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熙大殿正值北越早朝,鬱清珏跪在大殿之內,燕麾之死的餘波終究波及內廷,由於賀蘭瀧月手握先帝遺詔無法藉此逼她交出兵權,早已經受夠擺佈的帝王賀蘭佑決定拿鬱清珏開刀,每個人都有致命的軟肋,對於呼風喚雨權傾朝野的北越長公主而言,鬱清珏就是她的死穴。
一切準備穩妥只等皇姐自投羅網!
“鬱清珏,你身爲禁衛軍統領,疏忽職守導致司政院五位大臣慘死宮中,該當何罪?”
龍椅上的賀蘭佑拂袖而起,端的是天子威嚴。
“長公主到!”
殿外響起內侍醇厚的通稟之聲,衆臣皆提起精神目光訕訕的望向殿門,時至今日就算賀蘭佑已佈下天羅地網決心徹底將這位攝政的皇姐扳倒,甚至事情正朝着他所預期的方向發展着,可聽到“長公主”三個字時仍不免有所忌憚。
賀蘭瀧月對他而言是揮之不去的噩夢!
衆人屏氣凝神隨着腳步聲徐徐響起,環佩鳳髻的北越長公主盛裝出現在玄熙大殿,雙眸清澈如水,眼神卻比刀鋒還要凌厲三分。
“拜見陛下!”
賀蘭瀧月在鬱清珏身旁站定,拱手對着高高在上的皇弟微微一拜,不待龍椅前的賀蘭佑發話已然直起身子,輕蔑的眸光從面色迥異的朝臣臉上一一掠過,目光所到之處猶如冷風颳過衆人心驚膽寒。
“司政院之案關乎社稷安安危,皇姐定然不會感情用事吧?”
賀蘭佑話裡有話語勢迫人,殿內氣氛頓時壓抑起來,鬱清珏明白司政院的血案非同小可,今日衆口鑠金明着那他,實則直指賀蘭瀧月,賀蘭佑想要奪取長公主手中的兵權也不是一日兩日了,今日他便是導火索,而他覺不願看到長公主與陛下公然對立
長跪的鬱清珏擡起頭,拱手對着賀蘭佑又是一拜,還沒來得及開口認罪手臂卻被賀蘭佑驀然扼住,目光相撞鬱清珏隱約感覺到賀蘭眸底的堅韌,心底動容祈求般的搖頭。
“陛下可真是愛說笑!”
賀蘭瀧月不着痕跡的收手,坦然迎視着龍威餘在的皇弟,今日無論如何她都要保住鬱清珏,這是她賀蘭瀧月的底線。
“先前陛下託鬱統領尋找一關乎我北越未來國運之物,鬱統領已經千辛萬苦近日已經有所得,今日皇姐特來替鬱統領交此重物,不知可否功過相抵了?”
賀蘭瀧月語氣緩然,不卑不亢,可在賀蘭佑聽來卻是多了幾許威脅的味道,牽強一笑,賀蘭佑扶着龍椅坐下,故作糊塗的開口、“那得看鬱統領所得之物是否有重量了?”
“請陛下過目!”
衆目睽睽下賀蘭瀧月從袖中取出一卷黃軸,龍椅上的賀蘭佑眼神登時銳利起來,狂跳的心幾乎要跳出來。
內侍總管李摯躬身上前,從賀蘭瀧月手中接過卷軸,目光微微一滯轉身將手中之物呈送給龍椅上
迫不及待的帝王。
先皇的遺詔,是先皇的遺詔!
賀蘭佑握住遺詔的手因爲過分激動而抖動起來,那在賀蘭瀧月眼中向來唯唯諾諾的皇弟也因爲這道遺詔而變得忘乎所以。
“不知此物可有分量?”
“當然!”啪的一聲賀蘭佑將遺詔合攏,起身當着滿堂朝臣金口玉言道:“鬱統領此番立下大功,功過相抵視爲無罪!”
“鬱統領還不趕緊謝過陛下!”
賀蘭瀧月低聲催促,良久的沉默中鬱清珏對着龍椅上的帝王叩首謝恩。
走出玄熙殿時辰尚早,帝宮忽然起了濃霧,四處茫然一片不見天際,連姑姑上前攙扶住近來身體抱恙的賀蘭,望向前方模糊不清的玄武廣場,一時感慨道:“起霧了……”
“沒錯,這帝宮起霧了……”
賀蘭瀧月眉稍輕揚若有所思。
“長公主留步!”
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賀蘭瀧月沒有回頭,只是立在原處靜候丈夫宋煦上前,一身官服的宋煦英武而俊朗,只是在賀蘭眼底他始終倚仗着家族難當大任。
“長公主今日……”
宋煦雖與賀蘭是夫妻,可依舊行了應有的禮數。
玄熙大殿之事賀蘭瀧月不願在提起,雙眉緊皺,她冷冷的道:“怎麼宋大人這是要教訓本宮?”
“我……臣只是想……”
“夠了!”賀蘭不耐煩的打斷宋煦的話,對着身旁的連姑姑低聲吩咐道:“連姑姑我們走!”
濃霧裡賀蘭步伐緊促,她的夫君宋煦被遠遠的甩在身後,據她所知宋氏已經向殿內的那位投誠,無論宋煦是否矇在鼓裡,他們夫妻之間的情分都已經走到盡頭,她此任何人都要了解這個男人,他懦弱無用胸無城府,更重要的是他從未有過與她並肩而立的勇氣和膽量,在她與衆人爲敵之際。
馬車滾滾駛出王宮,賀蘭閉目養神。
“回長公主,元弈已經出發了,十日內大事可成!”
聽到連姑姑的消息,賀蘭微微睜開雙眸,取下鳳髻上的金釵,交到連姑姑手中,“想辦法交給他!”
“鬱統領身後是周氏一族,他們向來擁立聖上,這些年沒少暗中掀起風浪……”
一旦起事勢必掀起腥風血雨,容不得半點僥倖,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成王敗寇關乎生死存亡,在此關鍵時刻連姑姑不由得替賀蘭緊捏一把冷汗。
“我信他!”
簡單的一句話表明了賀蘭的決心,連姑姑收起金釵,對着賀蘭輕輕頷首。
馬車停在長公主府正門前,賀蘭在侍女的攙扶下下了馬車,在前腳踏進府門之瞬,她忽然過頭望向濃霧翻涌的江都,或許當她再次走出長公主府的時候北越就該變天了!
就在賀蘭返回府邸不過半個時辰之際,內廷的精兵包圍了
長公主府,長公主府被畫地爲牢任何人不得無昭進出。
對此,賀蘭只是置之一笑!
……
夜色漸濃,星月無光。
朝顏坐在湖邊的巨石上,夜風拂來她卻絲毫感覺到冷意,不是不冷而是她的心比這料峭的春夜更冷。
這些天來她還是時常夢到他,夢到他沉入那深不見底的冰湖,夢見他對着她笑……
“阿顏,夜裡風大!”
肩頭微沉,朝顏側目燕靖樓替她裹上披風,溫潤一笑在她身旁坐下。
“燕靖樓,你還好吧!”
朝顏望向滿臉倦容的燕太子,一些話到嘴邊終究沒沒能說出口,燕靖樓摸摸後腦勺,頓時有些無措:“阿顏,你別這樣看我……”
“燕靖樓,謝謝你,謝謝你收留我!”
高陽王之死西秦之所以願意不再追究,夏侯謹得以留下全屍入土爲安,這一切都源於燕靖樓從中周旋,而代價就是西秦賦予燕王爺更大的權勢以平息此事,燕王爺野心勃勃絕非善類今日的大權外放必定爲西秦的未來埋下禍根,這個道理燕靖樓比任何人都清楚,可他卻爲了她做出了最爲錯誤的選擇,這個錯誤以後將會讓西秦面臨一場無法避免的狂風暴雨。
“你還拿我當不當藍顏知己了?”燕太子瞪大無辜的雙眼,忽然擡起手指向夜空,“阿顏,你看月亮出來了……”
朝顏揚眸只烏雲散開,一彎冷月掛在夜空,清光浮動,“燕靖樓,你說人死後會變成什麼?”
“阿顏,大雍前幾日傳來消息,韓階被魏沉魚毒死!”
“魏沉魚?”
朝顏心頭一驚,韓階之死固然是大快人心,可死於魏沉魚之手着實令她感到震驚,他們畢竟曾經是夫妻,魏沉魚下次毒手……難道是因爲他……
“雍帝早就對幾大門閥的權勢擴張有所忌憚,所以此事成爲一個導火索,魏氏一族奉旨前往涇陽,夏侯門閥的爪牙也紛紛落馬,就連夏侯豫都自身難保,當然受此牽連的還有六皇子趙稹……”
燕靖樓以平靜的口吻複述着幾日前收到的消息,桃花眼底卻溢出點點銳芒。
“趙琮想必要被立爲儲君了!”
朝顏斂眸,心頭五味參雜。
那些深埋在心底的種子,早已在歲月的風霜雨雪磨礪下死而復生,有些願望終究會得償所願,而她的信仰卻早已崩塌在冰湖之中!
“其實最大的受益者當數蕭祁然!”
朝顏微微一怔,“蕭祁然……”
“他如今即是飛虎營最高指揮使,同時也是軍政院督軍總參議!”
月色似水,朝顏薄脣緊抿,忽然間多了一絲凜冽的寒意。
那個曾經插科打諢的明朗少年,已經一步步走進權勢的漩渦,而她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看着他由熟悉變得陌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