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惠兒進去了別院到現在都沒有出來!”
秦昊推門而入的時候朝顏正在用釵子撥弄着燒得漆黑的燭蕊,聽到這個消息,手中的釵子頓時應聲落下,“惠兒進了別院!”
“沒錯,聽說是被御林兵指派去給趙琮送酒,我打聽過了今晚別院裡沒有其他人,惠兒她......”
秦昊一把抓住朝顏的手,將面前的女子視爲惠兒的救命稻草,深更半夜她孤身進了北苑如同入了龍潭虎穴之地,趙崇能夠做出什麼事情來他心知肚明,當然這樣的事情他堅決不允許發生在惠兒身上。
“趙崇下了命令任何人不得擅闖別院,如今別院外守着五十御林兵,求姑娘務必救救惠兒,救救惠兒......”
向來沉穩冷靜的秦昊在此時因爲擔憂的惠兒的安危而情緒失控,朝顏的手被捏得發痛,卻也不敢輕易做出允諾,救惠兒她也想可她該如何救了,若是不顧一切的擅闖別院會給重鈺帶來多大的麻煩,若是雙方硬碰硬起了衝突嶺西將會如何,他們的計劃將如何,她不能如此冒險,再者重鈺也絕不會允許她這麼做,這也是在得到消息後秦昊第一時間出現自己面前而不是在重鈺面前的原因,秦昊比他更明白這件事情他們無能爲力。
看出朝顏眸底的爲難,秦昊認命的鬆開手,儘管早算到了結果卻還是忍不住感到絕望,木訥的衝着朝顏拱手一拜,他轉身衝出清和院,朝顏追出門外的時候那抹身影早已消失不見。
趙崇這幾日在別院的糟蹋城中姑娘的醜惡行徑鬧得人盡皆知,惠兒此時處境可謂相當危險,從盛金的夏侯府到這遙遠的嶺西再到北越西秦宋涼,這一路走來她們是彼此爲摯親,她實在無法眼睜睜的看着她的姐妹深陷火海,儘管她此時的決定將會帶來無法估量的後果,可她覺得她也必須這麼去做。
折步回屋朝顏從塌下取出長劍,緊握在手踱步出門,揚眸只見重鈺背對着她靜靜的立於秋夜之中,聲音似經冬屋檐上的雪漬寒霜:“方纔我都聽見了!”
月光照射在男人的衣稼上,流瀉出一種別透瑩白的光澤,朝顏上前幾步站在重鈺身後,隱隱有幾分愧疚之色:“對不起,我必須這樣做!”
“阿顏,我陪你去!”
這一語聽得朝顏心頭一顫,面前的男子突然轉過身來,懷裡正抱着一柄劍,朝顏癡癡地注視着面如冠玉的男子,“重鈺你......”
“我們得抓緊時間不是嗎?”
重鈺輕撫朝顏的額頭,然後拉着朝顏走出清和院,剛走到正院前的廣場堯韜率領一衆士兵與他們會合,在得知楊肅已經軍尉府與軍務營的消息切斷後,衆人直奔北邊的別院而去,行至別院雙方立刻劍拔弩張,御林兵不過五十其餘都在軍務營,眼下這邊也無法傳出消息,是以朝顏和重鈺很快殺出一條血路來。
“公子,姑娘,這裡交給我們!”
朝顏衝堯韜點點頭,然後持劍衝進院中,昏黃的燈籠搖曳不休,院中一片死寂般的沉靜,直到走到大廳前兩個御林兵倒在血泊裡,見大廳的那扇門半開半掩,朝顏和重鈺互相交換眼神,同時衝入大廳。
趙琮躺在廳中周身彌散着血色,一柄長刀正戳中他的心臟,那握刀的人正是先前去清和院求他們出手的秦昊,他逆光半跪在血跡斑斑的地磚上,握住長刀的手始終保持着十分的力道骨節分明,血腥的味道和濃烈的酒味混雜在一起,醞釀出一種悲慼難言的苦澀之味,間或有低低的啜泣聲從右方的屏風後面傳來。
一聲悶響,朝顏手中的劍堪堪墜地,終究他們還是來晚了一步,僵硬的挪動雙腳,沒踏出一步只覺得如踩刀鋒,繞過屏風後只見衣衫不整的惠兒背靠牀沿坐在榻前低低抽泣,朝顏別開眼不忍去猜想方纔發生的事情,更多的則是懊惱自己來的太遲,或許他們來得早一點事情就至於發展到這種地步。
強忍住心頭的難受,朝顏走到右側的木櫃前,從裡面取出一件斗篷,然後走到榻前小心翼翼的替惠兒裹上:“惠兒,我們回去!”
惠兒緊咬脣畔揚起頭,雙眸紅腫如硃砂染過一般,沉吟半響對着朝顏點點頭,朝顏一頭一算攙將惠兒從地上扶起來,繞過屏風直往大廳外走去,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惠兒自是淚如雨下無法面對秦昊,瞥一眼眸底陰雲涌動的重鈺,朝顏避去眼底的溼潤,扶着惠兒走出大廳一路往清和院走去。
心情沉重之下歸途此刻變得的如此漫長,別院外堯韜的人馬早已將看守的御林兵悉數剿滅,入目皆是血淋淋的屍首朝顏明顯的察覺到身旁的惠兒正渾身抑制不住的顫抖着,今晚發生的一切太過突然她知道她需要最夠的時間來慢慢的忘記。
就在朝顏扶着惠兒離開後,秦昊這才拔出直戳趙崇胸口的那柄刀,夜風席捲吹得木門拍打牆面發出低沉的聲響,秦昊走到重鈺面前,凝血的刀尖在地磚
上拖出淺淺的血痕。
“公子,屬下罪孽深重!”
秦昊雙腿一彎在重鈺面前跪下,今夜他衝動之下殺了趙崇這意味着將公子推上了懸崖再無回頭路可以走,趙崇貴爲皇子又是雍帝親指派往出使嶺西的使臣,一旦他遇害的消息傳到盛金,帝國必然會即刻出兵征討嶺西,這便意味着蒼梧與大雍從此站上了對立的兩面,考慮到衝動之下的舉動將會給公子給嶺西給蒼梧帶來的禍患,男子手中染着血漬的刀緩緩上揚,最終橫於脖頸之上。
“事到如今,屬下唯有以死謝罪!”
秦昊闔上空洞的雙眸,握住長刀的手正欲開始發力,卻被更加強有力握住扣住手腕動彈不得,睜開眼只見重鈺正目光如炬的審視着自己,“你還沒跟隨我殺回蒼梧,怎麼如今就要自行了斷了?”
“公子......”
秦昊愧疚的低下頭,重鈺的質疑如一盆涼水潑在頭頂,讓他清醒過來,他幼時被公子所救追隨公子十幾年,他發過誓要誓死效忠公子與他殺回蒼梧,此刻他鑄成大非但沒有想補救之術,首先想到的卻是逃避責任以死謝罪,這樣愚蠢的行爲實在混蛋,
察覺到秦昊雙手突然之間失了力道,重鈺也趁機奪下他橫在頸間的長刀,隨手輕輕擲於廳外的院中,半響過後惋惜的補充一句。
“你去看看她吧!”
看看她吧,如見她怕是不想見到自己吧!
秦昊長久的跪在地上恍若未聞,重鈺若有所思的望向廳中的那具早已涼透的屍體,如果今夜進入這別院的是朝顏他會怎麼辦,是如同秦昊般不顧一切的闖入這裡手刃趙崇,還是仗着他對朝顏的瞭解坐以待斃等待她輕而易舉的抽身,當然無論他做出哪種抉擇,今晚發生在惠兒身上的事情都絕不會發生在那個女子身上。
他絕不允許她受到一丁點的傷害!
......
燭光躍動,室內水霧縈繞,朝顏侯在簾幕外,雙手始終交握在一起,徘徊良久見裡面始終沒有動靜忍不住小聲喚了聲“惠兒”,在遲遲沒有迴應之後朝顏心頭頓時一緊,連忙上前挑起簾子走近內。
一柄鋒銳的匕首落於浴桶之前,惠兒靠着浴桶的木壁雙眸緊閉,脣畔煞白一片,浴桶的水面泛着淡淡的血色,朝顏伸手抓起惠兒的右手,白皙的手腕處露出一道深深的血痕,熱水的包裹中依舊殷紅的血不斷的從傷口淌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