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十萬人規模的正規法師軍團,還帶着各種各樣一看就比現代社會更先進的魔法設備,甚至連骷髏王的那兩座光明、黑暗神殿都飛在空中,噴射出一道又一道的能量洪流。而這麼威武的陣勢、這麼豪華的陣容,所對付的敵人,卻只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婆婆,不免有些惹人發笑。
但在場的所有人都笑不出來,儘管明知道一切都是虛影,一切都是幻象,但這段銘刻在骷髏王李奧瑞克心中最深處的記憶太過於逼真,以至於這個孟婆虛影的威壓凝成了實質!她雖然只是普普通通的站在那裡,打過去的任何攻擊卻都如同泥牛入海,連點波瀾都泛不起來!
幻境之中,分成六大方陣的部隊攻擊愈發的密集,很快的,一身戎裝的李奧瑞克也從神殿之中一躍而下,帶領近戰部隊上前步步緊逼!很明顯可以看到,李奧瑞克的出現讓他的部下士氣大振,不光如此,他身上亮起的各種五顏六色的加持光環,也讓那些部下的實力上升了不止一個檔次!
萬衆一心的意志、衆志成城的吶喊產生的意念之力化作實質,凝聚在幻境中李奧瑞克手裡的‘輝耀巨劍’之上,讓本就金光燦燦的輝耀變得愈發璀璨,如烈陽般耀目!這種充滿了神聖力量、意志力量的金光,本該是一切靈體的剋星,然而被金光照射着的孟婆沒有絲毫動容,依舊帶着慈祥的笑容,溫吞吞的開口道:
“瘋囂王李奧瑞克,到現在這個地步,你和你的部下還能保持如此強大的戰鬥意志,真是令老身吃驚。
但是,這份強大的意志用在我的身上,有些明珠暗投,老身最後再勸你一次,瘋囂王,你真的不考慮帶着他們,去往深淵戰場,奪取屬於他們的榮耀嗎?
哪怕你現在點頭,老身也會既往不咎,並且親自打開巨型傳送門,送你們上深淵戰場!”
聽完孟婆的話,騎着一匹巨大的火鳳凰,翱翔在天際之上的李奧瑞克臉上滿是憤怒,他帶着極度憤怒的語氣嘶吼道:
“榮耀?!深淵戰場上,哪裡有什麼榮耀可言?我就不明白,我們人族爲這片諾亞法大陸付出的還不夠多嗎?爲什麼一定要逼我們到山窮水盡?我所帶領的,已經是人族的最後幾支苗裔了,今天哪怕戰死在聖山之下,也好過去深淵戰場上魂飛魄散!”
“每一個生物都不願意魂飛魄散,但總有生物,要爲了大陸魂飛魄散吧?”孟婆的聲音不疾不徐,語氣雖然溫和,但吐出的內容卻讓人不寒而慄:
“幾萬年才輪到你們人類一次,有必要吼得這麼大聲嗎?五萬多年前的時候,我們靈族全族一起慷慨赴死的時候,可沒有像你們人類這樣,這麼的眷戀生存、這麼的沒骨氣!”
“你們靈族的精神通過精神網絡連接在一起,早就完成了高度社會化,實現了徹底的gc主義,我們人類現在還各有私慾,怎麼能和你們相比?”李奧瑞克怒聲辯解:
“而且現在的情況,真的危急到你們靈族當年面對的程度了嗎?根本沒有吧!既然這樣,爲什麼不能讓我們人族繼續過一段時間的平靜生活,等事到臨頭了再去赴死,豈不是更有效率?”
“等危機醞釀到我們靈族當年面對的那種程度,即便是把你們人族全族都填進去,又有什麼用處?你們還有化解的能力嗎?”李奧瑞克情真意切的話,沒有打動孟婆一絲一毫,她卸下了臉上溫和的僞裝,冷冷的回道:
“我們都想給你們人族時間,可你們卻不斷的讓我們失望!你們說只要人族凝成一體,在一個強力政權下集中領導,就會進入實力突飛猛進的狀態,抵抗深淵前線綽綽有餘。於是我們便幫助你們統一,結果呢?!
結果你們陷入了享樂、內耗、傾軋,別說實力進步,比起六大帝國時期還退步了不少!我們給了你們太多的便利,你們的選擇卻不是用這些便利去發展,反而是去給民衆搞什麼高福利待遇,養出了幾代的懶漢!現在事到臨頭了,又想要時間發展了,世界上哪有這種好事?”
說到這裡,孟婆的臉上也第一次露出了怒意!她拿起手中的柺杖,向下輕輕一頓!一股莫名的力量從她身上迸發而出,掃過整個骸骨山戰場,所有的人、設備,乃至飛行的子彈、穿梭的能量體、爆炸產生的光影都凝滯在了空中,彷彿世界是一場電影,而孟婆按下了暫停鍵一樣詭異!
然而選擇了時鐘座作爲本命星座,身具‘時間之力’的凌默卻能看出,孟婆所使用的力量並非時間靜止,而是精神系魔法!精神系魔法中最爲簡單的‘意念驅動’!只不過由於孟婆的精神力太龐大了,以至於釋放出去的精神力凝成了實質,擠壓了其他所有物質的活動空間,讓它們顯得‘慢’了下來而已!
發了一下彪,孟婆擡起柺杖,指了指周圍近乎靜止的一切,對李奧瑞克說到:“看啊!這就是你們人族發展了上千年所發展出來的力量!渺小、孱弱、難當大任!如果你們肯按照當初規劃的路線前進,力量層次怎麼會只要這點程度,又何至於來求我放過你們?這種看不出潛力的種族,我們怎麼會容許它繼續統治大陸,將所有的生物都帶入無盡的深淵?”
李奧瑞克的臉上已經浮現出了絕望之色,這份力量的差距太大了,大到根本沒法彌補的地步!但他此時此刻也拿不出任何的辦法,只得高高舉起輝耀巨劍,將凝聚了幾十萬人意志的燦爛刀芒直接劈出,朝孟婆的頭上劈去!!
理所當然的,沒有任何卵用。
刀芒停在孟婆臉前一寸的位置,無論李奧瑞克再怎麼用力,都無法再前進一絲一毫,他的額頭上爆出了巨大的青筋,持劍的雙手虎口崩裂,想要盡最大的努力再拼一把,而本想立刻出手的孟婆,目光無意間掃過金色刀芒的表面,她的臉上忽然出現一絲異色!
孟婆原本渾濁的眼睛瞪大,從裡面投射出一種澄澈的光芒,她觀察了好久,臉上出現了極大的喜色,然後探出手,將刀芒直接握在手中,翻來覆去的查看着,絲毫不理另外一端持劍的李奧瑞克已經被甩的七暈八素!大約查看了有一分鐘之久,孟婆彷彿終於確認了什麼,帶着一些讚歎開口道:
“瘋囂王李奧瑞克,我現在覺得你這個稱號有些名副其實了,在你的三十五萬部下之中,竟然有十一萬人願意爲你慷慨赴死,心中沒有其他的執念!你到底是如何統御他們的?這種人格魅力,即使是在我們靈族未完成精神融合之前,都是極爲少見的資質!”
“除了以心換心,難道還會有其他的辦法嗎?”李奧瑞克一邊咬牙切齒的回答,一邊試圖搶回自己的巨劍,然而這巨劍在孟婆手中卻和生了根一般,任由他百般施爲也紋絲不動,看着他額頭上落下的豆大的汗珠,孟婆臉上忽然掠過一絲詭異的笑意,輕聲問道:
“如果說,我有一個辦法,可以既讓你的部下活下來,又讓你晉級到真正的傳說級,你有沒有興趣知道?”
“還有這種好事?”李奧瑞克愣了一愣,立刻回道:“反正我已經山窮水盡了,部下也陷入了必死之局,別管什麼辦法我都願意試一試!難道情況還能比現在更糟嗎?!”
李奧瑞克維持巨劍不脫手,已經耗費了全部的精力,他連擡一下頭的力氣都沒有。如果他看到了孟婆臉上的表情,他一定不會答應的這麼容易,然而此時已經晚了。得到他回答的一瞬間,孟婆的臉上笑開了花,她輕聲說道:
“我理解爲,你已經同意了,沒什麼問題吧?”
不等李奧瑞克回答,孟婆一直傴僂着的身軀一寸一寸挺直,手裡的柺杖也被注入了海量的精神力,由原本的一根古色古香的木質柺杖,變成了一節通體散發着純白光芒的神聖權杖!然後,孟婆便將柺杖緩緩舉起,直指蒼穹!
隨着她的手的運動,天空中所有的烏雲都消散殆盡,只有一顆碩大的月亮位於正中,然後三顆較小的月亮排布在它的周圍,繞着它緩緩的旋轉着!孟婆的柺杖正正的指向月亮,然後這四顆月亮注入燦爛的精神力後,便異化成了一顆眼球的虛影!
孟婆用力咳嗽了兩聲,咳出一口殷紅的鮮血,她並不在意,只是用低沉而又神聖的聲音吟誦道:
“陷入永眠吧——無限月讀!”
地面上,骸骨山上的所有生物、士兵,包括李奧瑞克自己,都身不由己的擡頭看向蒼穹中的月亮,或者說那顆大到誇張的眼睛!然後,三十五萬人一下子消失了一多半,只剩下十一萬被孟婆指出來願意爲李奧瑞克慷慨赴死的人!他們從腳底下開始,被一種逐漸出現的白色物質覆蓋,很快便沒過他們每個人頂部,做成了一顆顆和蠶蛹差不多的巨繭!
李奧瑞克是最後一個被做成繭子的,他此時如夢初醒,正在瘋狂的對着孟婆怒吼些什麼,然而他被白色物質覆蓋、封絕,只能看到他激烈的肢體動作、大幅開合的嘴脣,卻聽不到他發出的任何聲音!
孟婆大概是知道他在吼叫些什麼,她的臉上流露出一絲溫柔的憐憫之色,對李奧瑞克輕輕的說道:“睡吧,睡吧……做一個好夢,等你們醒來,一切都已經得到了救贖,或者已經陷入了徹底的毀滅……”
李奧瑞克狀若瘋虎,還在不斷的掙扎,然而他的能力到孟婆的差距實在是大到不可計數,當白色的物質蔓延到李奧瑞克的臉上後,他的掙扎逐漸小了下去;當最後一道白練從他的眼睛上纏過,他的感知一下被徹底封死,聽、看、聞、觸、嘗都感知不到了!
再然後,他的思維也逐漸遲鈍,連‘想’的權利都被逐漸剝奪,達到某一個臨界點後,李奧瑞克的意識直接陷入了黑暗,記憶也隨之中斷,覆蓋整個骸骨山的大型幻境也隨之消失,一切又恢復了正常,山還是那山,骷髏還是那些骷髏,彷彿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
李奧瑞克的記憶畫面過於震撼,以至於凌默都沒有想起來在這個過程中偷襲對方。事實上他覺得自己也不一定做得到,最初的那股精神波動讓他到現在都記憶猶新,不知用什麼辦法才能突破。看到李奧瑞克逐漸清醒過來,陷入一言不發的狀態,凌默考慮了一下,還是開口道:
“從那個白色的繭裡面出來,你們就都成了骷髏嗎?我原以爲八級魔獸中,只有金色要塞揹着人類的血債,沒想到這個號稱與實物真的孟婆,也一樣是滿手的血腥呢。”
對凌默的話起了點反應,李奧瑞克瞟了她一眼,苦笑一聲說道:
“不光是他們兩個,無盡之海的區域之主‘暴風君王’也曾幹過這事兒,人類各個國家、氏族在矇昧時期,都有一段神話講述‘大洪水’淹沒了一切,是創世神的懲罰吧?那場洪水就是暴風君王從無盡之海掀起的,和艾歐屁關係都沒有,它只是個背鍋的。”
“……雖然我很想問你,爲什麼每一隻區域之主都看人類不順眼,但我知道你肯定沒法告訴我,所以我想問你另外一個問題。”凌默頓了頓,有些迷惑的說道:
“剛纔從你的記憶中,我能感知到生前的你雖然沒有八級,但配合手下的軍團,實力比現在只強不弱,爲什麼孟婆可以這麼輕鬆把你們玩弄在股掌之間?我曾經直面過她,根本感覺不到她有這麼強大啊?”
“這個問題問的很好,恰好是我可以回答的範疇。”李奧瑞克從地上站起來,緩緩的說道:“你應該知道,孟婆其實是一個‘地縛靈’,理論上講本體不能離開三途川,但她居然可以降臨到我所在的這座聖山,你就不覺得奇怪嗎?”
凌默臉上露出深思之色,李奧瑞克也沒有多賣關子,直接說道:
“原因很簡單,在我生前那個年代,現在整個腐爛之地,都是孟婆所創立的‘靈魂棲息之所’,所以對她來說,整個腐爛之地,都是她這個地縛靈的活動區域!你想想,她那個時候的精神力有多麼強大!只可惜,經過金色要塞那臺破機器上萬年持續不斷的打壓,她的活動區域已經龜縮到了三途川一帶,再也沒有當年的威勢了。”
“……!!”凌默心頭巨震,勉強笑了一下,說道:“這麼說來,那臺破機器還沒少做了好事嗎?”
不想理會凌默這種無聊得問題,李奧瑞克信步走到鳳凰女王的殘屍旁邊,刷拉刷拉撕下鳳凰巨大的翅膀,一邊撕扯着羽毛,一邊說道:
“原本看在我以前坐騎的面子上,我不想殺這個女孩,但現在她居然用幻魔拳勾起了我最不願意想起的記憶片段,讓我又重新經歷了一遍當年那恐怖的一幕!這份屈辱……”
李奧瑞克沒有繼續說下去,但他那咬牙切齒、無比猙獰的臉孔已經說明了一切,他語氣淡淡的對凌默說道:“我現在實在沒有任何爭鬥的心情,如果你還要挑釁,我就只好和你進行真正的死鬥了。實話告訴你,我還能再復活兩次,覺得我撒謊的話,你儘可以過來試試。”
凌默聳了聳肩:“我也不會進行無謂的爭端,反正機會已經錯過了。”
聽到這話,李奧瑞克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意:“很好,吃完我這頓炭烤雞……鳳翅,帶着你的手下走吧,去浣熊市把那七顆龍珠湊齊,你想知道的一切都會出現在你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