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到!”
就在這等難耐的死寂中,一陣紛雜的腳步聲突然響了起來,旋即便有一聲斷喝響起,一身整齊公主服飾的襄城公主已在數名宦官侍女們的簇擁下,緩步從議事堂外行了進來。
“夫人回來了。”
“見過公主殿下。”
……
這一見襄城公主已到,蕭家三兄弟自是不敢再端坐着不動,紛紛起了身,各自出言見禮不迭。
“都免了罷,爾等退下。”
襄城公主一向都是個溫和之典範,無論何時,臉上總是帶着溫文爾雅的微笑,可此時,她的臉卻是緊繃着的,別說笑容了,便是溫柔也已是不見了,剩下的只有滿臉的肅然之色。
“諾!”
聽得襄城公主有所吩咐,侍衛在其身後的諸般人等自是不敢稍有怠慢,齊齊應了諾,就此魚貫着退出了廳堂。
“夫人,皇后娘娘可有甚交待否?”
見得襄城公主的氣色大異往常,蕭家兄弟三人自不免便都有些個心頭髮沉不已,彼此飛快地交換了個眼色之後,由着蕭銳率先開了口。
“唉……,娘娘自身處境也難,雖有心卻也難爲矣,唯以一語相贈,言曰我蕭家之難唯有左僕射陳大人可解。”
襄城公主到底是溫和之人,儘管氣色不甚好,可言語卻依舊平和,只是語調裡卻是不免透着濃濃的憂慮之情緒。
“這……”
這一聽襄城公主如此說法,蕭家兄弟三人頓時全都傻了眼,沒旁的,作爲姻親,*本該是蕭家最大的強援,可惜卻愣是被蕭家的無禮拿捏給生生推到了對立面上,如今想要去求*出手幫襯,不說自家面子放不放得下來的問題,就算是去求,能不能得陳府的諒解都難說得很,面對着這等窘境,蕭家兄弟幾個實在是不知該說啥纔好了的……
“稟老爺,少爺與蕭小姐來了,說是要見您。”
天將九月,正是秋高氣爽之時,恰值旬假有閒,然則*卻並未去踏秋懷古上一番,而是獨自一人在內院書房裡思忖着籌辦技工學院一事,以爲大唐科學院以及工部諸多工坊培養後續人才——此事雖已報李恪批准,可真要籌備起來,卻不是件簡單之事,教師的調集以及教科書的準備工作,*都不放心交給別人,只能是自個兒親力親爲地兼任着,要做的事兒自是不老少,這不,從早上起,*便在書房裡忙碌到了申時將近,就連午膳都是在內院書房裡用的,正自揮筆速書間,卻見貼身書童墨雨疾步從屏風處行了出來,幾個大步搶到了文案前,衝着*便是一躬身,緊着出言稟報了一句道。
“嗯,讓他們進來好了。”
*對蕭家雖是有所不滿,可對自家未來的兒媳蕭蓉卻很是喜歡,哪怕明知道其此番跑了來,十有八九是爲蕭家說情的,*也沒怎麼在意,隨手擱下了手中的筆,語調淡然地吩咐道。
“諾!”
聽得*有所吩咐,墨雨自是不敢稍有耽擱,緊着應了一聲,匆匆便退出了房去,不旋踵,便見陳舒陪着一名俏麗的宮妝少女從外頭行了進來。
“父親。”
“小女子見過陳大人。”
……
見得*的視線掃了過來,陳舒與蕭蓉自是都不敢失了禮數,齊齊行上了前去,各自見禮不迭。
“蓉兒來了,不必多禮了,來,坐下敘話好了。”
*雖是同意接見蕭蓉,可對陳舒擅自將人帶來內院書房這麼個重地還是有着些許的不滿的,儘管不曾呵斥於其,可對其無視的態度便已表明了一切。
“蓉兒是來負荊請罪的,大人不原諒,蓉兒不敢起身。”
饒是*叫起的聲音極之和煦,可蕭蓉卻並未就此站直身子,而是保持着福禮的姿勢,楚楚可憐地求肯了一句道。
“蓉兒不必如此,你之來意,爲叔已知曉,奈何此事火候未至,爲叔也自不好妄動,姑且先等等,待得陛下消了氣,爲叔再設法從旁分說好了。”
見得蕭蓉這般態度,*心中對蕭家三兄弟的沒擔當自不免便更鄙夷了幾分,問題是終歸不能當着自家兒媳的面數落親家的不是,無奈之下,*也只能是和顏悅色地安撫了蕭蓉一番。
“多謝大人寬仁,蓉兒感激不盡。”
蕭蓉與陳舒雖是太宗之指婚,可彼此間卻甚是投緣,自十二歲初次見面時起,感情就一直很好,前番蕭家拿婚事來拿捏陳家之時,蕭蓉也自氣憤委屈得很,奈何身爲人女,家中有事,她還是須得服其勞,原本還擔心*會有所見責,可這一聽*已是明確表示將會伸出援手,蕭蓉緊繃着的心絃立馬便是一鬆,也就沒再保持着行禮的姿勢,恭謹地謝了一聲之後,便即站了起來。
“蓉兒且先不忙謝,爲叔還有幾句話要交待,蓉兒回去後,且轉告你伯父,就說爲叔說得,此番之事可一不可再,國之大政方針,非是外戚可以妄議者,再有下次,後果自負。”
儘管看在蕭蓉這個未來兒媳的份上,*自不會坐視蕭家就此沉淪了下去,可有些話,卻是須得事先點透的,此無關親情,而是公義,話雖逆耳,卻斷然是忠言,至於蕭家三兄弟聽還是不聽,那*可就不管了。
“大人之教誨,蓉兒都記住了。”
蕭蓉是個很懂事的丫頭,年級雖不大,可性情卻是相當之柔順,自不會因*所言頗爲逆耳而有甚不快,但見其款款一福,已是脆生生地便應承了下來。
“嗯,記住便好,時候不早了,舒兒且送蓉兒回府罷,過後來此見爲父,去罷。”
該說的話都已是說過了,*也自不想再多言囉唣,念及蕭家老少都還在等着消息,也就沒再多留蕭蓉,笑着擺了下手,很是善解人意地便吩咐了一句道。
“孩兒遵命。”
一聽自家父親要跟自己談話,陳舒的頭皮不禁便是好一陣的發麻,只是這當口上,他也自不敢有甚違逆之言,只能是緊着應了一聲。
“大人留步,蓉兒告辭。”
儘管不曾側臉,可蕭蓉卻是敏銳地察覺到了陳舒的憂愁,也自不免便爲自家愛郎捏了一把冷汗,問題是她尚未過門,這會兒自是不好出言爲陳舒說話,無奈之下,也就只能是滿臉苦色地行了個禮,與陳舒一道並着肩地退出了書房,自行乘馬車打道回府去了……
“父親。”
儘管明知道可能會遭自家父親之責罰,可陳舒卻並不敢遷延不來,這一送走了蕭蓉,緊着便又趕回了書房,疾步行到了文案前,一躬身,輕輕地低喚了一聲。
“知道錯在何處了麼,嗯?”
*根本沒理會陳舒的見禮,就這麼任由其長鞠而立着,依舊自顧自地揮筆速書着,直到大半個時辰過去了,方纔擱下手中的筆,瞥了眼侷促不安的陳舒,聲線微寒地開了口。
“父親明鑑,孩兒、孩兒不該因私而言公,只是,只是孩兒實是不忍見蓉兒傷心,故而方纔厚顏前來求父親幫忙的,孩兒知錯了,還請父親責罰。”
聽得*語氣不善,陳舒原本就慌的心頓時便更慌了幾分,但卻不敢虛言狡辯,只能是老老實實地認錯了事。
“愚鈍!蓉兒乃你未過門的媳婦,她有難,你出手幫襯本就屬該當之事,然,卻須得注意方式方法,似你這般直接將蓉兒帶到爲父面前,若是爲父不肯幫忙,爾又將如何自處,嗯?”
陳舒如今已是封了伯爵之人了,年歲漸長,成婚後或許便會踏入朝堂,而*本人又已打算歸隱林下,將來的路自是須得陳舒自己去走,也到了該提點其如何爲官之時了的,正因爲此,該言傳身教之時,*自不會錯過了去。
“父親息怒,孩兒知錯了。”
被*這麼一訓斥,陳舒這才發覺自己的行事有多孟浪,俊秀的臉龐立馬便漲得個通紅如血一般。
“爾既言知錯,那就說說看,似今日之事,該得如何處置方好,嗯?”
饒是陳舒都已誠懇認了錯,然則*卻並未讓其輕鬆過了關去,依舊不依不饒地往下追問了一句道。
“回父親的話,孩兒應領蓉兒去見母親,如此便能多個迴旋之餘地,成與不成,皆可進可退。”
陳舒畢竟是受精英教育出來的,又是生在顯赫之世家中,從小便對官場中事頗爲的熟稔,既已知錯,要找出正確的應對之道,於其而論,也就算不得甚難事了的。
“嗯,遇事須得多長几個心眼,犯錯不可怕,可怕的是接連犯同樣的錯誤,爾且好自爲之,去罷。”
見得陳舒已然明白了正確策略應是如何,*也就沒再訓斥於其,一揮手,便即將陳舒屏退了開去,至於他自己麼,則再次埋首速書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