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墨推門進來時,陽光斜掃過他的肩頭,照着他細碎的發。
本來還在昏睡的伊薇緩緩睜開了眼睛,她望着他,就像他們初見的那天一樣。明媚的陽光下,他穿了一件白襯衫,將所有的美好都盛開在她的眼底,淚水慢慢地溢了出來。
那天,戚墨對她說:“伊薇,你好,我叫戚墨。”
光陰荏苒,果真是無情飛逝。
伊薇努力地笑了笑,問向站在病牀前的戚墨:“你來了?”
“是的,我來了,你卻是這樣了。”他的左手指尖捏着她瘦削如竹的指節,再看她浮腫的臉龐,心裡泛起萬種疼痛,那些管子似乎也插在了他的身上。
“我好……開心,還能……再見到你……”
“說的是啊,我也……很開心,”戚墨的聲音在顫抖,他吸了好長一口氣,說,“對不起,小薇,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沒關係,我不恨你了。”
醫院走廊,陽光刺目。
一切都是安靜的,連花草也是沒有絲毫動靜的,好像這裡並沒有生命的氣息一樣。周森頂着炙熱的陽光走上前,將那一袋牛皮信封遞給了他。
“以後,還是不要再見面了。”周森的聲音有些乾澀。
戚墨沒有擡頭,也沒有應聲,只是靜靜地望着窗外那些漸行漸遠的人們,好像他的心也在漸漸遠去,生命中的很多人與事,似乎早就註定了要離開。
“她如果死了你會怎麼辦?”片刻後,戚墨用一種沉入荒涼之境的語氣問道。
周森愣了愣,隨即他用最堅定的語氣說道:“不可能,她是不會死的,我不會讓她死。還有這次她病情惡化,你必須要負一半的責任,不要以爲你是伊薇的初戀,我就會放過你!”
他臉上生氣的表情,讓走過他們身旁的美國醫護人員都感到驚訝,這個中國男人到底是遇到了什麼事情,讓他氣成了這個樣子。
“當然,我會負全責。”戚墨拿着信封,走在冰冷的地板上,慢慢離去。
回到國內的他,已經知道伊薇的病情是不可能有好轉的了,他要爲她準備一場葬禮。
爲呼吸還存在的人準備葬禮會讓人覺得殘忍,或者是冷血,但這都不能影響戚墨的計劃。因爲這是他和伊薇的約定,她最後對他的一句話便是――“戚墨,我的葬禮,我希望像我以前跟你說的那樣,爲我佈置。”
既然遲早都要離去,那就來一次徹底的告別吧。她喜歡妖嬈鮮豔的薔薇,喜歡聽歐式鄉村音樂,喜歡穿棉布長裙……他要一一爲她準備,就像他對周森說的,他會負全責。
她還喜歡他親手作的畫,所以他將自己關在了師父的畫室裡,全心地創作。
當週森從美國來到這裡時,戚墨爲他開了門,畫室裡羣呈現的一切讓他徹底震驚了,站在那裡,呼吸都有一秒的停滯。
各式各樣的畫,不同風格,但連接到一起,卻是一大片各色的薔薇在瘋狂地綻放,那麼妖嬈,那麼
狂妄,彷彿不把人放在眼裡。
若不是親眼所見,他還以爲伊薇說的薔薇花海是在夢裡。原來早就有人替她勾勒了出來,這樣盛大的場面,是他不能給予的。
“所以?要在她的葬禮上使用?”周森雖然反感伊薇再跟這戚墨有什麼關聯,但這是她自己要求的,他也無話可說。但是他還沒有做好她隨時都可能離開的準備,他做不到。
戚墨點了點頭,他的心情何嘗不沉重,何嘗不難過,可是這既然是她的最後一個願望,那麼他就要想辦法滿足她。
這或許也是爲了彌補當年他們之間的遺憾。
“周總,您必須儘快來美國,夫人的病情又惡化了,有可能……有可能……”
“有可能什麼?快說!”
“她快死了。”
周森的手腳瞬間冰冷,他死死地握住手機,害怕一個不小心就掉了下去。他哆嗦了一下嘴脣說道:“我要坐私人飛機過去,我現在就趕去那裡,你馬上給我安排好!”
話一說完,他便撥開聚在他周圍的人羣,向電梯跑去。
看着男子快速奔跑的樣子,原本要進會議室開會的人們都停住腳步,沉沉地嘆氣。幾個女員工都哭了出來,他們從來沒有見過周總慌亂成這個樣子,也沒有見過他如此悲傷的模樣。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愛吧,因爲愛得深沉,所以痛得更加刻骨銘心。
對於周夫人大家都不陌生,所以此刻的心情更加沉重難受了,他們只能默默祈禱,她的病能夠好轉。好不容易看到他們夫妻倆真正好上了,怎麼還遇上這樣的事呢。
電梯鍵似乎是失靈了,周森怎麼按也沒有任何動靜,下一秒,他就奔向了樓梯。此刻的他就像一個慌不擇路的逃亡者,不顧一切地向前衝着,也不管前面是懸崖還是滿地荊棘。對於他來說,他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儘快到她身邊去,即便要他萬劫不復都可以。
等他終於走進醫院的時候,病房裡只有兩個人。
一個人是他安排在這裡的助理,還有一個則是躺在病牀上的伊薇。
助理直直地站立在那裡,他眼神空洞地望着這個用最快時間趕過來的男人,身上那件乾淨的白襯衫已經被染成了紅色,地上還有沒擦乾淨的血跡,濃烈的血腥味還依然存在。
周森腦中一片空白,他顫抖着嘴脣,用一隻手捂住了臉。
他的心狠狠地揪了起來,連走路都有些蹣跚,他緩緩俯下身,去看那病牀上的人。他輕輕擡手去試探她的鼻息,剎那間,他的心又活了過來。她還活着!她真的還活着!
這個一直都以爲自己很堅強的男人,差點落下淚來。
其實他一進門就該看到屏幕上她的心臟還在跳動,只是他惶恐不安之中,便沒有注意到這件事。大概只有在太在乎一個人的時候,纔會忽略周圍其他的事物吧。
“怎麼回事?”他擡頭,望向助理。
“我在喂,喂夫人喝水的時候,夫人突然吐了好
多血,”助理顯然是被嚇壞了,說話還有些口齒不清,“醫生說,夫人的病情惡化地更嚴重了。”
“所以你就說,她快死了!”
“我以爲……”
雖然只是虛驚一場,但是周森深刻地明白,她的時日是真的不多了。他一邊用毛巾爲她擦臉,一邊吩咐助理去去換衣服。
而懷了孕的蘇姑娘此刻已經成了整個葉家的寶貝。
不管她做什麼,周圍都跟着一大羣人,說是擔心她的身體。蘇小苗皺了皺眉,依她看,應該不是擔心她的身體,而是擔心她肚子裡的那個孩子吧。
一羣假惺惺的人,好端端的工作也被他們給辭了,讓她整天遊手好閒地閒逛。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又看了看那些一直跟着她的人,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好像她懷的是一塊黃金一樣,因爲這塊黃金的存在,她好像也跟着升職了。
她故意裝作要摔倒的模樣,那羣人立刻便圍了過來,臉上都是大驚失色的表情。
這些可笑的人哪,之前她來葉家的時候,還把她當根草,如今倒是知道把她當個寶了。所以說,這個世界上最善變的便是人心了,又髒又醜陋的人心。
“蘇小姐……”
傭人的話還沒有說完,便傳來了管家嚴厲的聲音:“她已經是葉家的人了,自然該叫少夫人。你們這樣沒有規矩,那還是趁現在就離開葉家吧。”
其他人嚇得話都不敢說一句,他們好像都畏懼這位管家。蘇小苗也不敢說話了,她也不想有人因爲她而丟了工作,即使那個人不怎麼不喜歡她。
“少夫人還是回房休息去吧,這初秋雖說氣溫不高但是最容易着涼啊。”管家爺爺非常和藹可親地說道。
蘇小苗愣了一下,她還沒有適應這個稱呼:“那個管家爺爺,你能不能不開除他們啊,現在工作真的好難找的。”
周圍的人都有些詫異,管家也怔了怔,這話倒是第一次聽說。他笑了笑,難怪夫人總說她心地善良,果然如此啊。那些原本還在心裡埋怨的人,也都沒有想到這位少夫人會爲他們求情,心裡莫名地感到酸酸的。
“你放心,我們是不會隨便開除別人的。”管家跟她保證。
溫馨此刻站在不遠處,旁邊是季潔。
她心裡有一萬個不情願,憑什麼她就先懷上孕了,而且還得到了葉家這麼多人的喜愛。夏令時那個傢伙今天又打電話叫她去他的住宅,她在痛苦恐懼的時候,她卻在這裡享受着她得不到的東西,她怎麼能不氣惱?
季潔抱着一隻漂亮的波斯貓,嘴脣輕啓:“你竟然是她姐姐,這件事情也真是夠奇妙的?”
“不,伯母,我不是她姐姐,永遠都不可能是。”溫馨沒有任何掩飾地說道,聲音很低。
“啊,原來你真的很討厭小苗啊……”她輕嘆,波斯貓喵地叫了一聲,“即使沒有血緣關係,你也不應該這麼討厭她吧。那孩子看起來就善良,難道做了什麼讓你難以忍受的事情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