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臻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他一直沒再跟她說要她回家,也一直沒有說要她去上班,她知道,家裡有她沒她都一樣,公司裡也有她沒她都一樣。她再也沒去過醫院,不知道伊戀怎樣了,也不知道楚家怎樣了。她是那種無法讓自己閒下來的人,或許是過去將近三年的時間讓她太忙碌了,現在很閒的時候,她除了看看書,實在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
阿三的酒吧她也沒去過,偶爾會和喻曉通幾個電話。喻曉現在在各地奔跑着忙着帶團,她自己說是現在是旅遊淡季,沒什麼生意,她只好賺點錢養活自己,但是寧臻知道,她只不過是情場失意,寄情於職場罷了。
說真的,她一直覺得喻曉和楚大哥並不太合適,他們兩個人的性格很相似,都是屬於那種含蓄內斂型的。就好像謝英倫所說的,他和伊戀是一種人,都是活在寂寞中的人,兩個活在寂寞、活在黑暗中的人,連自己都無法快樂了,怎麼能令彼此快樂呢?
謝英倫……
提起這個名字,寧臻覺得自己又走進痛苦之中了。
她爲什麼要認識謝英倫?爲什麼要惹上他和伊然這兩個人?
他們兩個人,聯手毀了她啊!
她不想再去想,不想再去想,偏偏有人在這時走到她面前來:“大小姐,外面有人找你。”
“誰呀?”她茫然的看着家裡的傭人。
“他說他叫謝英倫!”
“我知道了。”寧臻點點頭,讓她出去了。
謝英倫,他爲什麼要來?
他來做什麼?
他又來做什麼?看她有多麼落魄多麼好笑嗎?
她實在不知道,抱着腦袋在梳妝檯前坐了好一會兒,家裡安安靜靜的,爸爸和媽媽帶着若谷出去玩了,家裡只有一個幫傭。平常媽媽也會做些家務活,所以幫傭的活兒並不多,通常大家不在家的時候,她都是很安靜的看家。
現在謝英倫來了,她要不要下去見他呢?
她不想去,不想面對他,但她想聽聽他要說什麼,說那一晚的事嗎?
她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去吧,去聽聽他怎麼說,或許他會告訴她那天晚上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她期待着這一個說法,不過,出於一種報復的心理,她給自己換上了一身黑色的衣服。大概是因爲她臉色不太好的原因,常常穿黑色的她,今天看起來異常的沉悶,壓抑。
然後她臉也沒洗,底妝也不上,打了一層厚厚的粉,把隨意紮起來的馬尾也散開來,也不梳理一下,就披散着。對着梳妝鏡,對,這就是她要的效果,披頭散髮的,像個女鬼一樣。
她下樓了,出門了。
謝英倫就站在陽光下。他也是一身的黑衣,和平時總是襯衣西褲的楚臨風完全不同,一件黑色的風衣將他本來高大英挺的身軀襯托的更加高大英挺,儼然就是一副“黑道大哥”的打扮。
看到她出來,他沒有表情的臉上狠狠的皺了皺眉。
怎麼一個好好的女孩子,他就把她弄成了這樣呢?
他應該早點過來,應該早點告訴她的,他們之間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因爲看到了她面無表情的臉,眼中不再閃爍着動人的神采,再也不是那個說“我從來不會感到寂寞”的寧臻了。
他已經把一個‘不會寂寞’的寧臻變成一個‘懂得寂寞’的寧臻了。
這一刻,他恨透了自己。
但,他是一個習慣於隱藏自己的人,他並沒有在臉上表現出自己的感情來。
“你來做什麼?”她冷冷的問。
“我來,是有一句話。”
“什麼話?”
他沒立刻說話,只深深的凝望她,深深深深的,好久好久,才說:“不是什麼重要的話,我只是想告訴你,那天晚上,我們什麼都沒有發生。”
“真的?”她狐疑的望着他。
“真的。”他真誠的點點頭。
“那你一開始爲什麼不說,拖了這麼久才說?”距離那天,都過去差不多一個月了。
“因爲我不希望解救你的人是我。”
他說了一句很玄的話。
寧臻並沒有聽明白,“你這話什麼意思?”爲什麼他總是說些莫名其妙的讓她聽不懂的話?
“因爲,我希望你能自己從傷痛中走出來。”他從不認爲解鈴需要繫鈴人。如果有人惡意系鈴而不去解鈴,那怎麼辦?人要從一個傷痛中走出來,不能依賴別人,只能靠自己。
他看得出來,她是一個非常堅強的女孩子;也知道有伊戀伊然兩姐弟的存在,她必然還會受到更多的傷害。沒有人能夠一次次的幫她,她也不能永遠去依靠別人的“幫助”生活,她要擺脫痛苦,只有自己振作起來。
只要這次捱過去了,還怕下次嗎?
寧臻看着他的眼睛,那麼清澈明亮的眼睛,雖然不如楚臨風的漂亮,卻更真誠。她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喉嚨在煞那間哽咽了:
“我們真的什麼都沒有發生?”
“真的,我自始至終沒有碰你一下,就連給你蓋上被子的時候,我都是閉着眼睛的。”他選擇了說謊,因爲當時,他碰了他一下,就是把她的手臂放回了她自己的位置。
只是,那個動作,只要他不說的話,就不會有人知道了。只要能讓她心無芥蒂,他可以這樣告訴她,碰都沒碰她一下。
她是乾淨,是純潔的,最起碼在他心裡是,相信在楚臨風的心裡,也一樣是。
“謝大哥……”他不知道,他的這句話對她來說有多麼重要。
她看着他,一眨不眨的,酸澀的眼睛就那樣流出淚來了。或許是因爲太激動,或許是因爲太感動又或許是,她終於從一片水深火熱之中脫離了出來,心頭的千絲萬縷無從說,最後就變成了一滴滴的淚水。
“丫頭,哭什麼?我說這話是想讓你開心,不是想看你掉眼淚。”他也不是那種會說情話的人,但就這一句溫暖的話,卻打開了她的淚腺。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最近一段時間以來眼淚這麼多,她越是想止住,就越是止不住。
“能聽你叫聲大哥,我也知足了。”他似乎早料到了她會哭一樣,一個黑道大哥,刀尖上舔血的人,居然在身上裝了紙巾,拿出一張來給她擦眼淚。“好了,別哭了,終於等到了我這句話,我也終於知道了你心裡愛的人是誰,趕緊擦擦眼淚,回去換身漂亮的衣服,去告訴他這個好消息吧!”
“謝大哥,謝謝你……”
一直叫他謝先生的,一直是跟他保持着疏離的距離,今天卻連叫了兩聲。他卻露出了難得一見的笑容,換了一張乾淨的紙巾去給她擦拭:“好了,你這個妹妹我今天認了行不行?趕緊的,別哭了!”
“謝謝……”她又哭又笑的,想從他手中接過紙巾自己擦拭,卻一不小心碰到了他的
手。
然後,就在這個時候,另一個不該出現的聲音出現了:
“姓寧的,你又在做什麼?”
這女人一天不招蜂引蝶她就過不下去嗎?
先是季沫,又是謝英倫。
楚臨風看得火冒三丈,寧臻聽到他的聲音就反射性的退開一步距離。不哭還好,她對着別的男人哭比對着人家笑還讓他生氣,氣的想狠狠的扁她一頓,但是舉起手來,他卻是狠狠的揉上了她的腦袋,然後揉進懷裡。
這女人,要哭不會在他面前哭,在他懷裡哭嗎?幹什麼對着謝英倫哭?
謝英倫知道自己該是退場的時候了,他沒有打擾他們兩個,靜悄悄的走遠了。
“他來幹什麼?”他口氣不好的問。
“他來跟我說……”
“說什麼?”
他口氣那麼衝,她的倔脾氣也上來了,從他懷裡擡起頭來,同樣的語氣給他吼回去:“我爲什麼要跟你說?”
這男人怎麼回事,說冷就冷說熱就熱,他把她當什麼?
“不說是不是?行,明天回公司給我上班,再礦工我扣你薪水。”他說完,扭頭就走。
真是老天在整他們兩個,總是不該看到的讓他看到,該讓他聽到的他又沒聽到。
而楚臨風這位,總是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風流二少,也有被人氣的牙癢癢而恨不得掐死她的時候。
結果寧臻是回去上班了,季沫有句話說的真對,兩個人一個比一個冷,兩人要麼不說話,要麼一碰撞就是火山爆發。
別說讓寧臻帶着若谷回家了,這事壓根兒兩個人誰都沒提過。
童童身爲楚臨風的秘書,又是寧臻的好友,夾在他們兩個人中間簡直左右爲難。寧臻還好,最起碼不衝她發脾氣,面對楚臨風的時候她就慘了,得時時刻刻小心翼翼的。
“童秘書,進來!”老總一聲令下,童童趕緊進辦公室報到。
“楚總,有什麼吩咐嗎?”她小心翼翼的。
“這是什麼?”楚臨風把一份文件扔到她面前。
“這是企劃部新做好的提案啊!”童童不明所以,總裁老眼昏花了嗎?他還沒到那地步啊!
“拿回去重做。”他冷着臉命令。
“哪裡不對嗎楚總?這個案子企劃部已經前後修改了三次了。”童童壯着膽子問,希望他們總裁能行行好,把問題指出來,也省的大家每天都加班加點還得不到他的滿意了。
“哪裡不對?哪裡都不對!拿回去重做!”
“可是……”
“沒有可是。若是他們只有這點能耐,早點給我打包滾出楚天。”他火氣不大,從不對着下屬大聲咆哮,但是就這樣冰冷的語氣,彷彿正壓着濃濃的怒氣,比火山爆發更令人膽戰心驚。
童童也不敢再說話,拿着文件出去了。
人家企劃部的人見到重新做好的提案依舊不能用,簡直都要哀嚎了。企劃部的經理第四次問她:“童秘書,到底是哪裡不對,總裁沒說嗎?”
“他說哪裡都不對。”童童也很同情他們,可是自己比他們好不了多少啊!
“童秘書,你想想辦法,找找原因,看看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啊,總裁要再這樣下去,我們大家可都吃不消了。”
“好吧!我儘量!”童童也想趕緊讓總裁恢復正常啊。
沒辦法,只好去找寧臻幫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