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眼和歪嘴已經埋下了最後一枚信標,”走進斯內德的實驗室,布拉奇開門見山地說道。
“稍等一下,”蒸汽朋克半巫妖答道。
此刻,他正在用自己那帶有大透鏡的眼睛,觀察着最新的實驗對象。半巫妖的機械手指上套着小小的尖頭指套,上面裝着細如髮絲的針尖。他正在調試一個看起來向機械黃蜂的東西,那玩意兒一被針戳到就會撲騰它那由金箔製成的透明翅膀。
“我也快完活兒了,”斯內德還在做着最後的調校,手指像是跳着怪異的舞蹈,令針尖準確地在那個裝置裡面穿進穿出,“這是用謝伊給我的一張設計圖製作出來的‘中繼構裝體’,有了它們的幫忙,我將要構造的跨位面傳送門才能實現‘分佈式’投放。”
過了三分之一個沙漏時,半巫妖總算是完成了手頭的工作。剛剛調校完畢的機械黃蜂總算是順利地飛了起來,連同幾百個同樣的中繼構裝體,順着實驗室的大門飛了出去。
對於普通的施法者來說,花費三個晝夜來組裝那些構裝體,絕對會讓他們的精力耗盡。可是這種程度的工作強度,對半巫妖來說根本算不上什麼負擔。做完之後,依舊元氣滿滿。
他拿出兩根鉛筆,在一張紙上羅列出幾句即將用到的咒語——這些都是斯內德自己臨時發明出來的全新咒語,只是爲了現在這個特定時刻而準備的——然後,他又化開了一塊烏賊墨汁,爲鉛筆裝上一個金屬筆尖,蘸着墨汁將幾句斟酌過的咒語謄寫了一遍。
改動一個咒語使它用於另一個目的,並非改動某處的詞語和手勢那麼簡單。施法者必須對咒語的作用原理有着非常精深的理解,知道它揭示了什麼,又是如何揭示的。
如果隨意改變一處手勢,或者去掉一味焚香,那麼施咒的結果通常會一敗塗地,魔法力量也會隨之而消散。但是一般來說,除了讓施咒的人產生挫敗感之外,施咒失敗並不會造成什麼嚴重的後果。當然,也有例外,有的時候失敗的咒語也會以一種非常誇張的形式失敗。
這意味着咒語產生的結果雖然不是施咒人想要的,但是魔法確實已經產生了效果,甚至與最終想要的結果非常接近了,魔法在試圖修補某些難以查找的錯誤,試圖讓事情發生。
所以,在奧法方面越是有着很高造詣的大師,越會在嘗試新的咒語之前反覆斟酌。因爲那些半吊子法師若是失敗,最多不過炸掉自己的手掌、摧毀自己的腦子。而他們的咒語若是出現了問題,那麼就有可能毀掉一個城市、一個國度……乃至更糟。
“應該沒有問題了,”他對等候在一旁的布拉奇說道。因爲沙漠精靈也是一位音言術士,瞭解法師在施法之前的準備工作有多麼繁瑣,所以他並沒有急躁,顯得非常有耐心。
斯內德拿着手裡的紙張,默默將上面修改過後的咒語牢牢記下。這個咒語既保留了那個跨位面傳送門的基本框架,又在其中加入了一個子項因子,讓它可以在受控制的中繼器構裝體附近拉開一道異界之門。以此來保證,那些島嶼世界的幾個傳送門入口不會彼此干擾。
由於永序之鱗商會的強大後勤能力,斯內德的實驗室雖然建立在比較貧瘠的地區,但是他的儲藏室裡有着非常齊全的施法材料,包括一整櫃香料和施咒用的藥草,以及各種磨碎的珍惜寶石,應有盡有。半巫妖從其中挑出紫水晶,在實驗臺上劃出魔法陣的輪廓。然後往裡面填滿充能粉晶,再然後則用能夠拉出金屬絲線的符文筆勾勒出一個個符文。
咒語在其頭腦之中成型,變成一團溫熱的能量球。他能感覺到它在自己體內凝結,球體表面泛起五彩的波瀾。這就是法術的核心,施咒者通常會將其迅速釋放出去,讓它把現實改變成自己想要的樣子。
只不過斯內德並沒有這樣做,他還在那個法術核心之中添加上自己想要的屬性,讓它去尋找藉由信標和各個中繼器指引出來的位置。作爲迴應,球體發出的嗡嗡聲陡然拔高,只等他釋放和指揮。“開門,”半巫妖說,“打開連通島嶼世界與拉姆齊的大門。”
隨着一聲彷彿蛋殼破碎的聲音,法術核心從他體內釋放出去,滲透進現實世界,開始執行施法者的命令。一陣氣流涌動,斯內德盯着實驗臺上的魔法陣,所有符文都閃耀起來。幾個中繼器構裝體相繼傳來法術波動,異界之門成功打開。
有幾個中繼器打開了大門,對面是一片茫茫的白色世界,寒風透過跨位面傳送門,在門前留下一層厚厚的堅實雪毯,這是連接島嶼世界各個極地熊人部落徵兵處的大門。還有幾個中繼器的大門對面,顯露出茂密的樹叢,深綠色的常青樹下面站着一個個方陣的駝人大軍。毫無疑問,這是連接原本駝人帝國的異界之門。
斯內德點了點頭,只是當其將注意力投射到最後一箇中繼器上面的時候,這個蒸汽朋克半巫妖身後的兩個排氣管“突突突”地噴出了幾團蒸汽,“呃……好像開錯了一扇門。”
那扇異界之門對面,彷彿井噴似地往外流淌着鹹澀的海水,無暇如鏡面的傳送門上出現一團邪惡的漆黑。通過對法術的控制,斯內德“看”到了傳送門對面的景象:各種各樣的生物,有長着動物的腦袋,有的眼睛燃燒着火焰,有的長着蝠鱝、章魚或者大型甲殼類動物的肢體。這些怪模怪樣的東西全都在一齊吟唱,而它們中間則簇擁着一條長着七對腮的底棲魔魚。
原來,斯內德不小心連通了島嶼世界大洋深處底棲魔魚帝國的一個傳送門。爲了彌補自己的失誤,半巫妖擡起一條手臂,吟唱出一段簡短而又清晰的咒語,閃電徒然在其指尖躍動起來。這不是普通法師釋放的那種塑能閃電,甚至連夏季暴風雨中最凌厲的雷電都無法與之匹敵。
這是一束源自元素本身的閃電,它從斯內德的指尖躍出,倏爾鑽出了他的實驗室,劈開了寒冷的空氣,瞬息千里一般擊中了那個開了錯誤門扉的中繼器構裝體。
當魔法能量劃開空氣的時候,空氣本身都碎裂成最基本的元素。閃電經過的地方,空氣的味道變得刺鼻而苦澀,氣流翻滾着重新填補上之前被閃電短暫佔據的空間。強烈的光亮和金屬般的鳴響,在傳送門另一端出現,炸翻了還在舉行儀式的海底異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