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場拍賣會結束之後,伊莎貝拉便被拴上了鎖鏈,塞進了那個“城主夫人”的奴隸堆裡,被像一羣牲口一樣地驅趕着,離開這一片五顏六色的帳篷。
珠光寶氣的“城主夫人”坐在馬車上,走在前邊;奴隸們則跟在後面,踏着灼燙的土地,艱難行走着。
大地起伏不平,卻一片荒蕪。舉目望去,不生草木。
僅有幾處低矮的山皮上,生出了矮樹叢和多刺的灌木叢;其他地方,則盡是殘次不齊的裸露岩石和破碎的沙礫。
走在這裡,伊莎貝拉感覺自己像是走在煎鍋上,似乎雙腳也在冒煙。
從旁邊人的對話之中,她終於知道自己來到了一個叫做“埃薩帝國”的地方,此時正身處西北邊陲,靠近一個叫做“荒巖城”的地方。
這位“城主夫人”的丈夫,便是“荒巖城”的行政長官。
這座“荒巖城”雖然面積不大,卻是埃薩帝國重要的軍事要塞,以及與邊境之外的異族們通商的重要口岸。
埃薩帝國雖然地域遼闊,兵力強盛,但文明的進程卻遠遠不如佈雷登王國,仍然存在着把戰俘賣爲奴隸的傳統,就此失去人生自由,在主人的壓榨下,一輩子從事枯燥而乏味的體力活。
除此之外,在需要舉行慶典的場合上,奴隸們更是要被送上去進行生死決鬥,或者和野獸搏鬥,以死亡和鮮血取悅他們的主人。
而伊莎貝拉自己,估計也是運氣不好,不幸被奴隸販子撿到了。
聽到這些信息後,伊莎貝拉微微皺起了眉頭。
以她現在的身體狀態,連身上的鎖鏈都難解開,更別說去跟人打鬥了。萬一就在這時候,把她送去角鬥場上,也不知道她能否活着回來。
“也不知道使者大人現在怎麼樣。”她默默心想。
不過她轉念一想,使者大人畢竟是承載着神明的意志來到信徒們身邊的。他擁有偉大的黑暗之神賜予的力量和智慧,立志要讓黑暗神殿重現往日的榮光。
在伊莎貝拉的眼裡,使者大人是無所不能的。他在首都設局殺死亞克·奈爾加,便是其深不可測的能力的證明。
區區空間亂流,又如何能困得住使者大人?
說不定,空間縫隙中發生的意外,便是使者大人對她的考驗,希望她能夠獨立脫離困境,完成任務,查清真相,從而證明她信仰的虔誠。
這麼想着,伊莎貝拉便又找回了信心。
在一羣士兵的帶領下,他們走過了炎熱的荒原,穿過了高大巍峨的城牆,從衣着五彩繽紛的人羣中穿行而過,最終來到了一處被高臺包圍的建築旁邊。
“這裡是荒巖城的競技場,”伊莎貝拉聽到有人在旁邊小聲地說道,“能從裡面活着出來的人,十不存一。”
“但是如果能活着出來,就能重獲自由,對吧!”
“話是這麼說,但你能夠保證在每一次對決之中,你都是勝利者嗎?”
“……”
就在這時候,一旁的士兵突然聽到了他們的小聲議論。
士兵揮動長長的皮鞭,狠狠抽在那幾個人的脊背上,發出響亮的“啪啪”聲,同時吼道:
“都給我閉嘴!”
隨着那幾個人的衣服變成了染血的破布條,他們頓時鴉雀無聲。
伊莎貝拉微微眯起眼睛。
不過,她畢竟在光明教會的北境審判所待了兩年,早已熟悉了那裡的種種酷刑。雖然她同情這些人的遭遇,但心情仍然平靜而毫無波瀾。
在士兵們的驅趕下,奴隸們被驅趕進了一座狹小的拱門裡,然後沿着狹小的階梯一路向下。
伊莎貝拉知道,這是競技場旁邊的地下牢房。
牆壁上的火炬在微風中搖曳着,使得整個地下通道忽明忽暗,幢幢鬼影在牆壁上閃爍。
潮溼的空氣中散發着惡臭氣味,讓伊莎貝拉不禁眉頭微蹙。
如果說,光明教會北境審判所的地牢環境,像是被關在一條冬天被凍裂的水管裡,那麼這個地方,就像是牲口骯髒悶熱的腸道。
幾分鐘後,士兵們解開了伊莎貝拉身上的鎖鏈,把她關進了一間狹窄的牢房。
在這間牢房中,除了她之外,還有另外三個人。
那三個人都是身材魁梧、肌肉發達的大漢——如果伊莎貝拉沒有猜錯的話,他們不是戰俘,就是犯人。
儘管伊莎貝拉身材高挑,雙腿修長,算是女性中的高個子,但站在這三個人的面前,她卻感覺自己像是面對着三座高山一樣。
當伊莎貝拉被關進來後,那三個人便一直在用肆無忌憚的目光打量着她,像餓狼一樣地盯着她凹凸有致的身材。
這讓伊莎貝拉感到非常厭惡。
當那些人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的時候,她感覺就像是無數的蚊蟲在她身上爬來爬去。
“真想不到,那些大人物們居然想把這麼一個嬌滴滴的小妞送上競技場。”
不知過去了多久,三個壯漢中的一個終於忍不住開口道。說話的時候,他還忍不住嚥了咽口水。
“可能他們覺得,把她送上競技場,餵給野獸很刺激吧!”
“唉,真是可惜了。”
他的兩個同伴們對此深表贊同。
“太可惜了。”
“這麼漂亮的小妞,餵給野獸實在是浪費。不如在那之前,我們先……”
“真是個好主意……”
“反正他們不會發現,對吧?”
“只要我們小心一點,不就行了?”
“……”
伊莎貝拉對於他們的眼神非常熟悉,也知道他們接下來打算做什麼。
上一次遇到這種事情,是在光明教會的北境審判所。
那時候,一個叫做吉姆的獄卒也對她動手動腳,卻被她一腳踹暈,順便交換了兩人的容貌,讓那混蛋替她受了兩年的酷刑。
現在,伊莎貝拉雖然身上受了傷,但神眷力量畢竟還在。如果這三個混蛋真要對她下手,那麼他們肯定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果然,就在其中一個壯漢嘿嘿笑着朝她走來,試圖把她逼到牆角,同時朝她伸手的時候,伊莎貝拉深深吸了一口氣,把神眷力量聚集到自己的足尖,然後朝那人的褲襠猛地踹去。
“哎呦!”
那壯漢痛哼一聲,捂着褲襠跳了起來,顯然想不到,像伊莎貝拉這樣一個看上去嬌滴滴的年輕姑娘,竟然力氣這麼大,反應這麼靈敏。
趁着這人連連痛哼、一時無法還手之際,伊莎貝拉又把神眷力量集中到自己的右手上,對着另外一個朝她伸手的壯漢狠狠地扇了一耳光,把他揍得鼻血直流,不得不捂臉後退。
在接連收拾了兩個人後,伊莎貝拉很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身上的傷口扯着疼痛,像是潮水一樣,伴着乏力的感覺,一陣一陣地席捲而來。
但她卻緊咬牙關,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朝着第三個人冷冷一笑,讓那人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
“你也想像他們兩個一樣嗎?”伊莎貝拉用嘲諷的口吻問道。
與此同時,她則大步走到那人跟前,一手掐住那人的脖子,將其抵在牆角。
“不……不……”那人微微搖頭,有些呼吸困難地說道。
伊莎貝拉沉默了片刻。
在這短暫的時間內,她開始思索自己接下來的計劃。
聽這幾個人的話,她大概能猜到,在不久之後,荒巖城中會舉行一場奴隸的角鬥。而他們將會與彼此、或者與野獸,展開生死搏鬥。
如果她要逃走的話,最爲穩妥的方式,自然是在競技上取勝,然後便能獲得自由民的身份,再以這個新的身份行事,去尋找使者大人。
但她很快便否決了這個想法。
這個辦法雖然聽上去似乎很靠譜,但需要的時間實在是太長了——如果她沒聽錯的話,競技將在一個月後舉行。
在這一個月內,她都必須跟這三個混蛋待在一起,根本沒法幫得到使者大人。
“或許我需要在這個牢獄中製造一場混亂……”她暗暗心想道。
如果說,使者大人所擅長的事情,是藉助熟悉規則的優勢,把規則利用到極致,藉助律法與道德的力量,使得敵人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可以說,他是秩序內的遊戲高手。
那麼,伊莎貝拉最擅長的,便是在混亂中見機行事。
混亂就是她的樂園。
只要身處混亂之中,她便可以如魚得水般地利用自己的能力,達到自己的種種目的。
在佈雷登王國的時候,因爲使者大人制定好了一切計劃,伊莎貝拉就只需要聽命行事,把自己化身爲使者大人手中的一件強大的武器。
但現在,使者大人不在身邊,她必須由自己來制定計劃。
而且在這個全新的位面,她也沒有太多的顧忌。
她可以盡情發揮。
於是,她微微一笑,對着被按在牆上的壯漢說道:“你們想逃出去嗎?”
那壯漢深感驚訝,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兩個倒在地上哎呦痛哼的同伴,以嘶啞的嗓音說道:
“你……你到底要做什麼?……哎呦,誰不想逃出去啊?”
“你叫什麼?”
“我叫岡特。”
“他們兩個呢?”
“光頭的那個叫做強尼,有紋身的那個叫做馬里奧。”
“你們是怎麼被關進這裡的?”
岡特回答:“強尼和馬里奧他們兩個侵害了一個年輕女孩,被荒巖城的治安官抓到了,本來打算執行死刑,但因爲一個月後就是太陽神祭祀慶典,就把他們送進來當角鬥士了。”
聽到這話,伊莎貝拉對那兩人更加鄙夷,只後悔沒把他們打得更慘一點。
“那你呢?”
岡特沒有回答,卻聽見光頭大漢強尼喊道:“岡特,你敢說你不是一夥?”
聽到這話,伊莎貝拉不禁搖了搖頭,同時嗖地縮回手,只覺得這幾個傢伙骯髒到令人作嘔的程度。
如果不是在之後的計劃上,有地方需要利用到他們,伊莎貝拉真想現在就把他們一個個全部踹死。
看看這幾個骯髒的傢伙,伊莎貝拉本想感嘆一句“呵,男人”,卻突然間想到了一向彬彬有禮、頗具風度的使者大人,不由得默默嘆了口氣,只覺得男人與男人之間的差距真大。
在她的印象中,使者大人的目光永遠都是平靜而淡漠的,從來不會因旁人的尊貴或是卑微,美麗或是醜陋,而產生絲毫波動。在看向她的時候,更不會摻雜絲毫慾望的痕跡。
“畢竟他是偉大的神明派來的使者……”她想,“或許在使者大人的眼裡,衆生都沒有任何差別吧……”
在接下來的時間裡,伊莎貝拉又問了這幾個人,關於這座牢獄的情況。
這幾個人被她嚇怕了,自然都如是回答。
他們說,這座牢獄中關了近百名奴隸或是犯人,都是下個月要去競技場上生死搏鬥的。
而這座牢獄的鑰匙,由典獄長保管。
典獄長隨時隨地把鑰匙拴在褲腰帶上,吃飯睡覺都帶在自己身上,根本不給任何人碰到它的機會。
他在每天晚上的時候,會來每間監獄巡邏,來查看情況是否一切正常。
“如果我們要逃出去,必須得拿到鑰匙才行。”三個壯漢齊聲說道。
伊莎貝拉點了點頭,同時陷入了沉思。
然而就在這時候,一個獄卒突然出現在了他們這間牢房的外面,把幾個麪包扔了進來。
“岡特,這是你母親送來的,”獄卒用冷漠無情的口吻說道,“她叫我給你帶句話,讓你照顧好自己。”
岡特抓起麪包,將其塞進自己懷裡。同時他口中嚷嚷道:“我早就說過,讓她不要送東西來了,她不聽……”
伊莎貝拉問:“這地方還可以讓外面的人送東西進來?”
“當然可以,”馬里奧呵呵一笑,回答道,“只要你願意花錢賄賂典獄長。”
“所以我們這位典獄長,現在簡直富得流油,”岡特忍不住跟着說道,“他總能想到各種法子撈錢。”
“恐怕一般的富翁都沒有他有錢。”強尼附和了一句。
聽到這話,伊莎貝拉忽然感覺到一個靈感從腦海中閃過。
她終於知道該如何製造一場混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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