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佳人發燒到下午才慢慢轉醒,生理和心理同時受累。因爲高燒而痛楚,而傅司臣早已不在了,留下秦姨在照顧她,秦姨說,傅司臣接了一通電話就匆匆忙忙地離開了。
根本不用想,能讓他那麼緊張的、只有未醒的那個人了。
可是,她原本就不該奢求什麼啊。
身體僅是微恙,倪佳人沒有聽秦姨的阻攔,拿着設計圖的拓本到了浮石集團,前臺依舊只是給何軒打了個電話就讓她上去了。
見到何軒,他依舊熱情,“倪小姐,傅總剛到公司,經理還在彙報情況,要不……你先到休息室等等?”
“不用了。”
倪佳人笑着拒絕,“我只是來把圖紙交給他的,你幫我給他就好,有什麼問題再隨時聯繫我。”
原本有些白的臉色,此刻一笑,顯得更虛弱了。
何軒爺有些詫異,關切地問,“倪小姐,你還好嗎?你臉色很不好……”
倪佳人搖了搖頭,轉身欲走。
何軒再次追問,“倪小姐,你真的不等等傅總嗎?”
“不用了。”倪佳人肯定地搖了搖頭,卻對他報以感激一笑,“何軒,謝謝你。”
她知道,他對她很照顧。
即便傅司臣原本的決定會傷害她,可他還是盡力地減少傷害。儘管傅司臣其實很不願意見她,他還是不經過問就把自己放進浮石大廈。
這一切的特殊待遇,她倍感溫暖。
只是,她和傅司臣,只做最熟悉的陌生人就好了。
何軒回以一笑,卻覺得她的道謝,似乎隱隱蘊含了些什麼他沒有讀懂的東西。她前腳剛走,彙報完的經理便出了辦公室,與何軒交換了一個眼神。
何軒走進去,傅司臣還在批閱剛纔的文件。
“傅總。”
“嗯?”
“剛纔倪小姐來了。”
傅司臣倏爾收了筆,“在哪兒?”
“她給了我這張設計圖。”何軒走上前,將設計圖放到他的桌上,“她說有問題可以聯繫她,人已經離開了。”
傅司臣微訝,她不是發高燒了嗎,怎麼還親自過來?
“她沒進來?”
“她把設計圖交給我就離開了。”何軒回答,傅司臣蹙眉,他繼續說,“倪小姐的臉色,似乎有些不好。”
何軒隨後退出了總裁辦公室。
他的職責,是告知他該知道的事情,並非等着他的答案,該如何決策,是他傅司臣自己的事情。
工作如此,感情更是如此。
桌上,圖還是早上看到的那張圖。如此,傅司臣更加確定了,因爲他找不到話說而隨口一問的話,她竟然忙到半夜。
一個衝動,他拿出了手機,想按下她的號碼,而下面西郊別墅的號碼卻亮着紅色,似乎是在警告他,不準打這個電話!
傅司臣擡起的大拇指,懸在屏幕上,遲遲無法按下。
打了這通電話,又能改變什麼呢?
突入其來的關心,然後換來的又只有更長久的冷漠,還有更深的傷害。
放下手機,看了看那張設計圖,轉而又拿起,在通訊錄裡添加的一個聯繫人……城市的星空。
名字下,是倪佳人的號碼。
城市裡,要怎麼才能擁有一片星空?
就像是一場可望而不可即的夢,就如她。
希望他真的能實現這一場看似不可能完成的夢,然後,祈禱他的夢
,如果還有可能,也能稍稍貼近那麼一點。
蘇澤修去公司接倪佳人,祁聞讓四季酒店的人給他留了一間包廂,等着他們過去。劉玲迎他上去,卻給他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他微微蹙眉,往辦公室裡一看,倪佳人趴在辦公桌上,閉着眼睛,好像睡着了。
“昨晚,倪總在公司待到兩點纔回家,秦姨剛纔給我打了電話,一大早倪總就發高燒了,但下午她還是堅持來上班了,不過,文件沒看多久就睡着了。”
“最近公司有什麼要忙的?怎麼那麼晚?”
劉玲想了想說,“應該是給浮石和耀明的那副設計圖吧,我昨晚走的時候,倪總已經趴在桌上畫了一下午了……”
浮石。
又是浮石!
她爲了傅司臣,到底要折騰到什麼時候?一定要把自己的身體都搞垮才罷休嗎?
爲了一個不愛自己的人,值得嗎?
蘇澤修突然一怔,垂在身側的雙拳逐漸收緊了力道。
不愛?怎麼可能不愛。
那一刀,他怎麼都不相信,傅司臣只是出於朋友的感情擋下的。當時他被衝昏了大腦,纔會相信他的言辭,可看他故作冷漠的表情,他真的……不愛佳人嗎?
從小到大,他們幾人之間的感情都是透明,除了倪佳人什麼都不知道,他知道傅司臣喜歡佳人,傅司臣也知道自己喜歡佳人。
可爲什麼,他娶了他心愛的女人,卻不知道好好珍惜?
劉玲,“蘇總,要不你先去酒店吧,也正好也祁總說一聲。一會兒倪總醒來,我親自送她過去。”
蘇澤修思量片刻,看了看辦公室裡搭着一根披肩的倪佳人,點頭說,“好,等她醒了再過來,不用着急。”
那條披肩,應該是劉玲給她披上去的。
他從來沒有見過劉玲這樣的秘書,把自己的上司,簡直當女兒一樣照顧。不過,正是因爲如此,他對劉玲才放心。
“蘇總放心。”
蘇澤修在四季酒店門口就看到了驅車而來祁聞,兩人打趣着一起進入包廂,這裡都是祁聞的地盤,他樂得自在。
蘇澤修興致缺缺,可也不想掃了兄弟的興致,隨聲應付着。祁聞一個人喋喋不休,經理一進來,祁聞就急着讓人上菜了。
“佳人他們還沒到。”
“管他呢!誰知道這倆人什麼時候纔到,咱們勤奮,先到先吃,他們後來嘛,就吃剩下的吧!”祁聞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
“佳人生病了,你讓她吃涼的?”
“誒?”祁聞正想問,她昨天來接自己的時候纔好好的,怎麼今天就生病了,房門被人生硬地推開,傅司臣走進來,解開了西裝外套遞給身邊伺候的人,鬆了鬆領帶,隨意地坐在靠門的那一側,背對着門。
“我去,小四,你怎麼纔來啊?這麼不願意跟我吃飯?”祁聞抱怨着說道,隨之看他的身後,一個人也沒有,“佳人呢?怎麼沒跟你一起?”
聽到佳人的名字,傅司臣蹙了蹙眉,“問題怎麼那麼多?”
祁聞,“……”
他纔回來兩天,就被自家倆兄弟嫌棄了無數次,如此,他爲什麼還要回來啊?要知道,國外金髮碧眼的妹子何其多,比這倆苦瓜臉可好看多了!
“佳人生病了,你知道嗎?”蘇澤修幽幽地問。
傅司臣還是簡單的擡了擡眸子,沒有開口,倒是祁聞,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似的,“對對對,你剛纔說佳人
生病了,怎麼昨天還好好的就生病了?現在怎麼樣了?”
他一臉擔憂,佳人沒在,他又不知道能做些什麼,只能乾着急。
要說他們兄弟四人,能陪倪佳人過苦過難的人,是傅司臣;最關心守護她的人,是蘇澤修。而祁聞和陸君浩,只是常年不在國內罷了,不如他們倆離佳人近,可關心卻沒少過。
顯然,比起那兩個人,他們的關心更理性一些。
“沒死。”蘇澤修冷漠地吐出兩個字,眸子卻盯着傅司臣,就是要故意說給他聽。
祁聞立即看出了兩人之間的火焰,這麼多年,兩個人還在鬥得你死我活嗎?蘇澤修,你不是說了做她的守護天使嗎?怎麼突然就跟她老公槓上了?
因爲七年不在國內,缺失了一段時間共同記憶的祁聞,此刻有些懵了。
傅司臣淡淡地轉眸,似乎這件事根本與他無關。
他如何不知道,早上還是他發現她的異樣。
只是,沒等到她醒來,他就離開了。
幾乎是一瞬間,蘇澤修的怒火被點燃。
倪佳人爲他付出了那麼多,換來的就是他的冷漠?爲什麼他就不能關心一下,就連祁聞都還要問上一句,他爲什麼就能不聞不問?
他倏爾起身,繞到傅司臣身邊,拽起了他的領子。
“澤修!“祁聞大驚。
“傅司臣!”蘇澤修的雙眸,被血絲染紅,一拳打在了他的臉上,吼道,“她是你的妻子!你怎麼能對她不聞不問?你知不知道,因爲你,她受了多少傷害?”
祁聞有些懵,愣愣地聽着,好像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爲了一個女人,你就將所有的憤怒都發泄在她的身上。你要是不想,還娶她做什麼?你娶她,就是爲了折磨她嗎?如果她真的下了狠手,傷害了你的救命恩人,你就跟她形同陌路不行嗎?爲什麼要傷害她!”
蘇澤修的拳頭一拳又一拳地砸在他的臉上,傅司臣卻沒有反抗,任他打。
他們,真的就快走到形同陌路了……
“澤修!你冷靜點兒!”
祁聞上前拉架,卻架不住他兇猛的攻勢。
倪佳人原本還有些擔心,過來見到傅司臣,又會是什麼怎樣的局面,可怎麼也沒有想到,她看到的竟是這樣的場面……
傅司臣狼狽地躺在地上,蘇澤修瘋了一般地向他揮動着拳頭!
“小四!”
幾乎是本能的反應,她衝過去,身子迅速地撲向前,雙手抱住了傅司臣的頭,用身子爲他擋住了拳頭打來的方向。
她如此迅速的動作,包廂裡的三個人都愣住了。
鼻息傳來熟悉的味道,傅司臣瞪大了雙眸,看着她將自己護在懷裡,就像是護着幼崽一般,力道大得他差點兒失去了呼吸。
耳邊迴盪着她的叫聲……小四,小四,小四……
好多年,他沒有再聽到過了……
蘇澤修的拳頭,頓在了空中,眸底盡是神傷。
祁聞恰好有了空檔,將他拉開。
倪佳人以爲要承受一拳,緊緊地閉上了雙眸,沒感覺到痛處,又聽到祁聞的聲音,才緩緩擡頭,雙手仍緊緊地護着傅司臣的頭。
“澤修……哥……”因爲害怕和擔心,她的嗓音有些顫抖。
蘇澤修怒紅了雙眸,拳頭一直緊握着,似乎一有機會就會再次砸上來。
“傅司臣,你要是不能給她幸福,那就離婚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