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大的人家,石桂不信就只有一個豆蔻,她扯了笑又再問道:“除開錢姨娘,就沒旁人了?”
香扣疑惑着掃她一眼,石桂把手上剝好的花生仁送到她手裡,她咬着吃了又道:“再早兩年,還有一個琉璃,也一樣是放出去的。”
豆蔻是大丫頭,這個琉璃卻不知道是誰,不必石桂問,有不知道的問上一聲,香扣抓上一把瓜子遞到她手裡,讓她幫着剝出仁來,自家一個個挑吃了:“琉璃姐姐是侍候着老太太的,到了年紀爹孃來求,老太太念着她這些年本份,身價銀子也不要了,放出去嫁了個小買賣人,逢時過節還給老太太送東西來呢。”
一句一句的打聽,石桂心裡慢慢畫出一張表來,頂頭的是豆蒄,她原是要出去的,還是風光嫁人,不知怎麼就成了妾,大太太給了豆蒄家一百兩銀子,放了良再當的妾。
跟着就是琉璃,再後頭還有兩三個,香扣一面說一面嘆,說宋家仁慈,換到別家,再沒這麼好的事兒。
這裡頭除開豆蒄是一等丫頭,餘下幾個都是主子房裡二等,能放出去,是老實本份差事當的好,可石桂再一深問,便知道是家裡頭正逢着喜事,或是大節裡,或是得了封,或是聖人賜下些甚來,有這樣的事,才能去討一討恩典。
“這是難有的體面,咱們這樣的也不必肖想,裡頭哪一個不是二等一等的丫頭,還能青皮白臉的去討恩典不成。”六月加了一句,跟着便不再說。
她說得這一句,有幾個接口的:“可不是,必得是主子跟前有頭臉的,那才管用,非但放出去,還能賜些安家銀子,太太一根毛,也比咱們的腰粗。”
幾個丫頭各自嘆一回,想着大丫頭的風光,嚼了兩瓣鮮菱,反說起夏至節裡上頭會賞甚個菜下來,又拉了石桂:“你在廚房,可得給咱們留些好的。”
石桂笑着應了,低下頭把手上的繩子打了個結,翻過來串上線,就沒有外院裡頭當差放出去的丫頭,淡竹石菊說的,裡頭水份大了。
要是隻有這條路可走,那就得自己畫出一條道來,得在主家跟前混個臉熟,有些人脈,平素差當得好,不出格不出頭,再碰上喜事,放出去就是十有八九的了。
小丫頭們吵吵鬧鬧,外頭一聲更鼓,便到了熄燈的時候,巡房的婆子們在門上敲兩聲,趕緊把屋裡的油燈吹了,各自爬到牀上去,縮在被裡壓低了聲兒竊竊私語。
山上雖然陰涼,蚊蠅也多,點了艾草薰蚊子,屋裡的味兒並不好聞,開了窗戶透氣兒,石桂來的早,又在小廚房裡當差,靠着窗的這一張牀就歸了她,她枕在枕頭上,還拿手指頭在被子畫圈。
外頭當差的,不論是廚房還是灑掃,只主子記不起來,說配人就配人了,油水大,不能久留,還得往裡頭去,掙上個二等,攢下錢攢下交情,謀一謀出路。
這麼想着,深深嘆一口氣,如今五兩銀子,來的不難,光是太太賞的東西,約摸就能值上二三兩,可那會兒卻是一家子的命,除了賣身別無辦法。
石桂望着窗戶上斑斑痕跡,吸一口窗戶縫裡灌進來到冷氣,拉上被子只露一雙眼睛,盯了窗紙上頭打得一層層樹影,心裡給自己定下目標,可又要怎麼在適婚之前,升到二等呢?
才進別苑的時候,石桂只想着當差攢錢,賺些零碎好贖身,跟着捱了金雀的打,她想的是不進園子不攬事,攢錢贖身,到宋家人都來了,她想的是能進院子當上二等,攢錢攢人脈贖身出去。
有了想頭,便得想出個實施的辦法來,保險穩進才最要緊,冒冒失失一頭撞進去,各處地方的人前程可不一樣,石桂覺得自己知道的還是太少了,得多知道些大宅裡的人跟事,纔好邁腿。
這許多人都沾親連舊,絲絲縷縷脫不開關係,不定走錯一步就惹着了誰,石桂乾脆拿出一張素帕子來,說是練繡,就在上頭畫上花花葉葉,缺胳膊少腿的畫上圈圈,頂頭的就是宋老太太,進她的屋子,最不容易,可放出來的人按待遇看卻是最好的。
夜裡想,白天也想,一籃兒糉子裹好了要送進去,石桂一面替錦盒裡的小糉子纏上紅絨線,一面出神,老太太那兒的身份高,宋二老爺也打不着主意,不是正經親媽,不敢造次,不論是體面的不體面的,他都不能伸手。
可老太太的院子,是最難進的,她此時不過是小廚房裡的粗使,跟了鄭婆子才得些青眼,能撈着輕省差事,可要說進到老太太屋裡,再不是件易事。
餘下裡頭,姨娘自個兒也是半個奴才,錢姨娘說是放良了,也一樣作不了自個兒的主,姚姨娘跟汪姨娘自家還是奴,更不必說,只看兩位姑娘哪一位更得寵愛性子更好,再往哪裡使使勁。
姨娘院裡頭的沒這個體面,太太屋裡又實難進去,大少爺那裡不小心就成了房裡人,那就只有兩位姑娘屋裡還能使使勁了,她此時得地利,只不知道天時人和能不能湊到一塊去。
兩個姑娘屋裡說不缺人手是假的,品官出行,船都有規格,吃水多重,能帶多少東西多少人,都得看船的大小。
宋家世代爲官的,宋老太爺自個不說,宋老太太也是官女,出門的排場自然不同,宋老太爺叫人輕車簡從,不要越了規格去,可這一大家子出門,東西哪能少了,人手看着是夠了,到用時才覺着緊。
石桂要是往兩個姑娘的院子裡頭使使勁頭,說不準就真進去了,一樣從粗使做起,她這個缺兒還是肥差,必有人肯當的。
石桂這會兒想起原來高考填志願來,有第一有第二,還得看看哪裡缺人,能上得去,既打定了主意,便走最穩妥的路子,石桂打聽了一肚子兩個姑娘愛什麼不愛什麼,說怕當差犯了忌。
可這兩位姑娘,年紀雖小卻少有愛好,連投其所好這條路都難走,她打聽了許久,除開說她們極規矩,竟沒有旁的了。
兩個姑娘一道落地,一處長大,葉氏沒讓兩個姨娘沾過手,就交給奶母嬤嬤養着,到了年紀教規
矩,又學些琴棋雅道,素日裡只在葉氏跟宋老太太兩個跟前,也跟着一道跪經抄經。
小小年紀就養得四平八穩,又不喜食葷腥,倒成了兩個在家的小居士,平日裡要菜也是素食居多,跟着的丫頭俱都少言寡語,行端坐直,像是拿尺子比劃量着養出來的。
若不是實在年小,也早就去了葷食,還是宋老太太開口,說是兩個孫女兒年紀尚幼,不許很穿素色衣裳,吃不見油星的素食,家裡的女兒到了年紀總要出去交際,打扮得居士一般,到底不成樣子。
崇佛崇尚道是自老太太始的,宋老太爺不信這個,說自個兒信的是孔聖人,一向不設小佛堂道像的,還是親生兒子沒了,這才鬆了口。
宋老太太那會兒信了佛道,就怕兒子年輕輕沒了是有什麼孽債要還,屋裡置下小佛堂,宅裡頭還有一個靜中觀,住着女道尹靈,是專請回家裡來的祈福打醮的。
石桂原來不往上使勁,既認準了,送到姑娘那裡去的菜餚點心便是她跑腿,見了這兩個姑娘幾回,跟院子裡的紫樓水芸熟識起來。
一句多的話也不曾聽見,養的好似泥胎菩薩一般,小姑娘愛的一樣不碰,除開請安抄經,就是對着南窗描花刺繡,連吃口也是一樣清淡,她特意做上來的糖蓮子,全叫幾個小丫頭們分了。
餘容房裡是紫樓玉板,澤芝房裡是水芸紅衣,事兒少人手足,兩個也沒好討好的地方,石桂想進這院裡,倒有些難辦。
她三趟五趟跑得殷勤,鄭婆子立時覺出來了,知道她是想着要回家的,還當是院子裡頭給的賞錢厚,葡萄又進了院子,把她的心也勾動了。
石桂乖覺,樣樣滴水不漏,每得着賞,還把賞的東西拿給她看。鄭婆子眼見着回去有望,也不再要她那幾個錢,等桂花問裡頭還少不少人了,鄭婆子伸手戳了她的額頭:“說你聰明,怎麼又蠢了起來!”
石桂只當叫她看破,正想說辭,鄭婆子點點她,自坐到小杌子上頭,招手讓她捶腿:“你往那兩個姑娘跟前湊什麼,那兩個可不是太太親生的。”
葉氏是個冷淡的人,人淡性子也淡,一年也笑不上幾回,對着兒子也是一付模樣,更別說對着兩個庶出的女兒了,教養是一樣不差的,可要說親近,兒子都輪不着,也別說這兩個不是她肚裡出來的。
便是這麼冷着遠着,又做足了規矩不叫人挑刺,兩個姑娘纔不敢恃寵生嬌要這要那:“兩個姑娘該有的都有,不該有的,不說她們不敢開口要,就是兩個姨娘也不敢鬧,你去了一樣夾着尾巴做人,何苦去當這份差!”
還有一句鄭婆子沒說,桂花纔多少年紀,要真跟着兩個女孩兒發嫁,說不得就是房裡人,一樣是當房裡人,還不如往大少爺那頭使勁。
一面這麼想一面拿眼兒打量她,石桂生得好,眉毛眼睛鼻子嘴巴,樣樣標誌,笑起來還有一邊梨渦,要是養大了,也不比豆蔻差。
鄭婆子心裡轉個彎,卻不露了意思來,拍一拍她的手:“你想進院子,我替你想法,沒頭蒼蠅似的亂闖亂撞,替我惹下禍來,看我管不管你。”
原來人少,鄭婆子待她們很是鬆散,這會兒卻颳了她一眼,石桂這纔想起來,她認了鄭婆子當乾孃,往哪裡去,自個兒說了還不算。
作者有話要說: 一大早從浦西跑回浦東拿U盤
提心吊膽一晚上,就怕4個G的資料文章全沒了
像我智商這麼低的,大概也寫不了幾年文了嚶嚶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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