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場作戲。
阮鳳歌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眸中慢慢瀰漫出絕望的哀傷。
下面站着的這個男人，是她自少女動心之時便一直喜歡的人。
可就是這樣的人，卻自始自終都在用最惡毒的語言去攻擊自己，讓自己陷入絕望而又哀怨的境地。
此刻的阮鳳歌眼神空洞，她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好似被扔進了冰水之中，身心從內到外都冰涼徹底。
所有人都默然不語。
因爲此刻的阮鳳歌就那樣睜着大大的眼睛，淚水好似斷了線的珠子一般落了下來，那種感覺就好似被人抽走了所有的生機，只剩下這樣一副美麗而又毫無氣息的皮囊。
可就是這樣無聲的哀慟，卻牽動了很多圍觀女子的心。
這世間，爲情字最爲傷人。
可是一個人，大抵要傷心絕望到什麼程度，纔會像這個女子一般？
蘇沐月極力剋制自己的情緒，因爲她怕自己忍不住會直接上前殺了華銘。
只不過，華銘突然好似受到了污衊一般，指着阮鳳歌大吼道：“阮鳳歌，你這是什麼意思？你這樣心機手段都十分惡毒的女人，何必在這裡惺惺作態？我告訴你，我……啊！”
華銘的話還沒有說完，人已經被直接踢飛了出去，而圍觀的那些百姓都下意識地讓開一條道路，默默地看着華銘跌落在不遠處的一輛馬車上。
“牽黃。”蘇沐月有些詫異地看向牽黃，她好像並沒有讓牽黃動手，所以這是怎麼回事？
“縣主，不好意思，屬下只是實在是看不下去了。”牽黃的目光緩緩的落在阮鳳歌身上，眼底快速地劃過一絲擔憂。
他最初被司空焱派過來保護阮鳳歌，總覺得自己是大材小用，而且他之前也一直覺得，華銘那麼討厭阮鳳歌，如今擺脫了她肯定巴不得再也不見，怎麼可能還會來找阮鳳歌的麻煩？
事實證明，他實在有些低估了華銘的無恥，他甚至沒想到在蘇沐月親自去打了他一頓的時候，他竟然不惜爲了替自己洗清那些污名，不惜一而再再而三地傷害着這個本就已經脆弱不堪的女子。
所以，他實在是忍不住了，甚至腳下力道都沒有減下一分，也許這麼一腳下去會去了華銘半條命，那也無所謂。
因爲現在的牽黃恨不得一腳踢死華銘得了。
依着他流連花叢的閱歷來看，阮鳳歌絕對是個很好的姑娘。
這天下的女子本就應該是被人捧在手心裡呵護的，怎麼會有華銘這樣身在福中不知福的男人？
牽黃心底真心有些哀怨，爲什麼這世間竟然會有人死心塌地喜歡華銘，而沒有人喜歡這麼善良的自己呢？
阮鳳歌看到華銘被牽黃直接一腳踢得昏死過去，當下在也承受不住，身子一軟，當下也昏了過去。
好在雲初本就扶着阮鳳歌，所以連忙和夏至等人手忙腳亂地將阮鳳歌送回了客房，自然也沒人在理會牽黃到底在想什麼。
牽黃本來也想跟進去，可是當他看到蘇沐月徑直往華銘走過去的時候，不禁也跟了上去，畢竟他最主要的還是要保護蘇沐月，至於其他的都不重要。
人羣自動讓開了一條路，蘇沐月走到華銘不遠處，突然笑着問道：“蘇大小姐既然來了，何必到醉霄樓坐一坐？”
蘇大小姐？
蘇慕瑤？
所有人都有些驚訝地看着那輛馬車，蘇慕瑤爲什麼會在這裡？
難道是來看華銘和阮鳳歌如何爭執的嗎？
“今日本來是打算帶着三妹妹一起過來醉霄樓嚐鮮，倒是沒想到會遇到這樣的事。”馬車裡，自然而然的傳出蘇慕瑤溫柔的聲音，隨後兩個戴着面紗的少女一前一後走下了馬車。
前頭那個自然是蘇慕瑤，後頭那個眼神躲閃的自然是蘇慕婉。
“還真是巧合的很，今日華大人來醉霄樓鬧事，蘇大小姐竟然恰好來到這裡，還真是無巧不成書。”蘇沐月面上帶着和善的笑意，看着蘇慕瑤說道：“你說是不是蘇大小姐？”
蘇沐月話裡話外都在說巧合，可是這世間哪有那麼多巧合？
只是，這世間也有巧合。
比如，巧合的是，這個時候剛纔被摔昏過去的華銘在這個時候醒了過來，一眼便看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蘇大小姐？”華銘只覺得自己現在五臟六腑都疼痛不已，整個人都感覺要散架了，可是他還是儘可能的維持自己的笑意，用自己那已經腫的不成樣子的雙眸看向蘇慕瑤，欣喜地問道：“你是來看我的嗎？”
“呵……”蘇沐月突然冷笑出聲，看着華銘那副情深似海的模樣，不禁冷聲道：“是啊，蘇慕瑤不僅是來看你的，還在等着你上門求娶呢！我說華大人，你可要抓住機會纔是！”
華銘完全沒有聽出蘇沐月語氣中濃濃的嘲諷意味，只是雙眸發亮地看向蘇慕瑤，不可置信的語無倫次地問道：“蘇……蘇大小姐，你真的同意嫁給我嗎？”
“縣主，名聲於一個女子來說有多重要，想必縣主深有體會。”蘇慕瑤不氣不惱，並沒有理會華銘，當下只是看着蘇沐月輕笑道：“縣主何苦如此咄咄逼人？總不能因爲阮姑娘是縣主的朋友，縣主便傾心相護，甚至不惜污衊民女的名聲？”
“蘇慕瑤，你想太多了。”蘇沐月淡淡的看了蘇慕瑤一眼，突然轉身朝着醉霄樓走去，邊走便揚聲道：“從今日起，凡是我蘇沐月的地方，概不接待蘇慕瑤，華銘二人。”
“縣主，你這是要仗勢欺人？”蘇慕婉被蘇慕瑤漠然的看了一眼，終究抵不住她給自己的壓力，立刻揚聲道：“這樣未免也太不講道理了！”
蘇慕婉說完，幾乎都要哭了。
蘇沐月什麼時候講過道理啊？
大部分時間不都是直接就暴揍一頓了嗎？
蘇沐月，你千萬不要遷怒於我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蘇慕瑤。”那邊，蘇沐月好似聽到了蘇慕婉的心聲，突然轉頭看向蘇慕瑤說道：“華銘喜歡你無可厚非，可是你不該選擇，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所以，如果你覺得我爲朋友出氣是仗勢欺人……我就是仗勢欺人，那又如何呢？”
不等蘇慕瑤開口，蘇沐月立刻又說笑着道：“當然，如果你讓華銘在我醉霄樓門前跪上三天三夜，那麼我就收回自己剛纔說的話，做與不做，就看蘇大小姐自己了！”
蘇沐月說完，毫不猶豫地轉身就走，根本不給蘇慕瑤說話的機會。
其實，蘇沐月很清楚，蘇慕瑤舌燦蓮花，死的都能說出活的，所以她故意不給她任何辯白的機會。
只要蘇慕瑤的名字跟華銘扯在一起，那麼以後不管是哪個皇子想要娶蘇慕瑤，都勢必心裡會有幾分不舒坦。
對於能給蘇慕瑤添堵的事情，再小蘇沐月也很樂意去做。
而被留在原地的蘇慕瑤完全無視了華銘，直接上了馬車，帶着蘇慕婉駕車離開。
圍觀的百姓見無熱鬧可看，便很快散開了，只剩下華銘一個人捂着心口，半晌也沒爬起來。
“大……大姐姐，你別生氣。”蘇慕婉硬着頭皮，小心翼翼地看着蘇慕瑤一眼，吞了口唾沫說道：“今日只是意外。”
“嗯。”蘇慕瑤閉着眼睛，幽幽地開口道：“蘇慕婉，你知道蘇慕錦的下場嗎？”
“知……知道！”蘇慕婉聽到蘇慕瑤提到蘇慕錦，瞬間打了個激靈，低下頭怯弱地開口道：“大姐姐，我……我錯了。”
“錯在哪裡？”蘇慕瑤睜開眼睛，面無表情地看着蘇慕婉。
“我剛纔應該張揚跋扈，去罵華銘不知好歹，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然後怒罵蘇沐……”
“不要在我面前提起那個女人的名字。”蘇慕瑤摸着指甲，突然拔高了聲音呵斥道。
蘇慕婉被蘇慕瑤的口氣嚇住了，立刻閉上了嘴巴，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這麼多年，蘇慕婉從未見過蘇家能有一個人可以把蘇慕瑤逼到如此失態。
是的，也許很多人覺得只不過是提高一點聲音，怎麼就叫失態了？
可是對於一向淡然如水的蘇慕瑤來說，這已經是最爲明顯的表現生氣的樣子了，而且這樣的蘇慕瑤更讓人害怕。
“蘇慕婉，你說得罪我的人，是不是應該有極爲悲慘的下場？”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蘇慕瑤的情緒似乎平靜了下來，伸出手摸着蘇慕婉的臉頰，輕柔地笑着問道：“你說是不是？”
“是。”蘇慕婉立刻應聲，只覺得那指甲劃過自己的臉頰的時候就好似毒蛇吐信，不禁吞了吞口水，驚恐地說道：“大姐姐，你……你看蘇慕錦，她當初不也罵過大姐姐，現在還不是被折磨的生不如死，所以得罪大姐姐的人都會不得好死的！”
蘇慕婉雖然嘴上這麼說，可是她腦海裡卻不自覺地浮現出蘇沐月那自信而又張揚的笑容。
那個少女，真的會輸給蘇慕瑤嗎？
“你倒是提醒了我。”蘇慕瑤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沒有察覺到蘇慕婉的走神，反倒是饒有興趣地問道：“我好久沒有見二妹妹了，要不要去見見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