你覺得現代男女談戀愛，談了一年，連手都沒牽過，這樣正常嗎？說實在的，如果那個時候我們真的有點實質性的發展，說不定，我真的就接受他了，這樣一個完美的男人，大概沒有女孩子能拒絕得了。可惜，我發現了一個秘密。”林曉霜話鋒很快就轉了，臉上的表情也瞬間凝重。
常梓緋看着她，等着她把秘密說出來。
林曉霜卻也一直看着她，眼神裡燃起一絲怒火，“他喜歡他的妹妹！”她的語氣帶着憤怒，也無形中有一股迫人的壓力。
常梓緋被壓得喘不過氣來。
他喜歡他的妹妹？
不就是她嗎？
可在她17歲以前，她並不知道這一點。她一直以爲，她的這種心思，會讓人不齒，所以只能埋在心底，讓時光來慢慢淘洗，最終爛在肚子裡。
“我們的‘感情’持續了一年就結束了，這樣柏拉圖式的戀愛，我受不了，我沒那麼純潔高尚。分手的時候，我問他原因，他也很坦白，把什麼都告訴了我。他說他想忘記喜歡的人，他不能喜歡自己的妹妹，這一點他很清楚，雖然他知道這個妹妹很特殊，他們沒有血緣關係。這也是他母親很討厭這個妹妹的原因。如果讓他母親知道他這種想法，一定會把她趕出藍家。但是，相處越久，就覺得這個人，已經像毒藥一樣深入骨髓，怎麼都清除不掉……”
“別說了……”常梓緋打斷了她，這些被時光掩埋的秘密，她也許不知道更好，現在知道了，能改變什麼？！
“我不能不說，壓在我心裡，我也很難受。”林曉霜立刻反駁，“他問我，他該怎麼做。我也不知道我當時被什麼蠱惑了，大概是他太真誠，太高尚了，這樣的男人，讓我覺得，如果他不幸福，一定是上帝閃了眼。我覺得我應該說，你應該忘掉這個妹妹，因爲你們在一起不會幸福。但我說的卻是，你去找她，你要告訴她你心裡的想法，如果你們感情足夠堅定，別人再反對，都不是關鍵。”
林曉霜看着窗戶外面，臉上堆滿無奈。
“結果，我再回來的時候，你們竟然成了男女朋友，問題是，那叫什麼男女朋友？六年的時間，他呆在新加坡做什麼？你呢，他在新加坡，你就不會一起跟過去嗎？”
常梓緋聽了這麼多，卻不知道該說什麼，“都已經過去了。”只能這麼含糊地應她一句。
“所以，師傅把她心裡的想法告訴我，不希望你們在一起，要我幫她想辦法，我就答應了。我總覺得，或許是你們浪費了最好的花期，再深刻的感情，沒有實際的內容，最終都會變淡。我甚至覺得，對於藍易橙，你還不如楊柳兒那麼執着。只能說明，你對他的愛，早就已經被時間磨得所剩無幾了。結果不也是這樣嗎？一個假象，就把你們拆開了。”
“這麼說，藍易橙最終和楊柳兒結婚，你是支持的？還是，是你撮合他們的？”常梓緋想起唐景說過，遊艇上的婚禮，最終如期舉行，只是新娘換成了楊柳兒。
“不是，是楊柳兒自己跟藍易橙說了什麼，結果藍易橙竟然答應了，然後他們就舉行了婚禮。我猜想，藍易橙應該也是爲了給師傅一個交代吧。”
常梓緋嘆了口氣，這件事，她已經沒有資格再去過問了，只能緘默。或者說，她已經沒什麼話可說。
年少的時候，她以爲，只要自己努力去爭取，不管是什麼事情，都能如願。現在卻覺得，她的力量，竟然這麼弱小，怎麼都抗爭不過強大的命運。
常梓緋擡頭，看向窗外，無意間看到馬路對面的人影，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