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硯維將她輕緩地放到了牀上,沈歆研緩過勁兒來,還是悶悶的疼着。一天的周折,腿上的傷還沒見好,這又險些摔成了殘廢。沈歆研眯着眼睛看了眼明亮的吊燈,“這是遭的什麼罪。”
帶着年輕女孩子的嬌柔,輕聲細語地埋怨,林硯維竟忍不住勾脣笑了下。只是這笑意沒有被沈歆研看到而已。
他向衣櫃走去。
沈歆研還哼哼唧唧的倒在牀上,這是林硯維從小睡到大的臥房,就連這張牀上,也早就沾染了他特有的味道。
他偏愛深色調,房間裡、辦公室裡,都看不到太過明豔的顏色。
沈歆研知道,這樣的色調就和他這個人一樣,冷靜自制,疏離沉默。
有時候,她還是會想,究竟是經歷了什麼,纔會讓那個溫暖善良的少年脫變成如今的模樣呢?初識到現在,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五年而已,他的變化實在太大了。
打斷思緒的是林硯維忽然伸向自己浴巾的那隻手,還沒碰到,沈歆研便叫嚷開了,“你幹嘛!”
林硯維無語,揚了揚手上的乾淨衣服,“你就這麼去醫院?”
“醫……醫院?”沈歆研略顯窘迫,“誰說我要去醫院了。”浴室摔一跤,再去趟醫院,真是太丟臉。
“那你就這麼躺着吧。”林硯維異常的好商量,直接繞到了大牀的另一側,重新躺下,後背墊着枕頭,接着看起了他的書。
沈歆研咬牙切齒,真是小氣啊。看了眼他丟在自己身側的衣服,順手拿了過來,身上還是很疼,但較之剛纔已經好了很多了。
正想換衣服時,卻意識到了某人還在,她轉頭,看向林硯維,低頭看書得樣子,真是好看得不像話。但還是開口了,“那個,你出去下。”
林硯維將目光移到了沈歆研這樣,“去哪兒?”說完又重新低下頭,修長的指尖輕輕一捻,翻過一頁,眼睛也不擡,“又不是沒看過。”
沈歆研被他這句小言標配臺詞堵得無話可說。見他不再擡頭,也想了想,兩人畢竟都結婚這麼些年了,的確是小題大做了。這纔拿起衣服,剝了浴巾,正要套上時,卻被人一把按住了肩膀。
“嘶——”倒吸涼氣,“疼!”她從小到大就十分怕疼,別人家的小朋友上房揭瓦,她也只是一旁看着,因爲她知道,摔了會很疼,而她真的很害怕任何痛感。
但,人生大概都是這樣的,怕是來什麼,墨菲定律嘛。而迄今爲止,林硯維是讓她疼得最厲害的人了。可是,偏偏又像是毒癮,戒不掉。
林硯維原本只是眸光一撇,但在看到她背後那青紫色的一大片時,還是有種觸目驚心的感覺,“怎麼這麼大意?”他記得,沈歆研是很怕疼的。哪怕不在意,也是相處了三年的人,有些事早就暗暗地記在了心裡。
她能感覺到林硯維掃視的目光正灼灼的印在自己赤裸的背部上,那感覺,像是被熾熱的火焰掃射過一般。而要命的是,他的指尖竟然還在四處遊走着。
哪怕知道這是在檢查傷勢,沈歆研卻還是知道,自己的這顆心臟正突突的跳得很厲害,彷彿要蹦出嗓子眼兒一樣。這就是林硯維對自己的影響,只要是他,自己就沒有辦法平靜。
“換衣服,去醫院。”林硯維低沉的嗓音從身後傳來,帶着一絲焦急,沈歆研卻不敢相信,他哪裡會爲自己擔心着急呢。
見她沒有動作,林硯維自林自抽走了她握在手裡的衣服。
手裡的東西被人抽空,她身上的每一寸也更加沒有掩飾的暴露在空氣裡,沈歆研頃刻間,臉色爆紅。“我……我……我自己來。不……不用。”結結巴巴,都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林硯維停了下來,有些好笑的看她藏在頭髮下紅透了的耳根,整個人好像都開始升溫了一般,慢慢的蔓延起淡淡的粉色。他還想說些什麼嘲笑的話,卻突然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空氣莫名而詭異的安靜了半分鐘。兩人都沒有動作,還是林硯維回神,將衣服敞開,直接披到了她肩頭。
“穿好。”語氣裡暗藏着些微的不自然,但他一貫自持,掩飾得很好。
沈歆研不林身上的疼痛,動作迅速地穿好了衣服。掀開被子,安靜地躺好了,才窩在被子裡,便對林硯維說,“我沒事了,休息下,明天就好了。”
林硯維看着龜縮的某人,突然很無奈,輕搖了下頭,目光還黏在鼓起了一團的被窩上,但嘴裡說出來的話卻冷淡極了,“隨便你。”
沈歆研大概真的是累極了,才躺下不多久,便睡着了,做了個深沉的夢。夢裡她費盡心力躲避着什麼,追尋着什麼,苦惱不已,不斷地哭泣着。眼淚像是流不盡一樣,可是渾身的力氣卻像被什麼抽空了。
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還是很累,很累。
“不要……別過來,你是誰?媽媽……我要媽媽……”
林硯維按亮了牀頭的那盞小小的檯燈,順着微亮的光芒,看向身旁不斷掙扎的沈歆研,“喂,醒醒。”
她還在掙扎着,那張精緻的小臉上,五官皺成了一團,不斷地揮舞着手臂,嘴裡也在重複地說些什麼,“啊……不是我,我什麼都沒看到,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林硯維擡手拍了拍她的臉,力道不是很重,但也不輕,卻沒能讓她醒來,聽着她的夢囈,心裡卻覺得很是奇怪。究竟是個什麼樣子夢境呢,竟會讓沈歆研恐懼成這樣?
知道什麼,又不知道什麼?心裡忍不住好奇着,“醒醒!”
她掙扎地動作越發的明顯,兩隻手臂不斷地揮舞着,纖細的手指噌的一下劃過了林硯維的脖頸,火辣辣地刺疼着,他不經意地皺起了眉頭,真是睡着了也不讓人省心。
提高了音量,喊了聲,“沈歆研,醒醒!”沒反應,還是沒反應。
他靠近了點,伸手抱住沈歆研,“好了,好了,沒事了。”細聲輕哄着,見她似乎沉靜了下來,才接着說,“沒事了,做夢而已。”
沈歆研在夢魘裡猛然驚醒,睜大了眼睛,空洞地望着不遠處,眼神像是不聚焦一樣,還沉浸在剛剛的那個噩夢裡,竟然連林硯維抱着自己也沒有察覺一般。
林硯維從未見過這樣的沈歆研,她眼神失焦,不知道在想什麼,好像一切都是空白的,她像下一秒就會消失一樣,安靜地沒有任何動作。
正要開口問她的時候,只見沈歆研眼角又有兩行淚水流下來。透明的液體在燈光裡閃着奇異的光,林硯維覺得很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