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心的決定:同“粥”共濟!

一滴墨落在宣紙上,迅速的浸染開來……

墨紀雙眼凝着那紙張卻似看不到墨跡一般,只愣愣地立在那裡:我到底要不要上告?身爲臣,自是要忠君的,那麼陛下在尋她,不管是要她生還是要她死,我都該將其送上的;鷹犬鷹犬,固然這不是什麼好詞,但我等在陛下心中不就是如此嗎?可是……陛下也非永遠是對的啊,若我這麼做,武王爺家最後的血脈會是怎樣的結果呢?她是生還是死?

他這般想着眼前便是夜凰燦爛的笑容,那明媚的陽光下,她燦爛的笑容,帶着春的朝氣,讓他的筆微微的抖了抖……

又是一滴墨落在了宣紙上,一大一小的兩灘墨跡在浸染中點點靠近。

她是郡主,是廢爲庶人的郡主,縱然陛下昭告天下的乃是廢庶,但他會怎麼做,卻不難猜,讓這麼一個朝氣蓬勃還未及笄的女子就香消玉殞不成?不,不墨紀想着搖了頭,他不想看着她……

丟了筆於紙上,他有些頹然的跌坐在椅子上。

你是陛下的心腹,你是夫子爲陛下精心培養的絕對忠臣,陛下如今授命於你,要你去找她出來,你卻知而不報?這成嗎?開緒你多少年來寒窗苦讀是爲了什麼?是爲了證明自己的能力?爲了證明自己是不該被放棄的那個對嗎?誠然夫子教誨,讓你明白身爲一個忠心爲國之人,該有的取捨,該有的曲直,但你也爲了走上高位,一直用心的在營造自己的圈子,你爲的是什麼,不就是站在高位造福衆生嗎?可是如果你隱瞞了,那麼將來被發現的時候,你會得到怎樣的下場?

腦海裡是這樣的問句,它們吶喊着,似咆哮般的集結而來,一浪推着一浪的在腦海中轟然炸響,炸得他深吸一口氣,扶案而起,匆匆把有墨紀的紙揉成了團,繼而抓過一張文書紙鋪平,便將筆喂墨,提筆寫到:“臣紀向陛下叩首:日前密旨已接,臣便明察暗訪,不料所尋之人竟在周邊,竟是臣妻……”這個“妻”字他寫了一半,就寫不下去了。

他想到了自己對她的許諾,他想到了她哄軒哥兒時,那眼淚的婆娑,更想到了她那美好而燦爛的笑……

“不會的”他喃喃而語:“她能笑的那麼開心,哪裡像一個家破被廢的郡主?一定是我,我弄錯了”他再次丟筆,並急忙的把那張文書抓起來迎火而燃,當黑蝴蝶在薰眼裡飛舞時,他已經在試圖用這個理由說服自己,可是腦海裡卻又想到幾次三番她夢中的囈語,那一聲聲爹,那一次次流淚,那一次次將他當做她爹而因纏粘滿足得來的笑容,都在告訴他自欺欺人是多麼的無用……

燦爛的笑,撅嘴的嬌,心疼的哭,任性的擰……一張張屬於她的表情,一張張屬於她的畫面,都席捲而來將他包裹,忽然間,他愣住了,此時他才覺得,一個只有十四的夜凰,是那麼的不易,她是把所有的痛苦,所有的壓力全部都藏在了心裡,一個人在艱難的面對着他們努力的笑,努力的讓自己活出一份快樂來……

“十四……你怪不得總讓我疑惑,爲何有時言語中的清明與諒解有所超脫,你總說因爲你是樑國公的養女,其實是你經歷了變化之後看得清明瞭,也成熟了,對嗎?”他喃喃自語着,伸手扶案。

耳旁似乎響起了哭聲,那斷續的嗚咽裡,他的心在莫名的抽痛,他想到了昨日她那嚎啕大哭,他想到了自己那一刻摟着她的痛:他曾以爲她是因爲動心之人有主而令她難受,他摟抱着她狀似一個長者的安撫,內心卻何嘗不是心疼滿滿,而現在他忽然明白過來,夜凰的哭,並不一定是因爲藍颯與別人在一起,而是她的孤單,她的痛苦需要宣泄若藍颯真是樑國公派來守護她的人,那自然是她的夥伴,是她全部的依靠,可夥伴有了別人,她就從內心失去了依靠,那麼她,所剩的不就是孤單,不就是傷心難過嗎?

想到這裡墨紀轉身離開了條案往門口走去,他想要回去給她安慰,他想告訴她,你不會是孤單的,你還有我可是當他走到門口迎接月光下那片銀輝時,他又站住了。

開緒,你在做什麼?你此刻回去該怎麼面對她?你是外出辦差啊,再說,你難道要告訴她你什麼都知道了不成?

不,不對,這不過是我的猜想,也未必,未必就是對的他慌張的退回了堂內,看着條案下那早已落地的黑蝴蝶,眉一挑,便大步走過一腳踩碎,繼而抓了筆,又抓了一張宣紙後,便開始在紙上落筆。

不是字,是線條,他沒寫什麼文書密函,反而是落筆勾畫。墨是濃墨,每一筆下去都清晰的描繪出心底裡的人,明眸皓齒柳葉眉,翹鼻淨頰櫻桃口,當那淺笑的模樣躍然於紙上時,他細細的爲她畫上青絲耳發,爲她細細的裝飾上珠寶華釵。

眼掃這紙上的人兒,他微微的眯了眼,提筆喂墨後在他這畫上寫下了三個字:“真不真”繼而丟了筆就直愣愣的看着這張畫。

樑國公乃國公重臣,若你真是郡主,陛下知道了,雖礙於庶人之命,背後清算,但到底還是會對他老人家有嫌隙的,若重臣不倚,國柱難扶,終究對國之大業無益至於我,或許得失一職,但於社稷江山來說,不可無柱罷罷罷,豪賭一場前,我還是先摸個底吧他思量着細細的俯身吹墨,那眼耳口鼻就在眼前晃悠着,晃悠的他滿心滿眼的糾結。

終將其摺疊後置於封內,他用了漕運的火漆章在燭臺上燒,而後封了口。

若你不是,那是最好,若你是……

他的眼眸一垂,捏着信去了後堂。

後堂的塌上寒江正翻了個身,瞧見墨紀進來,便自覺的往裡讓了些:“趕緊歇着吧,咱多年兄弟的……誒,你拿的什麼?”

“信”墨紀說着走到寒江的跟前:“明個一起來,你就拿着你的印信上京去,務必將這封家書親手交到樑國公手上”

“啊?家書?”寒江伸手拿過信來:“這家書都要我去親自送了?”說着他眼掃到那封口處的火漆印子當即掃了一眼墨紀:“很重要?”

墨紀點點頭:“刻不容緩啊”

寒江聞言立刻穿鞋下牀。

“你做什麼?”墨紀瞧他動作而問。

“都刻不容緩了,我還不如此時就去”寒江說着動手撈衣服,墨紀本要伸手攔,但伸出了手後他又縮了手,繼而轉身去了堂裡,轉瞬進來便把一張公文遞給了寒江,低聲囑咐到:“家書之事別提,就打我的旗號去問下京城三倉之類的陳糧幾何”

“明白”寒江將文書接來放置於袖袋,墨紀瞧了一眼:“信呢?”

寒江拍了下胸口:“安心吧”

“那速去速回辛苦你了”

“都兄弟的說這些,只是,我這些日子可不在,你交給我的事……”

“那些都不急,你就別掛着了”

墨紀這般說了,寒江便點着頭大步的出去了,墨紀回到堂內坐下時,雞鳴已是四更天……

夜凰起了個大早,對鏡梳妝一番便往太太的院落去。

雖然她很想繼續耍賴的不去,但此刻她想要拿到寶石,就務必是要討好墨紀的,而討好墨紀很重要的一條就是哄好婆婆,讓她少些是非,加之昨個陸媽媽又那般言語,夜凰便自覺的早起前往太太那裡,因爲她很清楚太太身邊的老媽子們可得罪不起,何況現在那東西更在太太那裡,若是太太一門心思的把她當外人,可就不好辦了夜凰帶着艾辰快步到了太太的院落裡,陸媽媽正在外招呼着良辰美景的送水進去,一眼瞧到夜凰便吃了一驚,快步迎到了跟前:“二奶奶今個怎麼來的這麼早?老爺太太可才起,您今兒個可比大*奶早了一刻”

夜凰聽了便知陸媽媽是告訴她大嫂來時是掐算好了時間的,她以後只消和大嫂同來即可。

“陸媽媽您昨個那般提醒我,我若再不來,豈不是太不懂事了?”她笑着從袖子裡摸出一顆指甲蓋大的紅寶來,便一拉陸媽**手塞放了進去:“陸媽媽,我在家裡是被嬌慣了些,這有些事吧,腦子轉的慢,拎不清,您是過來人又疼着我,那該提醒的可要言語一二”

陸媽媽眼見手裡的紅寶就是一愣,繼而笑着言語:“這,這太貴重了吧?”

“給您我纔不心疼呢”夜凰說着做出一副思考狀:“只是我不知道您是喜歡戴在頸子上還是手上,便沒給您尋個鑲嵌的,若是您喜歡戴頸子上的,改日裡我叫艾辰去街上給您打個純金的鏈子去,再拿給您可成?”

陸媽媽此刻的眉眼笑成了一條線:“哎呦,二奶奶真是有心了,老奴謝謝您”

“得,您跟我說什麼謝謝啊,多提點着點兒我就成”夜凰說着自是淺笑了下,那屋裡的美景端了盆子出來,瞧見二奶奶同陸媽媽在言語,便低着腦袋不發一言的去了。

陸媽媽眼掃於此拉了夜凰的手低言:“太太手緊,最是捨不得出,這兩個丫頭很不錯,一個嘴巴甜,一個手裡實,太太心裡是頂喜歡的,就是這月錢上……”

“這丫頭是我買的,自是我出月錢養着”夜凰會意而言,陸媽媽卻拉了她的手往邊上了些:“話是這麼說,可到底您現在是墨家的二奶奶,太太的心裡您可是墨家人”

陸媽媽沒再說下去,而是看着夜凰,夜凰轉了轉眼明白過來:“我知道了”說罷深吸一口氣,內心吐槽:你還真是摳啊,摳你自己的不夠,連我的都摳上了此時良辰捧了換下的衣物出來,瞧見了夜凰便立刻招呼着行禮:“奴婢見過二奶奶”

夜凰點了下頭,眼掃了下陸媽媽便對她招了手,待良辰一過來,夜凰便說到:“你同我去美景跟前,我有話和你們兩個說”

良辰立刻答應着引了路,夜凰便衝陸媽媽一笑:“我去去就來”

陸媽媽點着頭看着二奶奶帶着丫鬟過去了,自把那紅寶小心的裝進了懷兜裡,而屋內此時有了喚,她便幹忙去了屋裡。

“洗眼”墨言招呼着便要往外去,陸媽媽應着手才提了大椅就聽到了譚氏的聲音:“等等”譚氏當即扶着髮髻走了出來:“我剛纔聽着二房的來了?”

陸媽媽點點頭:“是呢,二奶奶來了個大早,一心給您問安呢”

“她?”譚氏臉上顯出一絲意外來:“她不是擠兌我不來的嘛”

“哎喲我的太太,她一個做人兒媳婦的怎敢擠兌您這做婆婆的啊?是奴婢昨個提了一句這問安的事,二奶奶才反應過來,不管您怎能疼她,她自己都不能少了禮數,故而今早就早早的來了。”

譚氏聞言眨眨眼:“難道她真沒聽出來我那是反話?”

陸媽媽點點頭:“是呢,二奶奶畢竟年紀還小不是,再是養女這家裡也是疼的,只怕沒人對她說過反話,她一時聽不出來吧”

譚氏的嘴巴一撇:“嗨喲,整半天這丫頭是看起來機靈而已哎,那她人呢?怎麼沒進來伺候?”

“哦,二奶奶剛纔瞧見良辰美景兩個丫頭就問奴婢她們伺候的如何,我說太太您挺滿意的,就是覺得當日花銷的大了些,再給月錢有些不值,二奶奶醒悟過來,如今的帶着她們兩個說話去了。”

譚氏聽了臉上顯出了一絲笑來:“這還差不多,這錢可是要能省就省的,都給了足足一百兩出去了,還要什麼月錢啊……”

“你們說夠了沒?我要洗眼”墨言此時不耐煩的在那裡唸了一句這就要出去,譚氏卻瞪他一眼:“洗洗洗,洗了一輩子了又如何?你要真是慧眼也不至於靠着兒子添光”

墨言的嘴巴蠕動了幾下,終是不言語的出了屋,陸媽媽不好慢着,就趕緊把椅子搬了出去給他坐,而此時斐素心也已經帶了丫鬟春桃進了院裡,這春桃一進院,就慣性的直接往竈房去了,而斐素心則衝陸媽媽點了下頭便進屋伺候,陸媽媽當下捧了茶趕緊出去伺候着老爺洗眼了。

“兒媳給婆母問安”斐素心上前行了禮,便自覺的去給婆婆整衣:“您今早想吃點什麼?兒媳給您去弄”

譚氏掃了斐素心一眼:“你眼睛怎麼了?”

斐素心擡手摸了下眼睛:“沒怎麼啊。”

“哭了?”譚氏偏頭問話,斐素心愣了愣沒言語,那譚氏伸手理了下裙面便撇嘴言道:“你好歹也是大家閨秀,刺史之女,再是和我兒……也該知道些輕重;昨個晚上這江安出了人命官司,他可是知府總要去審理的不是,徹夜不歸也是能諒解的,你何必哭腫了眼來給我瞧難不成你想我這個做婆婆的去他兩句,叫他別管衙門上的事先回來哄你不成?”

斐素心搖了搖腦袋:“婆母誤會了,素心絕無責怪大爺的意思,更不敢向婆母您告狀,至於眼腫,哦,應該是我昨個晚上聽着死了人害怕,故而,故而沒睡好……”

譚氏掃了她一眼,伸手把她的手一拉:“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孩子都滿地兒跑的,死個人也至於你嚇成這樣嘛,他是父母官,總要去處理的,你體諒着點”

斐素心低着腦袋應聲,譚氏便擡手往她肩頭上一拍:“這就對……”

“啊”斐素心一臉痛色的輕聲呻吟了下,便緊跟着一臉慌張,那譚氏一愣隨即抓了她的胳膊把衣袖往上一擼,那一胳膊的青紫印記便顯在她的眼前。

“這,這……”譚氏驚訝的看向斐素心,斐素心便是臉有難堪,偏着頭而避。

“你這是怎麼回事?”譚氏正問了一句,院落裡有了陸媽**招呼聲:“二奶奶您快進去吧,大*奶在屋裡了”

斐素心聞言便趕緊的動手抹下衣袖,而譚氏則縮了手沒攔着,只不安的多了看斐素心一眼,這眉就蹙在了一起。

夜凰進了屋,就瞧見大嫂和太太譚氏的臉上都是陰天,當下一面猜想着不會是譚氏又在因孩子的事在折磨大嫂,一面堆了笑的去請安:“婆母,兒媳來給您問安了”

譚氏心裡亂亂的,哪有什麼心思諷刺兩句啊,當即擺了手:“哦,好,起來吧”

夜凰應聲而起,自是打量了下兩人:奇怪,婆婆今兒個竟不刺人了,真難得啊大嫂怎麼連笑都堆不出來了?

“夜凰啊,那個,我想喝粥,你去給我熬點粥來吧”譚氏直接衝着夜凰發佈了號令,夜凰只得點了頭:“哦,好。”當下悻悻地推了出去。

夜凰一走,譚氏看着斐素心言到:“這,這是念兒弄得?”

斐素心勾着腦袋不言語也不動作,譚氏見她不表態,便已知答案,忍不住的問道:“可爲什麼啊?”

斐素心的眼淚在眼眶裡轉圈,話卻說不出一句來,譚氏見她不答,便口裡嘀咕:“念兒是個聽話的孩子,長這麼大也就和你的事是逆過我一次,但到底是個孝順孩子,又是個疼人的,怎麼會……是不是你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

斐素心立刻搖頭:“沒,我乃刺史之女,知道什麼是禮義廉恥,自隨大爺起,這十多年來從未有一句頂撞,更無半點不檢”

“那他怎麼會……”

斐素心低着頭只管抽泣卻是不答,譚氏盯了她好一會回過了味來:“難道……是因爲你肚子不爭氣?”

斐素心聞言哭的更厲害了些,聲音也大了些許,那譚氏當即一挑眉:“哭什麼?可就是因爲這個?”

斐素心依舊不做動作,只哭的兇了些,當下譚氏蹙着眉在那裡抓了抓裙面,最後卻轉頭衝斐素心低吼道:“行了給我閉嘴嚎什麼”

斐素心咬着脣死死的硬憋,這哭腔是戛然而止了,可淚卻停不住,人只能抽噎着匆匆摸出了衣袖裡的帕子擦淚。

“念兒打你,是,是不對,可你,哎,但凡你肚子爭氣也不至於逼的他如此念兒對你有多情深意重,你也該是知道的,這十多年前,他一心要娶你,我養的孝順兒子唯一逆我的一次,不就是娶你嗎?”

斐素心點了點頭抽噎着:“兒,兒媳,知道。”

“你知道就好一個大男人爲了求娶你,竟在你家門前足足跪了三天,你,你爹才應了這門婚事,你們是長臉了,可我這當孃的心裡多氣你知道嗎?”

斐素心低頭抽噎不敢言語。

“哎,娶了就娶了吧,誰讓他就心裡只裝了你呢,何況你爹是刺史,多少對他的仕途也有助的不是……哎,我說這話可不是說我兒子娶你是爲了仕途,當初他發了誓的你也是清楚,這些年你一個兒子沒生下,我三番五次的催,他不也就守着你一個沒納妾不是?說到底他這心裡是真有的你的”

斐素心點了頭:“是,大爺,大爺對我,還是,還是很好的。”

“知道他對你好就成,他打你……可能,可能也是我逼的緊了些,可是素心,婆母給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這不孝有三無後爲大,我不能看着老墨家大房空無頂樑柱啊其實我叫他納妾也是爲你好,他納個妾進來也就是借個肚子,等有了兒,你過到你名下就是,還不是一樣?你依舊是妻,委屈不到你不是?”

斐素心猛然擡了頭:“婆母,我知道他心裡苦,也知道他的難處,我也願意體諒,可,可惟獨這事……”

“怎麼着?你還要攔着不成?難道你以爲你這個樣子了還能給老墨家添丁不成?”

“我不是那個意思”斐素心說着咬了脣:“只是,大爺正逢京查,今年是升調何處還不知底細,大爺又希望能有升階之舉,若然此時有納妾之行,必將敗壞大爺名聲,故而……”斐素心低着頭:“故而還是緩緩的好,等,等今年旨意下來,再,再做安排的好。”

譚氏聞言盯向斐素心:“這麼說,你不反對?”

斐素心的手在袖子裡緊捏:“兒媳,兒媳不敢。”

譚氏聽了立刻顯出了笑來:“我就知道你是個體諒且孝順的”她說着起身扶了斐素心的胳膊,斐素心自是疼的一個冷抽,當下譚氏急忙縮手最好不好意思般的低言到:“這個,還是他的不對,我,晚上了說他”

斐素心的脣抿了好幾下後開了口:“婆母,他,他心事重,您也別怪他,是,是我不爭氣……”

譚氏聞言眨巴了下眼睛:“你是怕他尋你不是?”

斐素心急忙搖頭:“不是這個,我,我只是不想他在您,在您面前擡不起頭……”那譚氏聞言撇了嘴:“哎,也是,那孩子素來要強,又是家裡的老大……得,這是你們兩口子的事,我也不摻合了但是……他要是再打你,你就來找我,該說的我還是要說纔是”

斐素心點點頭對譚氏道了謝,譚氏見她臉上已哭花了妝便擺了手:“得了,你快回去洗洗吧,這念兒弄不好等會要摺進來給我問安的,瞧見你這樣也不是個事去吧”

斐素心應着便急急的出了屋,一出屋就迎上了立在門口的陸媽媽,她愣了下往院裡看,就看到院裡已經沒了人,本能的問了一句:“老爺呢?”

“老爺說在府裡轉轉……”陸媽媽臉有應付之色,那斐素心瞧她打量自己,便趕緊的低了頭往院外去。

陸媽媽站在門口愣了愣,這才搬着大椅子進了屋,譚氏正一臉苦色的伸手砸腿瞧見陸媽媽進來,就問到:“老爺呢?洗完眼難道遛鳥去了不成?”

陸媽媽一臉同情之色的衝譚氏說到:“老爺沒去遛鳥……”

“那又幹嘛去了?”

“老爺本和奴婢折回來的,結果在門口聽到了些,這會他人出去了,興許,興許是去衙門上尋大爺了吧”陸媽媽才說完,譚氏的眉一挑:“這遭心的,他一去兒子的臉還要不要了?去,立刻給我追他回來”

陸媽媽轉身就往外跑,譚氏便伸手砸着桌子:“死老頭子,你可千萬別嚷嚷啊這事可嚷嚷不成”

……

竈房內,肉末的香味一上來,夜凰就飛了眉:“怎樣?香吧?”

良辰美景連着春桃與艾辰四個一起在那裡點頭。

“這粥可真香太太一定喜歡”春桃嘟囔了一句,夜凰聽見了便笑嘻嘻的舀出兩碗來,就轉頭言道:“都這麼早的,你們肯定也餓着肚子呢,舀點吃就是,誒,記得給我留點”說完把碗往托盤裡一放言掃向了良辰。

良辰是個有眼力的丫頭立刻上前端了托盤:“奴婢幫二奶奶送去”

夜凰隨意時的點了頭:“好啊”說罷看向艾辰:“走吧,咱麼過去伺候”當下三人就出了竈房。往前走了幾步後,夜凰看向良辰:“我剛纔和你們說的,你和美景心裡清楚就成,別去與人亂言,那春桃後來的,我也不知道她聽到多少,萬一是聽見了得,以你的伶牙俐齒也能想法子安撫了去,總之別多嘴多舌的給我傳出去就成,可知?”

良辰立刻點了頭,夜凰把眼掃向艾辰,艾辰便上前接了手:“我來吧”當下的良辰就轉身回了竈房。

“小姐,就衝五十兩銀子這個數,你就是這輩子不給她們月錢,她們也不會怨您的,您何必叫她們人前裝扣了,私下卻還補貼着呢?萬一被多嘴的說給了太太知道,不是徒惹麻煩?”艾辰小聲的衝夜凰言語。

夜凰轉了身往前走:“我之前說了月錢是照給的,如今有變就生生的扣了,那不等於是失信於人,叫她們失望?這人心,傷不起,不就多花兩錢嘛,她們伺候在太太跟前,若心裡念着我的好,我總不會吃虧不是?有時候一句話千金都難買,何況這月錢才幾何?我又不缺錢”

艾辰聞言便低了頭:“小姐聰慧”

夜凰衝她回頭笑了一下前行,轉頭則勾了脣。

“可是小姐,恕奴婢直言,您這嫁妝總有個頭,若是哄個媽媽都給出去一個紅寶,豈不是兩下就用光了?那一顆紅寶石,就奴婢瞅那一眼估算起碼是能置換個二百兩銀子的,你若用來哄人,只消花出去個十兩都足夠籠絡了的”

夜凰轉頭看她:“是嗎?哎呀,我對這些可從來沒想過,那日後倒要盤算一二了。”

艾辰衝她一笑:“小姐不擔心,奴婢就在您身邊,若是日後有這種易換的,您早點說一聲,奴婢就去給你兌換成銀子,您也好安排不是?”

“行啊,反正陸媽媽那裡還要打個金鍊子,回頭我就拿東西給你”夜凰說着人往前大步走,艾辰笑着跟在後面心中卻直嘀咕:倒也奇怪,這兩天我收拾她東西,也沒見着有這等貨色的寶貝啊她到底把那些好玩意都藏去了哪兒呢?

夜凰帶着艾辰進了太太的房間,就看到太太不安的在屋裡轉悠,上前便是言語:“婆母粥熬好了”

譚氏這會心裡正亂糟糟的,自是擡手:“收了吧,我不餓”

夜凰聞言一愣,瞧出譚氏這神色十分不佳,似是陰見小雨一般,當下應了一聲就要轉向心裡也自是念叨:你就折騰吧,你不喝正好我喝哪知此時粥的香味卻飄了出來,她也正好回身就看見是艾辰把腕上罩的蓋子給掀開了。

這香味一彌散,譚氏就抽了下鼻子:“這是什麼這麼香?”

艾辰上前一步將粥送上:“太太您瞧瞧,這可是我們小姐精心爲您熬的瘦肉粥”

粥色如玉,又有瘦肉沫在上星星點點,那譚氏一見嘴巴咕噥了下,人便摸了下胃部,夜凰立刻言到:“婆母您再是不餓,也嚐嚐吧,人家熬了好半天呢”

她做着撒嬌之態,又畢竟年輕,看起來就如個孩子不滿一般,那譚氏得了臺階,又見她這般,心道她的確和陸媽媽說的一樣不過是面上機靈罷了,便點了頭:“好吧,不能讓老2媳婦白忙不是,那我就吃一碗吧”

艾辰聞言立刻給布筷,夜凰也就笑嘻嘻的看她吃,到她用罷了才問:“公爹呢?怎麼不見人啊”

譚氏吃的正美滋滋的,聽了這話又操心起前事,便放了碗起身:“哎,去了這麼久,也不知追回來沒?”

面對這樣的答非所問,夜凰有些摸不着頭腦,但剛要細問吧,太太卻往外去,她只能跟上,艾辰則立刻去收碗。

“阿彌陀佛,總算是會……誒?”譚氏一驚一乍間,伸手揉了眼,夜凰聞言跟在後面伸頭去瞧,隨即也睜大了眼,因爲她不但瞧見了公公墨言,大哥墨念,她還看見了墨紀“他,他怎麼……”夜凰詫異的伸手指向那個漸漸靠近的墨紀,譚氏則已經邁步出去了:“紀兒?你不是出去辦差了嗎?”

墨紀此刻快步上前衝譚氏一欠身:“哦,署辦里拉下了一件事,我只好先折返了回來處理,將將才忙完”

“才忙完?”夜凰聞言也跑了出來:“你不會一晚上都在署辦吧?”

墨紀看了她一眼:“差不多吧”

“你沒說什麼吧?”譚氏此時已經衝着墨言詢問起來,公爹當下陰着臉就進了屋,墨念欠身衝着譚氏行禮:“娘……”

“你呀”譚氏伸手在墨唸的腦袋上戳了一下這人就進了屋,墨紀擡了下下巴,夜凰只得讓位,與他一同跟了進去。

屋內還飄着飯香,墨言一進來嗅了下鼻子就問道是什麼,於是艾辰又一遍誇讚,把公爹的那份也拿了出來:“老爺,要不奴婢給您熱熱?”

“不了,不涼就成,我餓了”墨言說着就已坐定,當下艾辰伺候着遞了勺,夜凰看見別人都這麼杵着不合適便主動開口:“大哥餓不餓?要不要我去……”

墨念艱難似的笑了一下人擺了手:“不了”說罷眼掃到墨紀又說到:“二弟忙了一晚,可能……”

夜凰轉頭去看他,墨紀竟點了頭:“我的確餓了呢竈房裡可還有?”

夜凰點了頭:“有的我去給你端……”

“不了,我和你一起去吧這裡,爹孃可能有事要和大哥說”墨紀說着衝他爹孃言到:“爹孃,我和夜凰先去竈房……”

“去吧”譚氏擺了手,墨紀立刻拉着夜凰的手帶了她出來,而艾辰要伺候碗碟,便沒跟着先留在了裡面。

夜凰被墨紀拉着急步往竈房去,她墜在墨紀身後半步,眼看着墨紀的發,衣乃至鞋子,都細細的打量了一番,毫無摺痕也無泥土,發更是不見一絲亂,便心中疑惑:到底什麼政務啊,竟讓他匆忙趕回還一夜不休?

“什麼政務令你如此忙碌?匆匆趕回一夜不休的,你忘了郎中說要你好生休息的?”夜凰輕問着快步到他身前,眼掃他的眼底,果是泛青的。

墨紀此時回頭看她一眼:“漕運上的事務說給你,你也是不知的,至於休息嘛,等下吃飽了,我好好的睡一覺也就是了”

夜凰聞言笑了下,隨着他去了竈房內。

三個丫頭此刻正在洗碗洗鍋的忙活,猛然瞧見二爺拉着二奶奶進來都是一愣,還是良辰反應快,先低頭叫了聲二爺二奶奶,餘下的兩個纔跟着。

“你們出去吧,我和二奶奶有話要說”墨紀這般說着手都不放,三個丫頭一對眼立刻跑了出去,依稀還能聽到一點輕笑聲。

夜凰回頭瞥他一眼:“吃飯就吃飯嘛,還成了有話說了”說着當即抽了手去弄鍋碗,結果卻發現粥只剩下一碗,當真是給她留了這一份多一點也沒。

夜凰努了下嘴,把碗轉身捧給了墨紀:“來,吃吧”

墨紀看她一眼又看了眼鍋便笑了:“幸好大哥說不吃,不然只得一碗你可怎好應付?”

“那就只給大哥吃唄”說着把勺子遞給他:“你不是餓了嘛,就快別廢話了,吃吧”

墨紀聞了聞粥看向夜凰:“那你的呢?”

“我?我不餓”夜凰笑着言語,順便嚥下口水:NND,忙了一早上啥都沒撈着光聞味了,不餓纔怪但誰讓沒剩下的呢,你忙了一夜更要吃撒她心中正嘀咕呢,墨紀卻衝她一笑:“你呀撒謊”他說着伸手舀了一勺粥就送到了夜凰的嘴邊:“吃”

夜凰一愣立刻後退擺手:“不不,我真的不餓,你快吃吧”

“可我覺得,你應該很餓”墨紀笑着把勺子又送過來一點。

“怎會?我告訴你,我向來都是邊吃邊做的,這粥我熬好的時候肚子裡可就已經嘗啊喝的足足一碗……”她正說着,肚子咕嚕嚕的響了起來,當下夜凰的臉上就浮現囧態,而墨紀卻笑了出來:“你瞧,這就是你的不餓?”

夜凰伸手揉了下肚子撇了嘴,墨紀卻往她跟前又走了一步說到:“這人啊,別說假話,不然說一個假話,就要用無數的假話去掩蓋,會很辛苦的”

夜凰聞言心中一驚,她瞧着墨紀有些緊張的問道:“你,你和我說這話什麼意思?”

墨紀將她的緊張看在眼裡,人卻是笑言:“我的意思就是,現在,你打算用什麼謊話來掩飾你這個肚子餓的叫呢?”

夜凰伸手使勁的搓了下肚子:“這不是餓,這是,這是喝多了撐得”說完她一閃身的就想躲開墨紀的視線,免得自己都被這個牽強的謊言給羞死,可墨紀卻忽然把手騰了出來,將她一把拉到跟前抵在竈臺處,繼而動手舀了一勺粥說到:“夫人如此疼愛於我,寧強詞謊言稱飽也不說餓,只爲讓我獨享一粥,夫甚爲感動,然夫妻同路,就該同甘苦,共生死,你我爲何不同食一粥?哪怕都是半飽不餓,卻也是同‘粥’共濟,相濡以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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