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老爺還是頭一次這般仔細的打量着眼前這個端莊嫺靜的外甥女,只見裴瑾雙目隱約含淚,手裡的帕子捏的死緊,臉上卻倔強的隱忍着什麼,不肯輕易的展現懦弱的一面。這樣的她,很是令人心疼。
想想自己那苦命的妹子,再看看她留下的唯一骨肉,李大老爺嚴肅的面孔上頓時露出一抹愧疚。“瑾兒,你有什麼冤屈儘管告訴舅舅,舅舅一定還你個公道!”
說這話的時候,他還不忘冷冷的瞥了李芳柔一眼,覺得這個庶出的女兒是越來越不上道了。
李芳柔見裴瑾一張嘴,就惹來了父親的疼惜,心裡那個不平衡啊,心裡波濤洶涌着,恨不得衝上前去刮花了裴瑾那張楚楚可憐的臉蛋。“爹爹可別被她給騙了!剛纔,她不知道多囂張呢…”
“李芳柔,你再多說一句,就去祠堂侍奉先祖去!”張氏見這個庶女越說越離譜,不由得真的動了怒。
李芳柔死死地咬着下脣,怎麼都不願意就這麼便宜了裴瑾。她花費了好幾天的心思,纔想出這麼一個妙計來,怎麼都不甘心就這樣收場。“母親,女兒也是爲了咱們李家着想啊。若是真的娶進一個不守婦道的女人,那李家百來年的清譽豈不是要毀於一旦?!”
張氏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連帶的與裴瑾交好的李芳瓊也忍不住黑了臉。“李芳柔,你的規矩學哪裡去了!你眼裡到底還有沒有嫡母的存在?一再的頂嘴,究竟想做什麼?!”
李芳柔本就有些不合羣,被幾個姐妹這麼一頓數落,不由得惱怒起來。“明明是那個賤婢污衊我,母親卻相信一個低賤的丫頭的話,也不肯信我,這是何道理!”
張氏氣得面色通紅,指着李芳柔的手直髮抖。“你…”
侍書卻在此時站出來,戰戰兢兢的從懷裡拿出一隻手鐲來遞到大老爺的面前,怯懦的說道:“舅老爺明鑑…這個…這個是二小姐給奴婢的…說是辦成了事還會有別的賞賜…可若是壞了她的大事,就要將奴婢發賣到窯子裡去…奴婢孤苦無依,膽子又小,不得已才…”
侍書拿出鐲子的時候,衆人的視線便跟着移了過去。
“到底是誰冤枉了誰啊?瞧那鐲子的成色,也不是一個小丫鬟能用的起的,二姐姐還真是會睜着眼睛說瞎話呢…”
“我也認得這個鐲子,這不是去年二姐姐生辰,她孃家舅母送的賀禮嗎?”
“對對對,我也想起來了…”
“李芳柔,你還有何話說?!”李大老爺衣袖一揮,將她糾纏不放的手給甩開,厲聲的斥責道。
其實,早在李芳柔看到那個鐲子的時候就傻了眼。
那鐲子的確是她貼身之物不錯,她平日裡可寶貝的緊,一直戴在手上從未離身,怎麼會落到那丫頭的手裡?她就算要收買那丫頭,也用不着浪費這麼寶貴的東西吧!
“如今人證物證俱在,事實勝於雄辯。來人啊,將二小姐押到祠堂去執行家法!”無規矩不成方圓,李大老爺狠下心來決定要正一正家風,否則以後指不定會亂成什麼樣兒呢。
一聽到家法二字,李芳柔頓時嚇得哆嗦了一下,一雙嫵媚的眼眸也不禁瞪得老大,似乎並未預料到自己會是這樣一個下場。“不…爹爹,柔兒是冤枉的呀…那個鐲子是我的沒錯,可我並沒有將她給那個死丫頭…一定是她趁我不注意的時候偷了去,好反咬我一口…對,一定是這樣的…”
“看來平日裡我對你太過寬縱,倒是讓你養成了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李大老爺閉了閉眼,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還愣着做什麼?還不把人拖出去!”
一聲令下,幾個粗使的婆子不由分說,就將李芳柔給架了起來往外拖去。
“我是冤枉的…爹爹救我…”李芳柔慌了,掙扎的也更厲害。
張氏一個眼神示意,立馬就有婆子會意,衝上前去塞了一方帕子在她的嘴裡,這才清靜了。
李芳柔的姨娘因爲回孃家探親去了,不在府裡。加上她性子不討喜,平日裡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故而,只能眼睜睜的任由人擺佈,連個替她說情的人都沒有。
裴襄眼角瞄到這一幕,也是心驚不已。想到是她跟李芳柔合謀,想要毀了裴瑾的名節,頓時心慌意亂起來。
“瑾兒…是舅舅教女無方,讓你受委屈了…”李大老爺長嘆一聲,面上十分的慚愧。
裴瑾搖了搖頭,眼裡滿是孺慕之情。“舅舅這麼說,真是折煞了瑾兒了…這事瑾兒也有不對之處…在裴府,瑾兒並沒有親近的兄長,到了舅舅家,大家無微不至的照顧才讓瑾兒真正感受到家的溫暖,故而瑾兒一直將大表哥當做親哥哥一樣看待,沒想到竟然讓人誤會…”
四周忽然變得很安靜,裴瑾清越的嗓音飄蕩在空中,不知不覺就將衆人的注意力給吸引了過去。
她言辭懇切,頓時激起了不少人內心的感動。李元夏卻苦笑了笑,對未來滿滿的期待也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張氏瞄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長子,又看了看裴瑾那認真的模樣,心裡哀嘆一聲:她看好的這一對佳兒佳婦,終究還是沒能成。
送走了幾位長輩和看熱鬧的人,裴瑾才抽出空來處置侍書這個丫頭。“先委屈你在院子裡跪個把時辰,做戲要做全套,否則便會前功盡棄…”
“奴婢省得的…小姐累了大半日了,回去歇着吧…”侍書給了她一抹安心的笑容,乖乖的去院子裡罰跪去了。
侍畫跟着裴瑾進了屋子,沉吟了良久纔開口問道:“小姐,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灌了一壺茶,裴瑾才替她解惑道:“不過是將計就計罷了,時間緊迫,事先沒來得及告訴你。”
聽主子這麼一說,侍畫才鬆了一口氣。“嚇死我了…奴婢還以爲她們真的找到什麼確鑿證據來陷害小姐呢…不過,那鐲子真的是二小姐給侍書的嗎?”
對她的懷疑,裴瑾不可置否的笑了笑,卻沒再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