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酒吧的次數不多,但我也不是啥都沒有經歷過的楞大頭,以前陪某些嘴賤話多的客戶,他們偶爾會給我說起他們在酒吧撿殭屍的事。
所謂的撿殭屍,就是某些賤男,跑到酒吧弄個一打酒慢慢喝慢慢磨,等到夜色漸濃,很多來酒吧玩兒的美女酒意正酣醉倒酒場,他們就毫不費勁上前把那些醉醺醺沒有力氣反抗的美女帶回去過夜。
這事聽多了,我自然不敢在夏萊走開之後,放.縱自己的睡意。
艱難地將身體旋了旋,我用力掐了掐自己的大腿,那些迷迷糊糊過去散去一些,爲了乘勝追擊,我端起面前還剩一大半的純真瑪麗,一飲而盡。
這雙管齊下,確實讓我的意識暫時回暖。
然而,可能洗手間排隊的人,真的特別特別多吧,夏萊這麼一個走開都差不多十分鐘了,還是不見蹤影,我在等待中越發焦灼煎熬,那些睡意再一次席捲而來,而我不管再怎麼用力去掐大腿,都於事無補。
頭太重,我一個不留神,就栽在了桌子上。
閉着眼睛趴着的感覺實在是太舒服了,可我卻不敢貪戀,我努力想要支起腰來,卻無法逃脫困意糾纏,我居然就在拉鋸中,徹徹底底陷入了昏睡。
可能是因爲最近張代時不時對鄭世明的介意,讓我潛意識裡面有忐忑侷促,在跌宕的夢鄉里面,我居然夢見了鄭世明,我夢到他好像是陪朋友過來賓果酒吧,他趕巧的碰到我,他在我的面前晃盪了好一陣子,他似乎還攙扶我一大截路,說什麼如果我沒地方去,他可以幫我開酒店啥的。
長夜漫漫,夢境無邊,場景切換下我再次夢到張代,他站在離我十米開外的地方,一臉冷漠盯着我看了不下五分鐘,他最終什麼都沒有說,乾脆利落轉身瀟灑而去,我急急忙忙追上去,拼命抓住他的胳膊給他解釋我和鄭世明一毛錢的關係都沒有,但張代卻越走越快,最後把我甩得遠遠的。
壓抑到快要窒息,我驚了驚,從牀上彈了起來,一睜眼就看到夏萊,她素着一張臉睡在我身旁。
大概是被我弄出的動靜驚醒,夏萊緩緩睜開眼睛,她用力揉了揉,聲音帶着惺忪:“唐二,你醒了啊。”
一想到我居然在渾然不覺中,與夏萊睡同一個牀,還捱得那麼近,我心裡面感覺怪怪的,可我又不能表露出情緒波瀾來,我努力擠出一個笑:“是不是我起牀動靜大,把你吵醒了?”
將亂糟糟的頭髮往後一撩,夏萊搖了搖頭:“不是,我生物鐘,這個點也該醒了。”
舒了一口氣,我這才環視四周,我有些懵逼:“我們在酒店?”
將被子一把掀開,夏萊點頭,她隨意的口吻:“對啊。看來你最近真的是累壞了,昨晚我從洗手間裡面出來,你倒桌子上睡得太沉,我也累得要命,懶得去香蜜湖,就直接在旁邊酒店開個房間睡一覺再說。”
跳下牀去,夏萊蹬上拖鞋,她指了指旁邊桌子上,說:“唐二,你那包包在那邊,我昨晚只顧架着你,沒注意看東西有沒有掉,你檢查檢查,我先去洗個臉。”
我的包包裡面,除了身份證銀行卡和手機,別的都是一些不值錢的小玩意,我隨意翻翻看這三樣都在,也就沒再繼續細看下去。
習慣性的,翻完之後我把手機拿出來想看看張代有沒有給我發信息,不料我連連摁了幾下,手機屏幕都是一片黑。
我按了開機鍵,屏幕閃了閃提示電量不足,又黑了下去。
雖然我忘了昨晚手機大概有多少電量,但我想到我出門得急,沒顧上給手機充電,它沒電關機也正常。
但我急切想看看張代有沒有給我發信息,我不得不主動開口:“夏萊,你有帶充電器嗎?”
開門出來,夏萊抹了抹臉上的水汽:“我沒有帶充電器的習慣啊,手機沒電就關機唄,又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停了停,夏萊又說:“唐二,這個酒店有按摩服務,我昨晚開房,順道把按摩的套餐也買了,等會按完摩,咱們去吃個飯,你再回去呀。”
昨晚我出門之際,怕影響到張代工作,沒給他說夏萊找我這事,後面被夏萊拽着抒情,我也沒騰出空來聯繫張代,這麼都過了那麼久,我怕我不回他信息會讓他着急,我歸心似箭,只想趕緊回去把手機開機。
於是,我硬着頭皮扯淡:“我今天還有點工作上的事要處理。”
還好夏萊沒勉強我,她表示理解:“那你先去忙吧,工作重要。下次咯,下次我再請你按摩。”
停了停,她又叮嚀說:“不過唐二,工作固然重要,但你也要注意注意身體,我感覺你有點透支體力了,你昨晚睡得特別沉。”
嗯了一聲,我點頭,客套道:“我知道的,謝謝。”
再抹了抹臉上的水汽,夏萊的臉上盪漾着淺淺的笑意:“那你走吧,我回頭享受完了,再去退房走人。”
沒多作停留,我跟夏萊示意下,隨即拎包走人。
從酒店大廳出來,冬日的太陽雖然迷離,卻不含糊,它徹底傾瀉下來,我眯着眼睛四處觀望,透過斑駁的樹枝婆娑,終於看到賓果酒吧的位置。
沒有了夜色造勢,沒有了霓虹燈的裝飾,氣勢恢宏的酒吧門口,在白天裡面,黯淡無所遁形。
我抄了綠道走過去,尋到了自己那輛破車,一路狂奔回到了家裡。
來不及找東西填滿咕咕叫的肚子,我急匆匆跑到二樓拿了充電器,給手機接上,又忙不迭按下開機鍵。
有兩條信息蹦了出來,全是來自張代。
你關機了?
睡醒打給我。
看着這寥寥數字,我的心裡面有一丁點的不是滋味,可我也不是非要矯情到往深裡面去想,想着他面對着我長夜漫漫的關機輕描淡寫,是不是不再那麼在乎我。
我只會當,自從曹軍落馬之後,我身邊可以觸碰到的危機解除,張代緊張過度的話,顯得神叨叨的。他這般蜻蜓點水,反而正常。
好幾天沒有聽到過張代的聲音,在等待電話接通時我有些恍惚,直接他的聲音響起來 :“睡醒了?”
我正正身體,廢話道:“你昨晚打我電話了呀?”
從咽喉裡面含糊地嗯了一聲,張代說:“昨晚忙完,想着週末你應該沒那麼早睡,就打了。但你關機了。後面夏萊打給我,說她找你出去陪她坐坐,我叮囑夏萊,讓你回頭聯繫我,但夏萊估計是玩心重忘了。”
不疑有他,我噢了一聲:“我最近可能是狀態不好,我後面睡着了,還是夏萊把我弄到酒店的。早上起來發現手機沒電,我趕緊跑回來充電開機,就怕你找不到我。”
那頭有窸窸窣窣的細碎聲響傳來,張代的語速慢了一些:“唐小二,航班沒有延誤的話,我大概是今晚十點左右到家。”
我一聽來勁了:“你要回家了啊?那我等會去買點新鮮的骨頭熬點湯,你回來可以喝……”
張代語氣淡淡:“不用那麼麻煩,我吃飛機餐就好。你困的話,你可以早點睡,不用等我門。”
完全沉浸在即將要見到他的喜悅裡,我提了提聲音:“不麻煩啊。”
張代仍舊鬱淡如水:“真不用。回到太晚了,我只想趕緊睡上一覺。”
一聽這話,我不再執拗,張代又說他要先去忙活些手頭上剩下的活計,我就識趣的掛了電話。
張代不想要喝湯,我一個人實在懶得弄飯,還是喊的外賣對付着過了一天。
晚上七點多,我就開始坐在沙發上,抱着筆記本做一陣子線路板佈線練習,就要朝窗外瞅瞅。
一直到十點二十多分鐘,我才從小區昏暗的光線裡面,看到張代拉着行李箱的身影,他的懷裡面,抱着一束花兒。
把筆記本往沙發上一扔,我急急忙忙衝過去摘開門,迎着冷冽的北風朝張代衝了過去。
把花遞給我,張代伸手將我往他身上環了環:“你那麼快就看到我了啊。”
懷裡的花香氣滿溢着鑽進我的鼻子裡,我往張代的懷裡再拱了拱,我勢要裝逼到底:“我剛剛不小心望外面,剛好看到你唄。”
步履快了一些,張代說:“外面那麼冷,你還要瞎跑跑。走快點,別把你凍感冒了。”
我撇了撇嘴:“本大爺的身體好得很,別說吹這麼一陣子風,一毛錢的事都沒,就算讓我短衣短褲的站外面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也啥事都沒有。”
只是笑,張代不再接我話茬,他加快腳步,很快將我夾帶着團進了家裡。
在大廳足夠強的光線下,我這纔看到張代一臉的倦容,以及遍佈紅血絲的眼睛。
於是,在他把行李箱拉到沙發上,他作勢要蹲下收拾時,我揪了揪他的胳膊:“你先去洗澡睡覺啊,我來幫你收拾唄。”
估計是真累壞了,張代沒跟我瞎掰扯,他點了點頭,直了直身體,給我丟糖衣炮彈:“謝謝老婆大人。”
我眉開眼笑:“快去洗澡!”
張代前腳上樓,我後腳將他幫着拿到沙發旁的行李箱打開。
一如既往的,張代仍然需要清洗的衣服,用封口袋裝着,我將需要乾洗的放到一旁,可以機洗的就丟洗衣機裡面去,就算是完成了一大半的工程。
至於那些乾淨的衣服,我連同行李箱一同拎到臥室,抽出來抖抖,再掛到衣櫃裡面去。
臨到最下面的一件西裝,我怕抖動的幅度不夠大,就用手拍了拍,竟然觸碰到了一個硬物。
伸手往裡面掏了掏,我掏出個卡地亞的玫瑰金鑲鑽耳環。
再看口袋裡面,有一塊小小的電腦小票,購買日期正是今天,上面張代的簽字有種俊秀的漂亮。
自打上次,我拎着吳邵燕送過來的雲南特產,故作吐槽張代去出差都不愛給我帶禮物之後,他每去一個地方,都會給我帶個小玩意,他還越來越注重儀式感,每每都要趁我嘰嘰喳喳跟他嗶嗶個不停,他在突然掏出來,他似乎很享受我見到那些玩意時,臉上洋溢出來的驚喜。
雖然我實在對這類亮晶晶的東西,從頭到尾都欣賞無能,可若然是張代送的,就算是兩元店裡面的銅鋁戒指,我也會十分開心地笑納。
知道他啥習慣,我也樂意配合他,眼瞅着他快要從浴室裡面出來,我趕緊麻利將這個盒子合好,和着電腦小票放回到他西裝的口袋裡,徹底還原成之前的樣子,裝作我完全沒發現一樣。
我剛剛把所有衣服全然掛好,張代就拎着一條毛巾擦着頭髮走出來,他一屁股坐在牀沿上:“唐小二,我實在太困了,我要早點睡。”
看他的狀態,完全是在硬撐,我心疼都來不及,自然不會作天作地的要求他必須跟我侃一會大山,再像以前那樣把卡地亞的耳釘變出來哄得我快要笑掉牙齒,再沉沉入睡。
我挺乾脆:“得得得,你快睡。”
等我從浴室出來,張代已經鼾聲如雷,我挨着他躺下,聽着這聲音,我反而比這幾天更容易進入睡眠。
恍然不知道睡得多久,我正迷迷糊糊間,忽然感覺到一陣忽重忽輕的吻,細緻從額頭遊弋到臉頰,再由臉頰到脖子,那炙熱的脣似乎帶着電,每到一寸地方都帶給我一陣悸動的酥麻。
睡意蜷縮成一團,越退越遠,我有些艱難睜開眼睛,四周黑不見五指,還好我伸手就摸到了張代的臉,我啞着嗓子:“張代,幾點了?”
張代的聲音沉謐而含糊:“五點多。”
我再摸他的臉:“你睡不着了啊?”
突兀的一個翻身下來,張代雙手捧着我的臉龐,他的吻落下覆在我的脣上,肆意幾秒後鬆開,他的聲音裡面有濃濃的蠱惑,他直截了當:“我想你了。”
我還沒反應過來,張代忽然用腳別了別我的大腿,有風進來,我才驚覺自己身下已經沒有片縷遮擋。
睡了幾個小時起來,張代的體力似乎完全恢復,反正他不斷換着姿勢折騰,來來回回反反覆覆,等到他徹底釋放,天色已經是微微放亮。
饕餮之後,相互擁有的心滿意足支撐着我起來洗澡,我一回到牀上已經收拾一新神清氣爽的張代又將我環過去,我們相擁着睡了個回籠覺。
早上臨出門時,張代從衣櫃裡面翻出我昨晚掛好的,口袋裡面放着一對卡地亞耳釘的西裝套上,英姿颯爽風度翩翩過來挽我的手,說:“唐小二,今天我送你上班。”
我的腦海裡面馬上就幻想着他開着車,在某一個路口因爲紅燈停下來,跟我扯淡幾句,再出其不意將耳釘亮在我的面前,再看我欣喜若狂地接過來。
我承認,即使我再是那種一根筋的工科女,我骨子裡面仍舊無法摒棄掉喜歡浪漫這臭毛病,被這樣幻想出來的場景弄得心情跌宕不已,我破天荒不與他擡槓,溫順道:“好呢。”
心情愉悅,一路上我嘰嘰喳喳不斷給張代說着這幾天的見聞,張代手握方向盤,他淡淡笑着,時不時騰出手來摸我的頭。
其中有好幾次紅燈,他停下車來,都要伸手撩動我的頭髮,我以爲他要放大招了,但是事實證明,我真的是想太多。
一直把我送到品博的大廳,張代這丫也沒把耳釘掏出來。
我想他大概是想逗逗我,看看我會不會主動問他要禮物吧。
反正我跟張代這丫這麼多年,我從來沒有朝他伸出過自己的手。
這樣的習慣,一直延伸直到今天。
得,我還真跟他槓上了,他不拿出來,我就當不知道,看他沉得住氣,還是我撐得久!
從張代的手心中將手抽出來,我笑着:“你快回去公司忙吧。”
用身體擋住我大半,避開那些同事的目光,張代拍了拍我的臉:“唐小二,今晚我過來接你,出去外面吃飯。”
聽張代的意思,是有好事要慶祝?
有些疑惑,我說:“慶功宴嘛?是不是你這次去上海,收穫很大呀?”
頭輕搖,張代淡笑:“去上海確實有收穫,但還沒到慶功的地步。今天是夏萊生日,她在會展中心那邊一西餐廳訂了位置。”
原來如此。
挑了挑眉,我說:“那我中午有空出去,給夏萊挑個禮物。”
直了直身體,張代語氣清淺:“不用那麼麻煩,到時候買一束花就可以。”
我皺眉:“會不會顯得太敷衍?”
用餘光掃了掃大廳前面的掛鐘,張代說:“不會。到點上班了,唐小二你去忙你的吧。”
儘管張代讓我別麻煩,但我還是趁着中午休息的時候,跑到旁邊的商場,刷卡買了條我平常打死都不捨得買的圍巾,給夏萊做生日禮物。
因爲晚上沒法加班,下午我開足馬力埋頭於工作中,張代都殺到門口敲門,我纔回過神來。
以最快的速度,我關掉電腦,將手頭上大大小小的主板撿起來丟進物料槽裡面,我正拿着溼巾作勢要擦拭手,張代箭步上前,他將溼巾拿過去,捧着我的手擦得分外細緻。
被張代這番體貼對待弄得心潮澎湃不已,一路上我的心情比早上的還要好,再次自動開啓了麻雀模式,對着張代又是好一頓嘰嘰喳喳。
我完全沒有預料到啊,有一件讓我猶如不慎吞下魚刺卡在咽喉要多鬧心有多鬧心的事,它即將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