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絮叨叨半天,他這才一把抓住了那根長長的骨刺,打算扔回河中。
忽然間,一隻大手抓住了他的胳膊,阻擋了他的動作,緊接着又有兩隻手出現在他的身後。
王老頭大驚,隨着一股大力傳來,他站立不穩,退走好幾步一屁股坐在泥裡,同時,岸邊兩人的對話也傳進了他的耳朵。
“六子,是真的,這老小子把河神給殺了。”
“膽子真夠大的,你說咱們要不要把這事給辦了?”
“給河神報仇?”
黑暗中一人點了點頭,王老頭心中一緊,感覺到不妙,給河神報仇,不就是要拿他開刀?而且這事真的有必要殺人嗎?這兩人完全可以當做沒見過這檔子事,這又何必呢?
好在他出門前就有準備了,大叫一聲,衝着兩人推了過去,想把兩人推到河裡,可是這兩人身手很敏捷,直接跳到了兩旁躲開了他的攻擊,王老頭趁機在龍金刺的身子下摸出了那把菜刀,果斷的對着兩側揮動起來。
兩人似乎也被這突然傳來的聲音嚇了一跳,相繼打開了手電筒,光線直直的照射到了王老頭的手上,當他們見到那把生鏽的菜刀,也不淡定起來,互相點了點頭,似乎是達成了什麼一致的意見,同時把手電筒丟在了地上的石頭上,用腳一搓,光柱馬上轉動起來,讓人分不清兩人的具體方位。
王老頭不知道他們在搞什麼,揮刀對着一束光柱砍了過去,可是卻只砍了個空,他的後腰被一把冰涼的匕首刺穿,刀尖斜着從後腰刺入他的肺部。
這是一把長匕首。
黑暗中傳出一陣咕嚕聲,像是嘴裡含着一口水在轉,接着便是相繼而來的兩道落水聲。
......
二十幾平的舊石屋,這裡曾經住着一家五口。
葉川站在門前,回憶着以前的種種,父親離開了,掉進了牙河盡頭的洞裡,那裡很深,只要掉進去就意味着再也回不來了,父親的離去證明了這一點,這些年裡,總有雨城過來的人不小心掉進去。
大哥結婚了,二姐結婚了,他們也相繼離開了這個家,原本擁擠的小屋子只剩了他和母親相依爲命,可是他不想一直縮在這小小的舊石屋裡,所以初中沒有讀完就跑到了雨城謀生。
結果謀成了個小混混。
要不是自己突然被個什麼芯片選中,此時他已經是新雨巷盡頭的一具無名男屍了。此時想想,仍心有餘悸。
屋內的油燈忽閃忽閃的。
葉川手掌朝下,把偷來的食物在掌心吐出若干,推開了門。
“媽,我回來了。”
噹啷一聲,是金屬盆子掉在地上的聲音。
葉川擡起頭來,看到母親手裡的勺子,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可是下一秒母親手裡的那個勺子就向他飛來。
葉川不敢躲,任由那個勺子撞在自己的鼻樑上,應聲落地,發出清脆的金鐵撞擊聲。
楊成梅已經滿臉淚水,撿起地上的盆子,衝過來對着葉川一頓猛削,嘴裡不住的罵着,罵他這些年去了哪裡,罵他爲什麼這麼多年都不回來,罵他讓自己擔心,罵他在外面吃得飽穿得暖嗎,罵他......
葉川哽咽着,母親的暴脾氣一點都沒改,可是這罵的,卻都是對他出門後的擔憂。
他似乎一瞬間感受到了母親這幾年的無助與悲苦,一把將老母親抱進了懷裡,淚如泉涌。
四年而已,母親似乎老了十歲,要是能帶你一起時光倒流,就好了。
“媽,我再也不讓你受苦了......”
他扶着母親在牀上坐好,拉着她粗糙的手滿是心疼,兩人聊了一陣,母親纔想起來兒子應該還沒吃飯,起身要去爲他做飯。
“媽,你就別忙了,我給你帶了些吃的回來。”
葉川站起身來,走到門口把剛剛弄出來的東西依次搬進了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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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這是牛肉泡麪,加上燒開的熱水,泡上五分鐘就能吃了,可香了。”楊成梅聽過這東西,可確實沒吃過,都說這些乾料不貴,可是他們舊石屋聚集區的老百姓還是吃不上,這東西算的上是稀有的。
“媽,這是蔬菜餅乾,又香又脆,你先嚐嘗。”葉川把餅乾搬進屋子,打開了一包塞進了母親手裡。
“我都吃過飯了,你看你還給拆開了,這種乾料在咱這拆開就不能放的。”母親埋怨着,眼裡卻已經沒有了暴躁,反而是一臉柔情,這種樣子只有父親在的時候他見過,至此已經十幾年未曾再見了。
“那就吃了唄。”
葉川笑着,又出去了,把剩餘的罐頭和火腿腸都拿了進來,他糾結了好一陣,還是取了幾瓶毒龍酒出來。糾結是因爲母親喝酒就是跟父親學的,他擔心母親睹物思人,但是今晚,他也想跟母親喝幾杯,聊聊過去。
見到一堆堆的東西被他搬進來,幾乎佔據了屋裡一半的空間,楊成梅有些傻眼了,這麼多東西就算兒子開個小汽車回來都裝不下,揹回來就更不可能了。
“川啊,這麼多東西,你怎麼帶回來的?”
葉川頭皮一麻,這個問題問到了他的軟肋,根本沒有一個合理的解釋,只好避而不答,打開了一個帶魚罐頭遞給了母親。
“媽,你嚐嚐這個,骨頭是軟的,都不用挑刺。”
“我問你話呢,你怎麼帶回來的?”
葉川沉默下來,這個問題他還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而且就算是說實話母親也不會信的,與其在這個話題上糾結下去,不如直接跳過去,可是如何跳過去呢?
這時,門外忽然傳出了一聲極輕的腳步聲,葉川一愣,心想難不成那些人又跟來了?隨即心中一樂,這不就是現成的解釋嗎?
他心中頓時釋然了,輕聲對母親道:“其實我在雨城有一些朋友,這次是他們送我回來的,他們放下東西就回去了。天黑了嘛,人家怕見了你又要客氣客氣,所以就直接回去了。”
隨便糊弄着,母親竟然真的信了,罵了他幾句不知待客之道,就燒了熱水給他泡了一杯泡麪,自己卻只是和兒子趴在石桌上吃了幾口速食帶魚,誇讚着這種罐頭的美味。
夜深人靜,外面雨聲細細,躲在暗處的人影再三確認之後,回到了之前的舊石屋。
可是沒想到一進門就見到了一場兇殺案,那個女孩心臟處插着那把魚刀,頸動脈處也有一道血痕,顯然是被他們割斷了。
三人若無其事的蹲在屋裡吃着泡麪,牛肉麪的香氣再次和血腥味凝而爲一,噁心至極。
領頭人捂着鼻子驚聲問道:“你們,怎麼把這丫頭也給殺了?”
六子看到他進門,匆忙站起身來,“頭,那老頭真把河神給弄上來了,而且還給殺了。”
“他自己作孽,關你什麼事?”領頭人看了一眼幾人手裡的杯面,嘆了口氣:“收拾乾淨,別留下線索,咱們得撤了。”
三人各自拿着自己的杯面擠到門口,六子撩起衣服,把魚刀上的指紋擦了擦,吹熄了油燈,消失在黑暗的細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