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下了這麼大的一個決心，但楚心裡卻並沒有鬆懈下來。
他的神經每日都繃得很緊，以至於再一次毒癮發作時，渾身都有些‘抽’搐。
明明他都已經好了許多，這一次發作卻又讓他損耗了不少的元氣，怕是要‘花’一段時間才能養得回來。
但他們現在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楚在莊子上養病，咸寧帝那邊他也已經回覆了。想必現在咸寧帝也在開始着手佈置。
這般一算，留給他們的時間其實也不多了。
筱雨給楚蓋了被子，無聲地嘆了一聲。
馬上便是初秋了，這時候去西嶺，若是時間算得剛好，到那邊兒也就差不多是孩子出生的時候。
說筱雨不擔心，那是不可能的。
可再是擔心，這一趟也是勢在必行的。
筱雨安慰了自己幾句，出得屋來。
秋蘭上前來道：“‘奶’‘奶’，親家太太那邊傳了話，說是過兩日還要送四姑娘過來。”
筱雨愣了一瞬：“潔霜還要回來？”
秋蘭點頭，道：“似乎是宋府那邊兒，老太太有些不大好，宋府大太太又是第一次生孩子，沒點兒經驗，太太想着再過去幫忙一段時間，總好過讓丫鬟們在旁伺候。”
筱雨應了一聲：“她要回來便回來吧，回去替秦銀相看姑娘，也已經是得償所願了。”
想着潔霜要過兩日纔來，筱雨也沒怎麼在意。沒想到當日下晌潔霜便趕來了，看上去有些悶悶。
筱雨笑問她：“回家去也有人給你氣受啊？”
潔霜撇了撇嘴，道：“你們都欺負我。”
“誰欺負你了？”筱雨無奈地搖頭：“可是你回家去，娘說了什麼？”
潔霜抿了抿‘脣’，道：“娘說已經和李家的當家太太見了面，口頭上將婚事定下來了。”
筱雨頓時挑了挑眉，心裡卻覺得潔霜如今這態度和表現，似乎也並不是太過排斥此事了。
她不由便笑了一聲，道：“娘替你看的，自然也是好的。之前娘還說那霍家好呢，現在也改主意了不是？這說明那李家是真的好。”
潔霜臉上並未‘露’出高興的表情，自己抱了個包袱在懷裡，道：“反正也只是口頭上約定，還沒正式定下來呢，一切都還有轉機。”
筱雨便問道：“那娘可有說，什麼時候將這件事情給定下來？”
潔霜搖頭：“我估‘摸’着至少也要等到秦銀的婚事定下吧……”
在一邊聽着的郭嬤嬤心裡有些嘀咕，悄然退了開去，拉過要去廚房吩咐晚上菜‘色’的秋蘭問道：“之前四姑娘和世子夫人還爭鋒相對，紅臉白臉的，怎麼這會兒四姑娘竟然能毫無芥蒂地和世子夫人說她和那李家，還有那霍家的婚事了？”
秋蘭頓時笑道：“嬤嬤忘記了，四姑娘回秦家那日，‘奶’‘奶’可是說過，她不‘插’手管四姑娘的婚事了。‘奶’‘奶’一向是說一不二，不會食言的，四姑娘也明白這一點，所以不會擔心‘奶’‘奶’再阻止她自己做選擇了。”
郭嬤嬤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
屋內，筱雨正問着潔霜有關秦銀看上的那家姑娘的事。
“娘和三嬸都去相看了吧？她們怎麼說？”筱雨問道。
潔霜點頭道：“娘和三嬸瞧着‘挺’滿意的，覺得那姑娘年紀合適，人又勤快，做事也很利落，要是能嫁給秦銀，往日裡管着他，也是件好事。”
“沒想到秦銀還蠻有眼光的。”筱雨笑了一聲，又問道：“那姑娘家裡的情況呢？”
潔霜回道：“家裡就是一般的農戶，聽說是十幾年前遷來京城的，算不上有錢，比咱們家是差遠了。那辛姑娘家裡還有兩個弟弟，辛家叔嬸說，希望未來大姑爺能幫忙照拂着兩個小舅子。娘和三嬸覺得這問題不大，也沒說什麼。”
筱雨點點頭，倒是有些納悶：“你說那家姓辛？可是辛勞的辛？”
潔霜頷首：“立十辛。”
筱雨皺了皺眉頭，總覺得“辛”這個姓，沒來由得有些熟悉。
“我覺得辛姐姐長得‘挺’好看的，就是皮膚有些黑，大概是在家裡莊稼活做得比較多。”潔霜自顧自地說道：“我去辛家半天，看着她一直都在做家務活計，都沒怎麼休息。她說她是歇不下來，總覺得手上要有事情做方纔不彆扭，讓她歇着，她反而渾身上下不自在。”
潔霜說着便笑了一聲，道：“辛姐姐說她天生勞碌命，沒享福的運氣。我同她說，等她嫁進咱們家，或許就不一樣了，她卻是搖頭，說便是家裡富貴了，也還是想每日勞作着。姐，你說她是不是真天生勞碌命？連享福都不會。”
筱雨望了潔霜一眼，道：“我沒覺得她說的有什麼不對。”
潔霜討了個沒趣，也沒了繼續說辛家人的興致，拎了包袱起來說要回房去。
筱雨仍舊讓那兩個丫鬟去伺候她，潔霜走了兩步，筱雨忽然叫住她問道：“你怎麼不讓荷渠跟在你身邊了？”
潔霜翻了個白眼：“她也是每天忙這忙那的，在我跟前晃來晃去。我看着嫌煩，就讓她去娘身邊了。”
筱雨眉眼一沉，問道：“那你在家裡，身邊沒人伺候？”
一提這個，潔霜頓時返回來坐到了筱雨身邊，笑道：“姐，我正想跟你說呢。荷渠去了娘那邊，我這兒就沒伺候的人了。在你這兒待了一陣子，這兩個丫鬟我也是用熟用慣了的，不然你就把她們送給我做丫鬟吧？”
筱雨盯着潔霜，卻是無視了她眼中的希冀，道：“不行。”
潔霜臉上一頓，立刻不滿道：“爲什麼不行？你這兒還缺這兩個丫鬟？”
“丫鬟是不缺，但是不能給你。”
筱雨低了低頭，道：“你把荷渠給娘用，也算是孝順，我就不與你計較了。至於丫鬟的事，沒說的，我不同意。”
潔霜頓時站起身：“爲什麼？你總要給我個理由啊！”
“我就是不愛慣你這臭‘毛’病。”筱雨直接地道：“你也是要訂婚的人了，要是將來你去了李家，難不成還要帶着一串丫鬟僕人去？”
潔霜梗着脖子道：“就算我不帶着丫鬟僕人，我沒出嫁之前，難道還不能讓人伺候了？！”
“你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真讓你時時刻刻享受着別人的伺候和服務，等你嫁了人，會將這些當做理所應當。”
筱雨道：“你別跟我討價還價。李家家境還行，養幾個丫鬟下僕也是養得起的。你將來要是嫁到李家，也不用愁沒人伺候。但現在你紅口白牙地就問我要丫鬟，我不會給。”
潔霜氣得漲紅了臉：“你這就是在針對我！”
筱雨懶懶地道：“我沒有，我只是在教你，不要以爲你所希望的，別人有義務無條件地滿足你。”
“就這麼一個小要求……”
“這不是小要求，你要的是兩個活生生的人。”筱雨打斷她道：“秦家是今非昔比，但我們也是從被人看得命如草芥的時候過來的。你在問我要人之前，至少該學着尊重伺候了你一陣子的兩個丫鬟，問她們願不願意跟你去。而不是一上來就讓我送這兩個丫鬟給你。”
潔霜氣不過，立馬就回頭怒視着那兩個丫鬟，問她們要不要跟她。
那兩個丫鬟自然都是搖頭。
她們倒也不是覺得潔霜不好，而是覺得跟着她沒有跟着筱雨舒服。
筱雨的規矩雖然很嚴，但是從不會無緣無故苛責她們。有叢媽媽和趙媽媽兩位媽媽在，下邊的丫鬟也很少有排擠之類的事情發生。
而她們伺候過潔霜一頓時間，覺得這位四姑娘的‘性’子不怎麼好。
兩相比較，當然覺得還是待在這莊子上爲好了。
潔霜氣得不行，重重地哼了一聲，撥開兩個丫鬟自己朝着住的廂房一個人跑掉了。
兩個丫鬟面面相覷，猶豫了一下，筱雨道：“追去吧，她在這莊子上，你們還要跟着她一段時間。”
大一點的丫鬟爲難地道：“‘奶’‘奶’，四姑娘生奴婢二人的氣，要是不肯讓奴婢二人接着伺候，可怎麼辦……”
筱雨笑道：“她要是不讓你們伺候，你們便回來，不用再去伺候她了。”
那丫鬟便接着問道：“那……不知‘奶’‘奶’會安排誰去伺候四姑娘？”
筱雨挑眉道：“她都不要伺候的丫鬟了，又何必再安排人去伺候她？”
言下之意是，潔霜要麼接受這兩個丫鬟的伺候，要麼就要落入沒人伺候她的窘境。
“奴婢明白。”
兩個丫鬟匆忙跑去潔霜住的屋子，大概是轉述過筱雨的話，潔霜怕攆走她們，筱雨真不再給她安排‘抽’的下人，所以也沒有趕走她們。
“還是隻有世子夫人才能製得住四姑娘。”郭嬤嬤捧了茶上來，道：“初秋時節天氣開始轉涼了，最近氣候有些反常，世子夫人平日裡可要注意添衣減衣，別凍着熱着。”
筱雨應了一聲，喝了口茶，腦子裡卻是忽然靈光一閃，問秋蘭道：“對了，秦銀看上的那個姑娘，家裡是姓……辛，對嗎？”
秋蘭點頭，好奇問道：“‘奶’‘奶’，怎麼了？”
“我說怎麼那麼熟悉呢……”筱雨微微坐直，看向秋蘭道：“原來是辛。辛柔的那個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