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璟荀的臉色沉沉，下巴上泛起些青色的鬍渣，看着神情疲倦，再也沒有之前的輕浮和盛氣，好像一夜之間沉澱下來了。
現在顧家的支撐柱顧老爺子已經垮下來了，而顧家的產業也是接二連三的受到打擊，只剩下顧璟荀能夠支撐下來了，如果他再不成熟的話，怕是偌大的顧氏將要被蠶食完了。
“你現在這是幫着外人？”顧夫人這幾天的精神壓力本來就很大，現在看到自己的兒子還公開維護前妻，心情更加的糟糕了。
現在老爺子的身體還沒穩定下來，顧璟荀沒有精力再去應付無理取鬧的顧夫人，語氣稍稍的加重，“她是我叫來看爺爺的，你就別爲難她了，畢竟是顧家對不起她。”
顧璟荀的語氣着實算不上好，他周身都散發着冰涼壓抑的氣息，顧夫人下意識的想再說幾句，可是看到自己兒子的樣子，訕訕的閉上了嘴，乾脆走到另一頭去，也省的看到心煩。
“抱歉。”顧璟荀看着蘇瓷的樣子，口中有些乾澀，喉結滾動了幾下，卻只是說出這兩個字。
不論是他之前做過的事情，還是後來發生的事情，他都欠着蘇瓷數不清的‘對不起’，只可惜現在他再沒有了立場來安慰她甚至補償她，而正大光明的站在她身邊的人也早就不是自己了。
這能怎麼辦，一切都是她自己的咎由自取。
“沒事，爺爺怎麼會突然的病重？”蘇瓷擰了下眉，按照之前醫生說的，如果顧老爺子能夠靜下心休養的話，雖然不會恢復的很好，可是至少再活個三四年沒問題。
可是現在，醫院已經是下了病危通知書。
老爺子怕是大限將至了。
顧璟荀試圖扯出個笑容，只是嘴角的弧度愈加的苦澀，“前段時間葉覃晚的事情和爺爺鬧掰了，加上顧氏現在快要垮了，不知道誰告訴爺爺顧氏的事情，爺爺受不了打擊，就這樣了。”
現在公司的事情纏的他分身乏術，一時疏忽了家裡，等着知道的時候，老爺子已經被送到了醫院。
“我去看看。”蘇瓷着急的走進去，等看到病牀上的老人的時候，心下一股的酸澀蔓延，像是傳遍了渾身上下，都帶着哀傷的氣息。
顧老爺子身上插着管子，現在只能靠着營養液供應養分，連基本的進食都成了很大的問題，他蒼老的手背上早就滿是皺紋，手指動彈了幾下，卻是基本說不出話。
“爺爺，我來了。”蘇瓷蹲在牀邊，忍住眼裡的酸澀，伸手握住了老爺子蒼老的手，差一點沒忍住哭出來。
這是一直以來很照顧自己的爺爺，這是一直以來真正把自己當成親孫女疼愛的人，現在卻是老態龍鍾的躺在病牀上，好像隨時就會離開。
老爺子看着她，渾濁的眼裡波動了幾下，本想支撐着起來，卻只能手指動彈了幾下，喉嚨發出嗚咽不清的聲音，急的胸口處都起伏的厲害，整個人像是將要脫落的老葉子。
蘇瓷心下的酸澀更是無限的蔓延，眼角早就溼潤成一片，哽咽的說不出話，“爺爺，我在，我一直都在，等您身體好些的時候，我帶你出去看看風景啊，您不是一直說，很想出去看看嗎？”
老爺子的手指動彈的更厲害，喘了幾下最終還是沒能起來，哪怕眼裡再渾濁，依然帶着慈愛，起了皮的嘴脣動彈了幾下，卻只是張張合合，卻聽不清楚一個字。
蘇瓷彎腰，湊上去，眼淚終於是忍不住的落下來了，“爺爺，您放心，您只要身體好好的，只要好好的就行。”
老爺子最終還是疲憊的閉上了眼睛，他現在沒有太多的力氣支撐，能夠勉強着撐住那麼久已經算是不錯的了。
蘇瓷一直站在那裡，固執的看着老爺子，心臟早就被一陣陣的酸澀衝擊的沒有了半點的感覺，怎麼會這樣，之前還好好的，現在怎麼會變成這樣？！
“走吧，讓爺爺休息休息吧。”顧璟荀嘆了口氣走到她的身邊，輕聲的說道。
他剛開始知道老爺子這樣的時候，心中的哀慟絲毫的不少於蘇瓷，可是現在能怎麼辦，一昧的傷心根本不可能挽救什麼，他能做的只是不擇手段的保住爺爺最看中的顧氏。
蘇瓷點點頭，跟着他走出去，有點失魂落魄。
“別擔心，說不定爺爺這一次還能扛過來就好了。”顧璟荀也知道自己說的這些話可能性有多小，側頭看着身邊比自己矮了一頭的女人，她本來挽好的頭髮零落下來一些，被淚水沾溼了貼在臉頰上。
他下意識的擡手，想要幫她把碎髮撩起來，卻是被蘇瓷微微的側身避開，手徹底的僵在了半空，隨即苦笑了幾下把手放回去。
哪怕他現在真心悔過，哪怕他真的知道自己之前混蛋，可是改過自新又有什麼用，你的努力你的執着感動的只是自己，身後再沒有一個人等他。
“你快要結婚了。”顧璟荀的聲音格外的沙啞，這句話不是疑問句，而是帶着嘆息的闡述一個事實。
蘇瓷的心情還沒有完全的緩過來，只是沉悶了嗯了一聲，沒有什麼興致談論這些問題。
可這樣就已經足夠的讓顧璟荀心裡難受了，他很想抱抱身邊的女人，很想告訴她自己現在知道錯了，很想讓她回來給予所有的補償。
可最後，他只能笑笑，裝出一副不經意的樣子——
“嗯，恭喜你。”
蘇瓷沒有注意到他臉上的表情，有些恍惚的點頭，“那我先走了，爺爺有什麼情況，記得給我打電話。”
他們兩個之間的溝通，只能通過顧老爺子了。
顧璟荀看着她嬌小的背影逐漸的消失，心下一緊，想要追過去，可身側緊攥的手卻是驀然的鬆開。算了，他們之間註定是不可能了，而他也要開始着手準備挽救顧氏。
哪怕付出他所有的努力，也要挽救顧氏。
畢竟這麼多年，他受到的庇廕也足夠的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