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家在一個稀稀落落的小漁村,芭蕉樹掩映中的一間平房。屋內的陳設相當於中國中西部的農村,不過非常整潔。我正打量着忽見一個小男孩從屋裡溜出來,七八歲的樣子,皮膚比非洲人白不了多少,手裡挾着一隻滑板。 “芒果,又逃學!”她大聲呵斥他幾句,小男孩低着頭一副愧疚的樣子。我笑着掏出身上的零錢給芒果,示意他去買好玩的東西。不料她又呵斥了一句,他乖乖地把錢交出來。她還給我說:“不能給錢他,不上課都拿去玩遊戲了。” 她帶我看她的房間,裡面有兩張牀,一臺舊式的中國產的電視機。不過門簾和窗簾很漂亮,用各種各樣的貝殼串成!那都是她和妹妹們從海邊採來的,還做成首飾到集市上去賣呢。她和三個妹妹便擠這一間小房,如同八十年代中國的職工宿舍。她說兩個妹妹還在念書,而最小的那個才四歲由母親帶着,應該是在咖啡園裡。 她搬一張竹椅請我坐,倒給我一杯椰汁。此時不到十點,她說我做頓飯你吃吧,我要給她幫忙,她說不用這是女人做的事。我說我會做的,只是手藝不佳,和以前的女朋友在一起時大多是我做飯。她笑了:“那您很愛她。”我嘆道:“都是過去的事了。” 她生起煤球爐子要做幾道海鮮,我在一邊看着。她菜切得飛快,快得幾乎看不清手指和刀鋒,而切出的片或絲的厚薄、長短、大小、形狀幾乎一致,猶如機器用同一個模子車出來的,讓我見識了何謂心靈手巧。她調香的功夫亦令人眼花繚亂,什麼香茅、檸檬草、羅勒、薄荷、青蔥、歐芹等等,弄得奇香四溢。我不由感慨道:“你真像一個人。” 她歪着頭手指在空中畫了個問號,意即問像誰? “像我奶奶。” “不會吧,”她直伸舌-頭,“您是說我很老嗎?” “不是,我是覺得你像我奶奶一樣能幹。”我告訴她我奶奶會做很多很多好吃的,像糯米魚丸、粉蒸肉、火腿、臘腸、蛋卷、豆皮、糰子、米酒、湯圓、蓮羹、糉子、年糕、麻花、饊子、麻糖、綠豆糕、柿餅……等等,至今一想起來我就流口水,還有她做的泡菜,比起來韓國泡菜只能算孫子,差遠了。另外,她還會紡線織衣,會製作竹器、陶器、風箏、燈籠,會製作蚊香,會提取花汁製作甲彩口紅……甚至會造一種細緻的麻紙!我已故多年的奶奶——一個出生於民國年間的女人,她歷經歷次內戰、抗戰、各種運動、大饑荒等,卻憑着勤儉頑強而維持傳承了一個家庭。是的,“花蝴蝶”說的沒錯,貧窮與困境纔是一個人最大的財富,它賦予了勤勞、堅韌、智慧等富貴者花多少錢也買不到的品質。 “有貴客來了?”她繼父突然回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