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混沌初生時一樣的黑暗。
“這是什麼地方?”
[萬世交匯之地。]
“我爲什麼在這裡?”
[自虛無中生,當歸至虛無。]
“那系統是什麼?”
[道之其一。]
“……說人話。”
[系統處理中,請稍候,轉接人工服務……您好,時空管理中心,請問您有什麼問題?]
“……”
[……其實很簡單,因爲時空中出了點意外,有一個世界本該有的一個人不存在了,那個世界無法正常運轉情況不妙,所以就把你放過去了。]
“因爲缺一個演員,世界就不能正常運轉了?”
[你不能從這麼低級的層面看待問題,不管是什麼,對於時空來講唯一的意義只有存在。每一種存在的出現、發展、變化、消亡都有其內在因由,並與其它存在相互聯繫,所以任何一種存在都是不可或缺的。]
“爲什麼是我?”
[冥冥之中……呃,就是正巧你死在附近,順手。]
“那麼現在所有任務都完成了,然後呢?”
[你希望呢?]
“我可以選擇?難道不是要按照世界運行要求?”
[時間與空間是真正無限的,我們還沒有看到的還有很多,我們也很期待,時間的時間性,與空間的空間性。]
“……我明白了。”
[系統抽離開始,倒計時十秒,十、九……]
喬北宇張開眼睛,彷彿只是略略的一個晃神,一切只在剎那之間。
手心裡握着的溫度足以讓他心靜如已擁有世界,他看到溫瑞言一如既往地內斂優雅,深黑的雙目一動不動地注視着他,上身因爲緊張而下意識地前傾。
“你……”察覺他的目光,溫瑞言蹙眉道。
“結束了。”喬北宇打斷了他的未盡之言,語氣篤定
沒有系統,沒有任務,一切都不復存在。
“一切都結束了。”這一句重複有如塵埃落定的味道。
喬北宇用力抱住眼前的人,他已經在這個世界生活了數年,而今卻纔是真正意義上的新生。
溫瑞言稍稍一愣,卻已在這隻言片語中明白了那代表着多麼巨大的驚喜,眼中泛過一道華豔的波瀾,他回抱着他,脣間笑意如花開悄然。
午夜的鐘聲在此時隆隆響起,新的一天就要到來。
轟轟烈烈的奧斯卡頒獎典禮結束了,留下無數引人談論的話題。喬北宇後來也知道了頒獎那天是誰指使了黑幫找他的麻煩,知道了那個山田信介是什麼人。說來真是好笑,他和這位r國演員彷彿天生對頭一樣,從一開始涉足國際就總是好巧不巧地競爭一個角色,後來又總是得到同一個獎項的提名,然而每一次都是他敗給喬北宇,簡直就如同命運剋星一般。
雖然明白事情前因後果後,喬北宇有些哭笑不得,但也不會因此就原諒他唆使黑幫這樣惡劣的行爲。不過這些事都不會再牽動他的心神了,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喬北宇史無前歷地以亞裔演員的身份拿到了奧斯卡最佳男主角,各家媒體幾乎都要瘋狂了,四處逮他,希望能得到第一手採訪資料,與之相比,凌晨主演的電影這一次拿到最佳外語片獎的事都顯得不怎麼重要了。
但是頒獎典禮一結束,喬北宇就神隱了。
這種神隱並非是行蹤上的,還有曝光度。
喬北宇拿下大獎,正是如日中天,好萊塢的片邀、國際的代言如同雪花飛來,但是最後並沒有任何確定參演哪個的消息傳來。
雅緻幽靜的別墅內,溫瑞言疏淡安然地坐在雕鏤的椅上,低頭看着清透茶水裡纖細的茶葉起起伏伏:“你真的要這樣做了?”
“這是早就想好的。”喬北宇沒有絲毫動搖猶豫,由始至終永遠堅定不移。
“你真的捨得現在的一切?”溫瑞言擡眼,目光中焠着的光芒像要將人看穿。
喬北宇卻是露出一點毫不摻假的笑意:“我一直都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溫瑞言注視着他,久久沉默:“把我的外衣拿過來。”良久,他說道。
喬北宇起身取了門廳處的黑色外衣,正要交給他卻被溫瑞言阻止了:“東西在衣袋裡。”
喬北宇從這件衣服的口袋裡掏出了一個小方盒子,深藍色的天鵝絨,打開後卻是一副鉑金的對戒,幽幽地散發着攝人心魄的光芒。戒指一看就是定做的,花紋簡潔大方,環的內側刻着二人名字的縮寫。
喬北宇驚訝地看着溫瑞言,與價錢無關,這樣的東西可不是隨意興起就能買到的。
“準備很久了,沒想到這麼快就用上了。”溫瑞言看着他,眼中如收斂了星空似的,熠彩迷人。
喬北宇放下衣服,取出一枚堅定地將指環套在手上,大小正正合適,他拿起另一枚,拉過溫瑞言的手,將指環套在無名指上。十指相交,兩枚對戒在陽光下交相輝映。
雖然沒有接新片的消息傳來,但在頒獎典禮前喬北宇拍攝的片子都陸續製作完畢,《無限時空》第三部開始播出,收視率一路向上飄,國內一引進就在五六家電臺上輪流放映,而網絡下載量居高不下,就算是早就播出過的前兩部也依然有人愛看。
關於文化碰撞的那部文藝片也進入國際電影節的角逐,在一衆參賽影片中口碑非常好,得獎的呼聲很高。
喬北宇出演配角的好萊塢商業片同是上映,成績斐然,導演對這部片子的成績非常高興,親自打電話給喬北宇,稱讚他在電影裡的表現,並說影片要拍第二部,邀請他繼續出演,而聽到的卻是一個令人吃驚的消息……
此時在國內,粉絲圈裡流傳着一個消息——喬北宇要開演唱會。起初因爲沒有官網公佈和前期宣傳,真假不好判斷,但粉絲們還是本着寧信其有的態度傳着這個消息,直到官網上終於有了明確說法才放下心來。
可是,沒有宣傳、沒有造勢,這一次的演唱會空前低調,完全不像是身負奧斯卡光環的巨星的作派,要就算是如此低調依然被時時關注着的粉絲髮現,然後在瞬間口耳相傳,傳遍大江南北。
官網上的正式宣傳欄簡單又莊重,舉辦的地點不是會場而是露天戶外的廣場,這樣不同以往的發佈方式讓這場演唱會蒙上一層神秘的色彩,而結果就是勾得人心癢難耐地想去一探究竟。
如是,明明是如此簡單的宣傳,卻讓這次演唱會的票賣得比以往大力宣傳來的還要快,就算後面黃牛黨操縱使得票價居高不下也是一票難求。
演唱會當天,露天的會場裡擠滿了人,燈光下喬北宇一身最爲簡單的長褲長衫地站在那裡,如一道清泉入心。沒有絲毫綴飾,卻是最爲因遁天理返璞歸臻的和諧,讓人看到就從心底感到安穩。
然而馬上就有眼尖的發現,在喬北宇扶着麥的左手無名指竟然多了一枚戒指!
全場一片譁然,守在前面的媒體記者代表所有粉絲提問,喬北宇大方承認,隨後不等人追問,他便拋出了一顆重磅炸彈——告別演唱會!
在這次演唱會後,喬北宇將退出娛樂圈!
向所有觀衆致謝鞠躬後,喬北宇泰然自若地立在麥前,在彷彿由遠及近傳來的渺然樂音中開始演唱。
音樂好像有魔力一般,讓觀衆們被連番意外消息驚起的情緒就那樣慢慢地慢慢地沉了下去,沉進了音樂裡,漸漸平息下去。
歌一首一首地唱下去,一首絕對的新曲,一曲曾經的老歌,很快就有人發現,每一首老歌的選擇都別有深意。從最早出道時的《歌舞飛揚》主題曲,到最新的專輯主打,竟然是將喬北宇這幾年的履歷一一再現。
觀衆席上開始有人啜泣起來,也許剛剛聽到消息時還在震驚中懷疑自己的耳朵,但這一首一首的經典重回,卻在明明白白地昭示着,這一切都是真的。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情緒就像被傳染了一樣,從一個人的哭泣漸漸地有無數人也開始哭泣。但是每個人都用手捂住口鼻,努力不發出聲音,不願打擾這最後的演唱會。所有人都專注地看着臺上的人,淚流滿面。
從老歌到新歌,從獨自演唱,到所有人一起的萬人大合唱,從一開始的低落,到如同末日狂歡的慷慨激昂。沒有炫目的燈光,沒有誇張的造型,就是這樣簡潔到樸素的演唱會,卻讓人感覺到深入心靈的震憾與感染,記者們拼命地將一張張照片塞到相機中,想盡可能多地留住那些恐怕再也不能複製的美好。
演唱會的最後,沒有尖叫,沒有喧囂,亦無需再多言語。
沒有人動,沒有人離開。
直到燈光暗淡,觀衆席上才爆發出震天的哭聲。
第二天關於演唱會上報道就佔據了各大娛樂報刊的頭版,從演唱會上的新歌,到喬北宇的神秘愛人,《娛樂大公報》上有在演唱會前夕對喬北宇的專訪,他的確有了希望能相伴一生的人,不過因爲對方不是圈內人所以不方便透露,然後任人再怎麼追問閉口不答。但喬北宇望向鏡頭,無比真摯而深情的目光,讓無數人動容。
當然一切新聞都比不上喬北宇要息影的震憾。
星瀚官方已經發布了正式聲明,喬北宇與星瀚合同期滿,不再接新的邀約,等手上正在進行的電影、專輯收尾工作處理完就會正式離開娛樂圈。
《娛樂大公報》上特開副刊,厚厚十幾頁詳盡地解讀了喬北宇從出道到如今的風雨歷程,一副副的劇照、演唱會照片裡,少年一點點變得成熟,從籍籍無名到國際影帝,循序漸進步伐穩健地登臨巔峰,每當他人覺得他已經取得了這個階段的最高峰,他馬上就創造了更讓人側目的成績。尤其是,他還這麼的年輕,不過二十來歲的年紀。即使這其中有多少波折,但終是邪不勝正,越來越綻放出奪目的光彩。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他卻選擇了退出,將前臺的一切風光乾脆利落地割捨。有人覺得他傻,有人覺得他是爲情人而選擇的犧牲,卻也有人稱讚他這一手絕妙無比。他已經取得了世界電影界最高獎項的成就,站在了娛樂圈的頂端,何不讓一切在最輝煌的一刻落幕,留下一個光明的影子讓後人永遠銘記。
最後那場演唱會上出現的新歌以專輯的形式正式推出,同樣以《最後的演唱會》來命名,一經發售頃刻就被搶購一空。
沒有酸言酸語,沒有捕風捉影,網絡上喬北宇的粉絲在進行着最後的瘋狂,有關喬北宇的歌、電影以及各種報道消息在各種網站間流傳着,蓋祝福樓,總結履歷的貼子隨處可見,微博上更是擠滿了人,一秒不見回覆轉貼就能甩過幾百樓,他們中的不少人都是一路陪伴着自己的偶像披荊斬棘,克服種種艱辛走來的,他們要讓喬北宇留下的最後的作品以空前的輝煌成績呈現,作爲送別的禮物。
不少粉絲的微博界面都改了,他們告訴所有人,即使喬北宇退出了,也依然被他們深深放在心上。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在星瀚官方的聲明出來後,喬北宇官網論壇版主“言”宣佈賬號自殺,殉道而去。
“言”的封號儀式在網上辦得轟轟烈烈,引來了八方追看,宣佈封號的那個樓在很短的時間就突破萬層,一些死忠粉也受到啓發似的,一同宣佈封號,再也不會去粉別人。此事在網絡上鬧得聲勢浩大,而“言”講述自己心路歷程與封號緣由的貼子也隨之被一遍遍地轉載,那滿含着深沉情感的言語讓每一個看後的人都感動得無以復加。這次事件也終將成爲娛樂圈裡的經典事件被廣爲流傳下來。
然而這一切都與喬北宇再不相關。
他感謝所有支持着他的粉絲與同行,他會將這曾經的一切做爲最珍貴的記憶珍藏起來。站在高處享受追捧愛慕,也許的確讓人感動,但這並不是他真正想要的。
當一切鉛華褪盡,時間方安寧舒緩地展現出它最美好的一面。也許有一天他還會重回衆人的視線,滿載榮光,也許他就這樣永遠這樣平凡簡單下去。但那時,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選擇。
那纔是,真正屬於他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