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三十

晚上吃飯的時候,歐慶春向父親和肖童佈置了任務:準備請李春強到家裡來過生日。

他們當即研究確定了那一大晚餐的菜單。本來這種任務父親一向是親自動手樂此不疲的。如今有了肖童這麼個幫手,他也開始吆三喝四,動口不動手了。他大聲計劃着要買的東西。包括蔥蒜之類的調料,一一叫肖童記在紙上,並且要求肖童也發表意見。

肖童板着臉,按要求把要買的零碎物品,草草地寫在紙上。對於整體策劃,卻不進一言。父親上廁所的時候,他壓着聲音質。問慶春:

“你幹嗎非請他到家裡來?”

慶春對肖童這種得寸進尺的干涉有點反感,“怎麼不能請來?我過生日他也請過我。”

肖童皺眉說:“你可以約上幾個同事和他一起到外邊吃,有什麼必要請到家裡來!”

慶春冷笑一下:“我過生日也是到他家去吃的,禮尚往來嘛。我又沒請他到你家去!”

最後這句話,慶春有意無意地傷害了一下肖童。她看見肖童臉色頓時通紅,既而變白,纔有點後悔,覺得在他戒毒期間不該說刺傷他的話。她放下飯碗,把口氣緩和下來。

“你是不是覺得我沒事先和你商量纔不高興了?我知道現在你也是這家裡的一員,我應該先和你商量,我主要是沒以爲你會有意見。”

這話她自認爲說得很巧妙,極盡親密之能事了,但肖童並沒有從剛纔的打擊中擺脫出來。他離開了飯桌,說:

“我沒有意見,這是你的家,我沒資格有意見。”

她有點狼狽,不知該說什麼,剩下的飯也沒心情吃完。

爲了挽回局面,想到第二天是星期六,她決定讓父親休息一天,去老朋友家串門打打麻將。她說肖童明天由我來陪。

晚上看電視時,她見肖童還是有些情緒低沉,便主動打開自己的相冊,給他看第一頁裡夾着的一朵製成標本的玫瑰。這就是她過生日那天夜裡,從肖童家帶來的那支花。肖童見他送她的這個生日禮物被如此精心地保存着,馬上高興起來。慶春見他情緒好轉,又錦上添花地提議:“明天我爸爸有事,我陪你出去轉轉好嗎?”

這是肖童從戒毒所出來後,慶春第一次表示要陪他出去。肖童當然興奮不已,晚飯時的口角被徹底地置之腦後。他說:“好啊,你想去哪兒,我都奉陪。”

慶春故意板臉:“這明明是我陪你,怎麼你要搶這個人情?如果你是爲了陪我的話,那就免了吧,我明天還不如去單位加個班。”

肖童連忙改口:“好好好,是你陪我,你大公無私,救死扶傷,送溫暖獻愛心,你說明天去哪兒?”

慶春說:“我天天在外面跑,我去哪兒無所謂。這回放權給你,你說了算。”

“我說了真算嗎?”肖童曖昧地一笑:“那咱倆明天哪兒都不去了。你爸爸不是出去嗎,咱倆就在家休息,聊天,做飯,看電視,好不好?”

慶春說:“還是出去走走吧,你的身體也需要有經常的戶外活動。”

肖童說:“那就走遠一點,我們去爬長城,有興趣嗎?”

慶春說:“星期六星期天,長城人大多吧。”

肖童說:“咱們別去八達嶺慕田峪,那地方去的人太多,都俗了。咱們往遠了走,現在爬長城,講究去金山嶺。”

他們當即把父親剛剛搞來的旅遊指南找出來看。金山嶺距京城遠去一百三十公里,看來明天還得早點起。於是這一晚不到十點他們就關了電視,準備了一下就各自回屋熄燈上牀休息了。

北京深秋的早晨被一股清澈無比的寒氣包圍着,灰色的薄霧搭配了樹葉的金黃,遊移着油畫一樣的凝重和迷茫。他們身背簡單的行囊出門上路,街頭尚不見行人和車輛。他們乘了早間的火車到達密雲與灤縣交界的古北口時,太陽剛剛燃亮了司馬臺和老虎嶺。他們來得太早了,山上山下,不見人跡。司馬臺長城沿着那一線高峰低嶺起伏翻騰,動感無限。而山野中的那份寧靜,又使人發思古之幽情。火一樣的朝陽,暉映着滿山的秋黃,讓人覺得金山嶺正是爲秋天和朝陽而名。

他們顯然是今天登山索道的第一批乘客,這很讓人興奮。在半山腰下了索道他們又拾級而上,捷足先登,開始了對頂峰的攀援。從旅遊指南上他們知道這裡是整個兒萬里長城中,防禦工事最密集的一段,一百四十多座敵樓佈滿二十公里長的每一處峰頂和險口,看上去可算步步爲營。比起八達嶺和慕田峪,這裡更爲山高崖險。在有的城段,臺階的仰角至少有七十多度,狀如天梯,且無扶手。登上這段大梯還要過一道長約數丈。寬僅半米的“天橋”。看到“天橋”在萬丈深淵中凌空飛渡,慶春有些膽寒,說到此爲止吧,別往上爬了,摔死了都沒人救。肖童見她望而卻步,連忙拽住她的手,大聲吶喊着:嘿嘿嘿!咱們都走到這一步了,誰都不許半途而廢。你抓着我的手,跟我在一起,沒有過不去的關口!他不斷地用豪言壯語鼓舞着慶春。這讓慶春不僅看到了一種令人感動的男人氣概,也看到了胡新民和李春強都不曾有過的天真和朝氣,這種天真和朝氣有時幾乎就是一種淳樸。她看着他那被強烈的陽光和邊塞的勁風薰拂的健康的臉,怎麼也想象不出她在自己的生日之夜看到的那個被毒癮吞食得病入膏育的肖童,和此刻的這個大男孩,竟是一人。

他的有力的手,他的大聲的吆喝,對慶春都充滿了誘惑,她橫下心跟他向前走,那心驚肉跳的幾十步,使她有一種畢生難忘的刺激和新奇。

她不敢想,這會不會就是自己所愛的人?

過了天梯天橋,又過了仙女樓,便一舉登上了司馬臺的巔峰——望京樓。他們都出了汗,站在這千古敵樓上大口喘息着。極目遠眺,西邊就是天險古北口,往西可以看見燕山山脈的最高峰,——風起雲涌的霧靈山。往南偏一點,煙波浩淼的密雲水庫碧藍一片,尚未封凍。再往南,若隱若現的便是北京城。萬千高樓大廈從此看去,只是明暗不定朦朧不清的一片顏色……

慶春看着北京,她第一次這樣審視着自己的北京。她很想分辨出自己的家在哪兒,在東邊還是西邊。這時,肖童從她的身後用兩隻長猿一樣的臂膀,輕輕地抱住了她。她猝不及防全身轟一下熱起來,可卻打了一個冷戰。她明知這裡沒人。天還早,這裡是司馬臺的最高點,幾乎與世隔絕,但她每一個細胞都在下意識地打顫。她沒有動,她肢體僵硬好像已不能再動。

肖童的臉輕輕靠在她的肩頭,他用整個兒懷抱圍攏着她。他說這裡真美。

戰慄之後,她漸漸有點陶醉。是他的懷抱,是他的聲音,他說這裡真美。是的這裡真美!她感到他在親她,是那年輕的,柔軟而溼潤的嘴脣。這感覺與新民的不一樣,新民的親吻是那麼紮實沉穩刻板規矩,而此刻,卻飄忽、溫潤、膽怯,和一種帶着罪惡感的慌亂。

她終於往前走了一步,離開了他的擁抱。她沒有回首,像是對迎面的風說,別這樣肖童,我愛你可我是你的姐姐。

肖童再一次抱緊了她,比剛纔更加執著有力。他說慶春我愛你,我心裡只有你,只要你高興,我可以從這兒跳下去。

她再次掙脫開,掙脫開他有力的雙臂和滿嘴喃喃情話的低語。她說肖童你彆強迫我好不好,你做什麼都應該像個大人!

肖童很尷尬地站在那裡,陽光把他的全身照得鮮明觸目。他說:“你生氣了?”

慶春說:“沒有,我只是,只是不希望你這樣亂來。”

肖童情緒波動,表情黯然地說:“我永遠摸不透你,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你。我一直猜你愛我,你做了很多事都說明你愛我。難道這其實都是遊戲?”

慶春說:“我們瞭解太少了,不應該這麼着急談‘愛’字。愛是一生的承諾,怎麼能只爭朝夕。”

肖童平靜了一下心情,說:“那好吧,我不急,如果剛纔我太用力弄疼你了,求你不要生氣。”

慶春笑了,她主動伸出手,拉了他的手,說:“走,我們下去!”

那天他們帶了一個相機,他給她照,她給他照,在每一個險峻處都留一個念。可惜山上找不到人幫一個忙,以致最後也沒有一張兩人的合影。多年以後,慶春一直都在感嘆這個遺憾,因爲金山嶺對她來說,確實是一次難忘的浪漫之旅。

那夭回家之後,在晚餐的飯桌上,父親問起他們對金山嶺司馬臺的感受,她和肖童都不約而同很低調地支吾其詞。但父親一離開飯桌,肖童便放肆地去摸她的手。他說:“說真的,這些年我去了那麼多地方,連德國在內,最喜歡的還是司馬臺。我第一次去就一見如故,就覺得那兒是我的福地。”

慶春撥開他的手,說:“好好吃飯。”又問:“爲什麼?”

“那兒那麼險峻,那麼壯觀,而且清靜,有靈氣。另外,今天在那兒,最重要最難忘的,是……”

慶春知道他要說什麼,制止道:“嘿,你別自作多情沒完沒了好不好。”

肖童笑道:“那就不說了,就算我自作多情吧。”

他果然一邊吃飯一邊做思想狀。慶春看他,那張像模特一樣標緻的臉上,一點也看不出吸毒的痕跡來了。她想,這是父親的努力,也是自己的影響力,他肯定是爲了她纔會戒得這麼快,效果這麼好!她爲自己而暗暗驕傲。

兩大之後,到了李春強的生日。慶春那天晚上特別從單位早回來了一會兒,檢查一下生日晚餐準備工作的落實情況。令她感到欣慰的是,肖童雖然對請李春強來過生日心懷不滿,但對各項工作還是任勞任怨。父親的角色已經從事必躬親的一線退居到指手劃腳的二線,動手操作的事幾乎全是肖童一人包攬。

六點半鐘李春強來了,一身便衣。慶春和父親陪他在客廳裡坐,飯桌就設在這裡,肖童因爲一直在父親那個單元的廚房裡忙活,所以直到酒菜上桌纔過來與李春強見了面。

雙方都挺平淡,只點了一下頭。

父親說,今天你過生日,我也借光喝點酒,喝古井貢如何?

李春強說,客隨主便。您喝我陪着。

開了酒,菜也都上了桌,肖童又去廚房收拾。慶春左等不來右等不來,見李春強已面露不快,便讓他們先吃,自己跑到這邊廚房來叫肖童。肖童說你們先吃我收拾完了再過去。慶春命令他放下,說你怎麼這麼不懂事,明知道大家都在等你你這不是成心嗎?

她硬拽了肖童過來入席,也給他的杯裡倒了一點酒。大家舉杯,祝李春強長命百歲。四隻杯子在一起胡亂地碰了碰,李春強和父親都是一飲而盡。

李春強說:“叔叔,您是長輩,讓您給我祝壽,有點不成體統。”

父親說:“那有什麼,誰過生日誰是壽星佬。將來肖童過生日,我也得祝一聲長命百歲。”

李春強看一眼慶春,別有用心地說:“肖童就更是晚一輩兒的人了。”

肖童目視李春強,那目光並不友好。慶春連忙半開玩笑地撥亂反正,“春強你別淨充大輩的,占人家便宜。”

李春強口無遮攔地說:“本來嘛,咱們都工作多少年了,他還沒畢業呢。”

慶春心裡怦地一跳,心裡罵死了李春強!你明知道肖童已經失學在家還提畢業這種字限於什麼!轉臉俏俏看肖童,他似是渾然未覺地在給父親倒酒。

父親和李春強又幹了一杯。李春強祝父親身體健康。

開席不到一分鐘,已經兩杯酒下肚,顯然喝得猛了點,李春強臉色微紅,又滿上了一杯,面對慶春,說:“來,我祝你永遠年輕,永遠這麼漂亮。另外,把槍練準。”

慶春說:“承蒙吹捧,也承蒙批評。”她抿了一口,李春強又於了。

慶春對肖童說:“你單獨敬一杯李大哥。”

肖童聽話地端起酒杯,說:“祝李大哥事業發達,官運亨通。”他祝完自己先喝了一小口,李春強說:“哎,喝完。”肖童也聽從地喝乾了杯子。

李春強舉起杯:“那我也祝你,祝你什麼呢?”他轉頭問父親:“他現在這病治到什麼程度了,還順利吧?”

父親也沒想到他會當着肖童的面在這種場合問這個,嘴裡塞着食物急得不知先咽先說。

“唔,唔,還好,好,好……”

李春強轉臉對肖童舉杯:“我祝你,養好身體,徹底把病根給斷了!”

他又是一飲而盡。但肖童此時的臉色比他還要漲紅。

父親嚥下嘴裡的東西,他顯然也注意到了肖童的窘態。不得不發表幾句正面的評價。

“肖童這孩子,真是挺好,聰明,人品也好,我挺喜歡,挺喜歡……”

李春強附和着說:“本來嘛,人聰明,年紀又那麼輕,所以我剛纔說嘛,一定要把那個癮給斷了,否則就毀了。我也知道難,難也得下決心,十年八年也得下這個決心!”

父親顧左右而言它,扯開了話題:“來來來,再喝。沒關係,這是低度酒。”

慶春和父親都起勁兒地勸酒,挑選着李春強感興趣的話題。父親說,聽說你們最近出差,淨揀昆明。桂林這種山明水秀的地方走,你們是辦案去了還是旅遊去了,警察現在是不是也越幹越瀟灑了?李春強說,我們再瀟灑也比不過叔叔,您是搞地質的,名山大川就是你們上班的辦公室,遊山玩水是你們的本職工作。父親說那倒也是,我這麼多年,國內的好地方也差不多走遍了,就是一次沒出過國。李春強說,現在可以買旅遊票出去,方便得很。父親說,也貴得很,沒上萬塊錢玩兒不好。李春強說要是出去的話您最想去哪兒?父親說我倒是很想去一趟香港,中國自己的地方,沒去過是個遺憾。李春強笑着說叔叔您氣派太小。又問慶春要旅遊的話最想去哪兒,慶春說想去美國,看看資本主義發達成什麼樣兒,腐朽成什麼樣兒。慶春見肖童有些被冷落,就問他最喜歡哪裡。肖童驢脣不對馬嘴地說,最喜歡司馬臺金山嶺。

慶春不去接他這個話茬,她又和父親誇耀起李春強的槍法,那真是指哪兒打哪兒百步穿楊。父親問,那你的槍法怎麼樣?慶春自甘下風地說,我是打哪兒指哪兒。這射擊、格鬥、駕車什麼的,都是男同志的強項,女的怎麼也不行。李春強說,那不一定,解放以前華瑩山游擊隊司令雙槍老太婆就可以左右開弓,說打你眼珠,不打你眼窩。慶春面對父親說,男女生理條件就是有差別。你看今天李春強就三十了,看上去是比我大幾歲,可二十年後我們倆再站到一塊兒我就沒法看了。女的生理上比男的就是弱,老的快。李春強說,那也不一定,歷史上有名的老壽星淨是女的,楊家將裡的餘太君,一百歲了還掛帥出征呢。男的這麼有精神的還沒聽說過……

一直低頭吃飯的肖童冷不防參加了他們的擡槓,他插嘴說,餘太君那是傳說人物,是民間故事,不能真當有這麼個女壽星。李春強最討厭人家當面駁斥他,尤其是他的下級或晚輩。他皺眉說,你這就是擡槓了,我不過是舉個例子,說明年紀大也有老當益壯的。肖童還真是擡槓,說那你幹嗎不舉孫悟空的例子,他五百歲了還長征呢。

父親哈哈大笑,慶春也笑。李春強無從發作,悻悻地說現在的大學生都是這個毛病,都這麼好鬥,這麼自以爲是,得理不讓人,這麼攻其一點不及其餘。他一邊說一邊自己又幹了一杯。

父親看他的樣子,蓋了酒瓶。說你差不多了,再喝該回不去了。可惜父親已經說晚了,李春強這時已經半醉,他半醉的表現就是話多。他又把酒瓶打開,說反正這是低度的,低度的酒不醉人,可就是喝起來像酒精摻了水沒意思,要真喝還是喝高度酒過癮。說到過癮他又問肖童,說這喝低度酒的滋味是不是像吸摻了麪粉的海洛因一樣沒勁?要不然稀釋的海洛因怎麼就那麼不值錢。

他說完這話,全場都靜了。慶春和父親面面相覷,不知所措。肖童夾菜的手停在空中,微微顫抖,但他還是把菜夾到了父親的碟中,說,伯伯,您該多吃點素的。

說完他站起身來,把吃淨的盤子收起,拿到廚房去了。他這一去就再不見回來。慶春堅決不讓李春強喝了,爲他盛了飯。然後就到父親那個單元的廚房裡來叫肖童。肖童正在洗碗,他說他吃飽了就不過去了。

慶春還是勸他:“不過去不好,顯得不禮貌。”

肖童說:“他總是擠兌我,你都看見了。要在外面我非揍他不可。”

慶春看他臉色,知道他正在火頭上,勉強他過去效果也不一定好,就勸慰兩句說:“不想過去就算了,不過你心眼兒也是大小了點。喝酒時說的話,用不着那麼當真。你剛纔還拿孫悟空擠兌他呢。”

肖童不說話,低頭使勁地刷一隻鐵鍋。

慶春回到飯桌上,父親問,肖童呢?叫他過來吃飯,不吃主食不行。慶春遮掩地說,他吃飽了,我叫他洗碗呢。

直到李春強吃完飯,吃完水果,吃完生日蛋糕,喝完茶,和父親滔滔不絕地聊完了天,告辭要走的時候,肖童也沒有再露面,也沒有出來說再見。

李春強一走,父親馬上過去看肖童。他甚至擔心他這些天的工作成果會因爲李春強的口不擇言而付諸東流。好在李春強一走肖童臉上馬上多雲轉晴,和父親有說有笑,上了牀他們還聊到很晚。

儘管如此,歐慶春第二天上了班還是直截了當地向李春強表達了不滿。不料李春強對自己昨晚的表現不覺有過反覺有功,他說,我昨天對你那位小弟弟很不錯了,我敬他酒,鼓勵他下決心戒毒,我是真心實意的,難道他連這個都接受不了?這種吸了毒的人就得有人不斷在他身邊提醒他教育他,我這是替你們做工作。

慶春說,做工作可不是在昨天那種場合,而且你還問他被稀釋的摻了假的海洛因是不是跟喝低度酒一樣不過癮,不值錢,你這樣連諷刺帶挖苦的會有什麼效果?

從表情上李春強有些自認理虧,但他只沉默了一會兒就又說:“連開這麼個玩笑都不能接受,那自尊心也太強了!”

慶春說:“對一個吸毒的人來說,再沒有什麼比建立他們的自尊心更重要了!”

李春強說:“好,我向你道歉,向你爸爸道歉。”

慶春想說:“你該向肖童道歉。””但想想算了。她想,以後再也不要有這種傻瓜一樣的念頭,再也不要一廂情願地爲他們聯絡感情製造這種機會了。鬧了半天男人也不全是心胸廣大,在個人情緒上也不全是紳士風度。她覺得這頓飯純粹是她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李春強同樣是一臉的不得志,他說:“慶春,我這生日過得也不痛快,有好多想說的話,當着他們也不便說。我們還是在外面單聚一次吧,我來請客。”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