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水苓鬆開了劉琬心的腰，她擡頭看着尹暮晨，點了點頭，意思是她能應付，讓他出去。
尹暮晨看了看劉琬心的面色，只能擡腳走了出去。
胡亞關上病房門。
病房裡就剩下劉琬心和尹水苓了，尹水苓乖乖的跪着，劉琬心面色冰冷的開口，“把你留下那是因爲我有話問你，現在我兒子被你迷了心竅，嘴裡沒幾句實話了。”
尹水苓點頭，“伯母你問吧，我發誓我不會撒謊的。”
“尹德呢？”劉琬心直接問。
尹水苓那兩排密梳般的纖長睫毛上沾着露珠，好看又柔弱，“我爸爸染了毒癮，前一段時間我把他送到了戒毒所，但是他逃了。”
“毒癮？”劉琬心一震，然後“哈哈”大笑，“尹德染了毒癮？哈哈，這真是報應啊。他逃了？逃哪裡去了？”
尹水苓搖頭，“我也不知道，他已經失蹤快兩個月了，警方一直在找他。”
劉琬心恨到心癢，尹德都染上毒癮了還能逃，他去了哪裡？他應該被抓進戒毒所受煎熬，聽說戒毒所是人間地獄！
他怎麼還可以逍遙法外？
“他怎麼逃的？戒毒所看守的那麼嚴。”
提到這個話題，尹水苓眼眶有點溼潤，她垂着眸，嘟着小嘴道，“我爸爸和一個人做了交易，那個人把他救出去，他把我…賣給那個人…”
劉琬心微微一滯，然後她冷哼一聲，無情的嘲諷，“你們父女也會窩裡鬥麼？真是活該！”
尹水苓吸了一下通紅的小鼻尖，眼裡的淚水就那樣砸落下來了。
“你是哭了麼？你哭什麼？”劉琬欣哼道。
“我沒有。”尹水苓用小手抹了一把淚，她糯糯的嘟囔聲十分柔軟，像受傷的小兔子又可憐又惹人憐愛。
劉琬心沉默了幾秒，問，“你把尹德送戒毒所了？他逃了你還報警了？”
“恩。”尹水苓點頭。
“那你還能怪尹德把你賣了麼？你對於尹德而言沒有利用價值了，你甚至還害他，他不賣你纔怪！”
尹水苓不說話。
她任由劉琬心譏諷，劉琬心有這個資格，這是她該受的。
“我問你，我兒子爲什麼把小青弄走了，小青哪裡得罪你了？”
尹水苓一愣，尹暮晨對付小青了麼？
爲什麼？
尹水苓想起自己臉上的月牙想起了廚房的煤氣爆炸，難道是…小青做的？
怪不得剛纔劉琬心這麼失控的用雞毛撣打他，如果她是劉琬心大概也不能忍自己的兒子一而再再而三的爲了一個仇人的女兒挑戰她。
尹水苓覺得心裡暖暖的，她就知道他會保護她的。
“伯母…”尹水苓去握劉琬心的手。
“走開，別碰我！”劉琬心厭惡的甩開她的小手。
尹水苓也不泄氣，她低下小腦袋將自己右臉頰上的那道月牙貼在了劉琬心的手面上，劉琬心想抽回手的，但是手面感覺到的那道凹凸不平讓她滯住了。
尹水苓的肌膚特別滑，就是那種剛剝了殼的雞蛋白，完美到沒有一點瑕疵，所以她臉上的那道二十公分長的傷疤特別咯人。
“你…臉上怎麼了？你毀容了？”劉琬心問。
“恩，我的臉被一個碎玻璃片劃傷了，就是小青做的，所以伯母，小青不是什麼好人，她留在你身邊就是一個禍患，你別怪哥哥。”
劉琬心因爲尹德的事情受了太大的刺激，這段時間十分偏激，但是她骨子裡還是那個70年代的女大學生，婉約而善良。
她知道一個容貌對於一個女孩子而言算什麼。
不過她面上沒有流露出一絲同情，反而很嫌棄的推開了尹水苓，“走開，醜八怪，這是你的報應。”
尹水苓傷心的點了點頭，“大概是吧…伯母，那個小青真的只是看中了你的錢，她對你沒有一點真心的，那一次哥哥帶我去家裡見你，那一盆水撲過來時她嚇的直接躲在了你的輪椅後面，她還拿你當擋箭牌呢。”
劉琬心知道那一次的，尹水苓就去過她那裡一次，其實小青對她有幾分真心有幾分利用她心裡跟明鏡似的，但是小青的爸媽對她有恩，所以她對小青也格外照顧和包容。
“哼，你是在告訴我那一次是你救了我麼？”
不是麼？
小青躲在了她的輪椅後面，那當時就是她救了她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尹水苓迅速解釋。
“行了，我不要聽你說話了，你給我走，我不想看見你。”劉琬心推她，“尹水苓，我明確的告訴你，我絕對不可能再接受你了，你曾經的所作所爲成了我心尖的一根刺，只要想到那些我就會想到你跟尹德根本就是一丘之貉，無論我兒子怎麼喜歡你，只要有我在一天，我都不會讓你跨進我家大門的，你死了那條心吧。”
“伯母，”尹水苓眼裡的淚水撲簌而下，她用小手攥着劉琬心的衣袖，哽聲哀求道，“我知道我傷了你的心，我對不起你還有哥哥，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我只是盡力去做了一個女兒該做的事…”
“伯母，我不奢求獲得你的再次原諒和接納，但是請你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好麼，小青走了，求你留下來讓我照顧你…你不是恨我麼，如果恨我那你就盡情羞辱我麼，你把我當丫鬟使用，怎麼着都行…我真的想爲你做一點補償，求你給我一個機會。”
“呵，呵呵，”劉琬心笑了兩聲，“我爲什麼要給你機會？我不會給你機會的，我要你下半輩子都活在良心的譴責裡，我要你愧疚終身！”
劉琬心的話清晰的迴盪在尹水苓的耳邊，尹水苓突然就想起那日戒毒所外，她的爸爸指着她說，我詛咒你永遠得不到幸福，你跟尹暮晨永遠不能在一起…
上一代的恩怨她沒有參與過一分，現在所有的罪惡卻壓在了她一個人的肩膀上。
有時候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償還？
就是好端端的有一天，她虧欠了天下人。
“伯母，求你了，別這樣對我，我真的知錯了…給我一個機會照顧你，給我一個機會好好愛哥哥，我可以做的很好的，我真的可以…”尹水苓看着劉琬心不爲所動的臉，她顫抖着小手握上劉琬心的手，劉琬心在縮，她用力的握住，然後緩緩來到她平坦的小腹上，“伯母，這裡…換你一個機會好麼？”
劉琬心驟僵，她那雙空洞的雙眼移到了尹水苓的臉上，“你什麼意思？你…懷孕了？”
尹水苓搖頭，“沒有。”
“那你這是做什麼，逗我麼？這樣好玩麼？”劉琬心迅速抽回了自己的手，她不耐煩的吼道，“滾，你給我滾！”
尹水苓的雙眼被淚水模糊，她用一隻小手捂住自己顫抖的雙脣，另一隻手攥着劉琬心的衣角，“伯母，對不起，我不想瞞你，我懷不了孕了，醫生說我以後都要不了孩子了…我，我18歲那年流掉過一個孩子…”
劉琬心瞪大了眼睛，“什麼？”
“伯母，那個孩子是哥哥的，你是那個孩子的奶奶啊…”
劉琬心面色慘白，她迅速伸手去推尹水苓，她搖頭，“我不信，你騙我，我是不會相信的…我兒子從來沒有跟我提起過…”
“伯母，哥哥不知道，他不知道那個孩子是他的，我沒有告訴過他…我18那年，有一次哥哥看見我跟一個男孩子從酒店裡出來，他誤會了我…那時我媽媽走了，爸爸坐了牢，我被查出了懷孕，他很生氣很生氣，所以對我用了強，我流產了…”
劉琬心突然想起以前尹暮晨跟她說過，他強爆過她，她在他身下大出血過，連眼睛都沒合上…
尹暮晨沒有說過她流產了，現在想來他是故意省略了這一部分，因爲他以爲孩子不是他的，所以他不敢說，他怕說了她會不喜歡她。
劉琬心眼角溼潤，大顆大顆的眼淚掉了出來，她看着尹水苓怨恨道，“都是你的錯！阿晨爲什麼以爲孩子不是他的，肯定是你自己不檢點！那時你纔多大，18歲，你跟多少男孩子戀愛過，你要臉不要臉啊？”
“我沒有，我沒有，伯母，我只有哥哥一個人…我是不要臉，但是那是哥哥我纔不要臉的，我15歲就跟哥哥了…”
“什麼？”劉琬心空洞的雙眼在收縮。
“伯母，那時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15歲，我爸媽打了我一耳光將我關在了房間裡，他們不許我跟哥哥來往，我給哥哥發短信打電話，哥哥都不理我，大概就是那個時候哥哥知道了我爸爸是他的仇人，他疏遠了我…”
“有一天我偷偷跑去找哥哥，哥哥喝醉了酒，他抱着我一遍遍的叫我的名字，他還說想要我，他說很早很早就想要我了，那時我不知道想要是什麼意思，我只是單純的想讓哥哥快樂…”
“從那以後的三年，15歲到18歲，我一直跟着哥哥…哥哥不知道是我，哥哥身邊的人也不喜歡我，他們沒有告訴哥哥是我，他們只是發短信讓我去，我怕哥哥不要我，我不敢告訴他…我不知道會誤會了，我也不知道怎麼懷孕了，直至後來又流產了…”
劉琬心聽的手腳冰涼，拽着她的女孩不說話了就在那哭，寂靜的病房裡都是她悲傷的哭聲，劉琬心眼淚縱流，閉了閉眼，她開口道，三個字，“造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