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五章

竹林依舊被風吹得沙沙作響,可是就是不見半個人影,當然,除了羽白。

片刻後,一個輕快的鄉間小調在林中響起。羽白剛剛有些許沉重的心情隨着笛音變得輕快起來。

“在下今天可沒有美酒傍身,沒什麼能叫你匡去的,所以不要再費心機了。”想起自己那罈子五百年的佳釀,羽白還會覺得肉痛。如果可以,她一定會把笛子兄和夕黑一起列上黑名單。叫柳沐風見了就揍揍完就丟出十萬八千里去。

誰知聽了羽白的話,那吹笛者似是委屈了,曲風一變,竟流露出了絲絲的哀婉悽怨。羽白搓了搓身上的雞皮疙瘩,說道:“休想再亂我的心神,你當我有了戒備還會着你的道?”

羽白淺笑,準備運氣真氣辨別那人的方位,這時——

“飛揚,你可知,若用音律惑人需冒極大風險,因爲必是知音人才會被亂心神。若是頭牛在此,定會對我的笛聲充耳不聞。”

那聲音離羽白太近了,因爲低音而顯得沙啞,帶着說不清的魅惑,不真實的讓羽白覺得那聲音是幻覺,何時吹在耳畔的熱氣又那樣真切的引得羽白一陣輕顫……

迅速轉身,見一人就站在自己的面前,鼻尖對着鼻尖。

下一刻,羽白已經退到了三丈之外,這時她纔看清了來人,那人一身玄色的絲袍,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澤……不是夕墨是誰?

能毫無聲息的出現在自己的身後而自己連覺察都沒覺察得到……羽白頭痛,看來在武試上拿第一隻能是一個美麗的扯了……

瞄到了夕墨手中的笛子,羽白聲音有些悶,問道:“那日的人,是你?”

“原來飛揚只記得在下的笛音。”夕墨欠了欠身子,笑容意味深長:“我是該喜自己音律精進了還是該悲生的太過平凡?嗯?前輩?”

那前輩兩字咬得極重,提醒着羽白佔自己便宜的事。

“是啊,我就不責怪你把我叫老了。”羽白點點頭,表現的頗爲大度。笑話,是你一口一個前輩的叫,難不成還要我給你賠禮不是?那我那罈子酒算怎麼回事?羽白在心中嘀咕着,幻想着夕墨被柳沐風的柳條抽打的場景。當然,以剛剛夕墨顯露出來的修爲,以上真的只能成爲幻想。

聽見羽白這樣說,夕墨的臉色也非常的不好。羽飛揚一點都沒有說錯,確實是自己一直叫着他前輩,還自以爲彬彬有禮……

“咳,是在下冒失了,不過,飛揚的豪爽,倒真有前輩的風範。”

三千歲的夕墨自然輕易的看出來羽白的軟肋,更清楚怎樣能讓自己重新站得上風。果然,聽到夕墨的話,羽白又開始心痛了。

見到羽白那般模樣,夕墨臉上出現了些得意的神色。似乎忘了自己長了人家整整兩千歲,好像那麼自然而然的就想要惹惱他激怒他。

“……”羽白瞬間就明白了他的用意,於是不作聲,也努力不表露情緒。

見羽白明顯有賭氣的樣子,夕墨寬容一笑,看見了羽白手裡拿着的衣服,夕墨說:“從方纔溫小姐的表現來看,飛揚此次的婚事大概不成問題。”

比賽時他同泠楓都注意過金煥的話,也就知道了羽飛揚似乎一直在爲婚事頭痛。剛剛見那溫瞳滿眼明顯的愛慕之意,想必羽飛揚也不會沒有覺察。

提起溫瞳,羽白頭又疼了。

見羽白露出了不悅之色,夕墨心中奇怪,問道:“怎麼?不是想要同她一生一世一雙人嗎?”夕墨可沒忘,羽飛揚在臺上說這話時,臺下女妖陶醉而嫉妒的表情。

“那……”羽白此刻百口莫辯,那明明就是爲亂她心神而隨意胡謅的話。

“原來剛剛飛揚說的話都不當真。”夕墨臉上一冷,負手而立,望着月亮,道:“我本敬佩三尾四尾氏族的專一和忠誠,可原來也都是假裝的。”

本來欲張口辯解的羽白聽到夕墨的話,當真惱了,反倒不想解釋了。甩了甩袖子,羽白神色帶着些輕蔑,說道:“假裝也比不裝要好些罷,你們所謂的名門大族,如今哪個不是三妻四妾?與凡夫俗子也相去不遠了。”

夕墨一滯,當真說不出反駁的話來,隨即苦笑道:“誰說不是呢?族中老人常不齒羽族和金族的貪財戀色,可他們所作所爲,又怎生不是貪財戀色?如今我倒有些明白了爲何你竟不理別人的說辭,天天與金煥一起所謂何事了。”

“所謂何事?”沒想到他會一下子提起金煥,下意識地反問。

“飛揚可是想要將羽白許配與金煥?”夕墨眼中帶着瞭然的笑容,說道。

把羽白……許配給金煥……

羽白的腦海中立刻呈現出她同金不換躲在金庫裡日日數金元寶的場景,身上一陣寒冷。但是夕墨所說無錯,她是真的有意將羽朵嫁給金煥,一來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屆時不需解釋很多誤會,而且,這幾百年的相處下來,羽白也蠻信得過金煥的爲人,除了貪財,沒別的優點……啊,是沒別的缺點了。

“羽兒……金煥當然是最好的選擇,但是我會尊重她自己的決定。”羽白很嚴肅的點點頭,說。

“說的好像金煥一定會鍾情你妹妹一樣。”夕墨哂笑,他似乎沒有看錯,金煥三句話不離的可是羽飛揚。

“若是羽兒喜歡金煥,那他即便不鍾情,我也會叫他鐘情。”羽白的聲音陰森森的,在夜幕下的竹林中,有那麼一點恐怖。

“當真?”夕墨揚了揚眉毛,問道。

“當然不當真。”羽白一臉的看白癡的表情,說:“當然要兩情相悅才能得如花美眷,迫人娶妻的事兒我可幹不出來。”況且,嫁女兒給那個傢伙,他得問我要多少嫁妝?

羽白搖着扇子,瀟灑的身影和所思所想極度不相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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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飛揚,明日同泠楓的一戰,可不是使些小計策便可獲勝的比賽了。”夕墨正了正臉色,說道。

“我何時使過計策?都是實力。”夕墨畢竟跟金煥不同,羽白沒法那麼坦然得承認是自己猥瑣,雖然,夕墨早在比賽時,就比任何人都要先看穿。

“對,是實力。”夕墨大笑道:“不過對泠楓那樣的正人君子,使些計策可能倒會事半功倍。”

“我也是這樣想的。”羽白下意識的接口。

“但是泠玡劍可不是那樣好對付的,你們一冰一火……”說到這,夕墨便再不言語,搖搖頭,走出了竹林。

東海之濱。

海浪在夜暮中翻滾,咆哮。

“一萬年了。”一個身着白色長袍青年男子模樣的人站在礁石上,面對着大海。他的身後,站着一男一女,都好像跟他是一個年紀。女子雍容美麗,男子劍眉朗目,身着玉色絲袍,可眉宇間卻有些戾色。

“是呀,已經一萬年了。”女子悵然說到。

那穿着玉色絲袍的男子臉上有着明顯的不快神色,看了看前面的男子,又看着身邊的女子,說到:“大哥!主公已經死了,她已經死了一萬年了!”

“混賬!”白袍男子一甩袖子,那穿玉色長衫的男子立刻被擊到一米以外,一縷刺目的鮮血從他嘴中流下,他慘笑一聲,說到:“一萬年了,她可有半點音訊?以她的修爲,只要有一口氣,也會讓你知曉她的消息!可是一萬年,就算是一隻普通的狐狸也可以修出人型了,大哥,你還要等到什麼時候?”

“你給我住嘴!”白袍男子面露激動的神色,怒斥道:“你再說,我便沒有你這個兄弟!”

“大哥!那玄崢是什麼樣的人,你知我知。他的修爲怎麼可能在主公之下?當年的那場戰鬥,以你的修爲都無法靠近至一千米的範圍內,你怎麼知道會發生什麼事?若是要拼到連玄崢一萬年都沒了半點消息……主公……定是已經魂飛魄散了!”那男子情緒狂躁,雙眼赤紅的喊着。

“不可能。”白袍男子閉上眼睛,左眼流出一滴血淚。

“她說過,不會丟下我們不管。她從來沒有食言……”

右眼彷彿得到了召喚,妖嬈的血色淚滴,應聲落下。

“大哥……”那女子聲音溫婉好聽,她看着白袍男子,說道:“不要同茂平生氣了,他也只是不願見你日日如此折磨自己罷了。”

“榕悅,莫要再爲他說話了,他的心思,我,明白。”說完,他長嘆一聲,看着大海,一動不動,如同無悲無喜的雕像一般。

“說起來,我們也該動身去啓雲澤了。”榕悅柔聲說:“那四狐,應該也已經選出來了。”

聽到榕悅的話,白袍男子雙目中似乎出現了些光澤,他的聲音帶着些不確定的顫抖,問道:“那偈語所說……可信嗎?不過是四個一萬歲都不到的狐狸……如何靠得住?”

“你忘了那人對主公的感情了?若是他說有可能,便是真的有可能!”榕悅堅定的說。

“是啊,該啓程去啓雲澤了,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白袍男子喃喃說道。

啓雲澤。

“泠楓,明日一戰,你做何打算?”夕墨搖着扇子走進泠楓的房間,見他正仔細拭劍。

“……”泠楓冷冷的瞟了一眼夕墨,沒有出聲。

“這兩天,你也看出他的風格,總不會要像從前一樣正正經經的鬥法吧?”夕墨揚了揚眉毛,說道。

“……”

“你們一冰一火,本就相剋,再加上那腦子裡多端的詭計……”夕墨搖頭晃腦的說。

“這話你該也對羽飛揚說過吧。”泠玡劍寒光一閃,回了鞘內。泠楓起身,直視着夕墨的眼睛。“幾千年了,看戲的慾望似乎沒怎麼減退。”

“在下不過就這麼點愛好,楓。”夕墨笑得面不改色,欠了欠身子。

“哼。”泠楓冷哼一聲,將劍掛在牆上。

“看他的神色,怕明天使的可不再是什麼小計了。”夕墨笑着說:“若不仔細些,贏的會很艱難。”

“不勞你費心了。”泠楓看着好友,冷冷說。

“對了,這幾日你可覺得奇怪?”夕墨將扇子合上,說道。

“你說金煥?”泠楓的神色終於不那麼冷。

“是,每當有你我在場,他似乎總是斷袖斷袖說個不停,又或者說那些愛慕羽飛揚的……男子。”

“他總不會以爲你我也會同他一樣成了斷袖,所以不停提醒我們?”泠楓皺着眉,猜道。

“那羽飛揚確實討人喜歡。”夕墨故意流露出一絲輕佻的笑容。

“那恭喜了。”泠楓瞟一眼夕墨,神色不悅的說:“夕少果然不顧世俗眼光,在下佩服。”

夕墨哈哈一笑,正了臉色,說道:“我總覺得,他似乎不願我們接近羽飛揚,纔會如此。”

“他怕什麼?又不是人人都是斷袖?”泠楓冷哼,頗爲不屑的說:“三尾四尾好容易出了兩個人才,卻都是荒唐傢伙。”

剝人衣服,調戲女子,虧他想得出來!

“泠楓,羽飛揚,可未必如同你我所見那般荒唐呀。”想起竹林中他略帶着些落寞的話語,夕墨的眼神黯了黯,又變得悠長。

“楓,明日你可小心別被剝了衣服。”

“……”

“當然也要小心莫要被調戲了。”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