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北宇將飯碗端回廚房時遇到了機長,整船的人估計除了屋裡那青年就機長看清了喬北宇的相貌,一眼認出:“你這一天跑哪去了,大家都說要好好謝謝你的。”
被救上來的所有人都在甲板上,只有喬北宇因爲照顧傷員而窩在船艙內,可不就找不到人了。雖然喬北宇不是有意的,但不得不說這正合適,這大天白日的,他要是被人認出來,可就熱鬧了。再說,飛機上的事他真不覺得怎樣,當時他也是乘客的一員,要是不動,自己也沒活路,實在擔不起一個謝字。
“用不着謝我,我只是做了應該做的。”他洗乾淨手,特意繞開衆人聚集的甲板,“我還有事,改日再聊。”
他快走潛回船艙,青年正坐在牀板上望着窗外,見他進來,溫雅地道:“剛纔有人來換被褥,我讓他多給你留了一套。”
“謝了。”
喬北宇從牀上搬下被子鋪在地板上,青年不解道:“爲什麼拿下去?”
喬北宇一邊鋪地一邊道:“牀那麼窄就不跟你擠了,回來碰了傷口就麻煩了,那可是我的勞動成果。”
青年垂下眼看着他,沉默了一會兒,翹起嘴角,伸出手:“溫瑞言。”
喬北宇爽朗一笑,握住了他的手,報上自己的名字。
第二天清晨,船終於靠岸,早有新聞媒體以及飛機乘客家屬大隊人馬在碼頭等候,船一靠岸就蜂涌而上。卻無人注意在船的另一邊,一條小艇被從船上放下,載着寥寥數人在衆人眼皮底下悄悄遠去。
喬北宇跟着溫瑞言事先安排好的小船避開碼頭上的人羣,從另一條隱蔽的路徑上了岸。一上岸,早有數輛車十幾個人,個個西裝革履,打扮得十分嚴肅。這些人見到溫瑞言都恭恭敬敬,各司其職,井然有序。還有一個衣着考究的年輕人跑到喬北宇面前鄭重其事地說非常感謝他的幫助,必有重謝。
見到這人,他終於想起爲什麼覺得溫瑞言的名字這麼耳熟了。不就是溫氏現任家主、上任家主的養子嘛。眼前這個人他也見過,在《歌舞飛揚》電影首映上那個打壓了囂張跋扈的溫景瑜的秘書。想不到當初只是遠遠觀望的人,今日竟然有了如此交集。
但是他根本也不覺得自己幫溫瑞言能怎麼樣,大難當頭彼此扶持罷了,被這人一說完全就變味了。對於權貴,他沒有什麼仇富心理,也沒什麼攀附之心,更沒有好奇驚歎彷彿人家長了三頭六臂。如果對方願意認他當個朋友他也不會矯情,若是對方覺得身份有差他也無所謂。
看着重新換回一身光鮮坐在嶄新的輪椅上的溫瑞言,喬北宇站在岸邊沒有動:“既然你家裡人來接了,我就先走了。”
溫瑞言恬靜地看着他,眼裡含笑:“我記住你了。”
喬北宇收回腳步,眉眼不羈,亮若星辰的眸子有着洞察一切的明澈:“無所謂,不過謝就不必了,大家朋友相互幫助,彼此彼此。”
溫瑞言瞥了一眼身邊的人,漂亮的眼睛微微眯着,雙手交疊放在膝上:“好吧,不過你應該不會外語吧。”
一句話直戳喬北宇死穴。他上輩子學什麼都是全優,就被這外語一條死死限制住,簡直到了苦大仇深的地步。現在船雖然靠岸,可靠的是y國的岸,喬北宇要去的是t國,這一路上語言不通可是大問題。
溫瑞言笑得十分明快:“所以,我借你個翻譯你就不要推了。”
最終喬北宇帶上了那個一臉禮貌疏離西裝革履的年輕秘書,踏上前往t國的路。坐上飛機一個小時後,他來到t國境內,馬不停蹄地向海邊廣告拍攝地趕去。本來當初定機票時打出了兩天空檔,以供調整狀態,結果飛機一出事,這兩天全耗在了路上,別說休整,沒累趴下那也是喬北宇身體素質好。
在衛生間水池,喬北宇用冷水拍了拍臉讓自己清醒一點。他在飛機上與劫匪搏鬥,幫機長海上迫降,揹着溫瑞言在海里泡了一夜,然後又照顧了他一整天,沒睡幾個小時又倒了數趟交通工具從y國趕到t國……
他看着面前鏡子裡那個還穿着泡過海水帶着鹹味的衣服,一臉黯淡的人。本來糙就糙了,他也沒覺得有什麼大不了的。可現如今,他一會馬上要去拍廣告,鎂光燈一打,一點瑕疵都會被無限放大,對於演員來講,不夠漂亮就是不認真負責不敬業。
與對方約定的時間很快就要到了,喬北宇絕對是個認真負責又敬業的人,不管有什麼理由,自己的問題就要自己承擔。
他拉開系統道具列表,用5o點生存值兌換“消除疲勞卡”,卡到疲除,鏡中的人瞬間變得光鮮亮麗,一身清爽,黑眼圈紅血絲全都不見了,皮膚都如同會發光了一樣。只有這樣的狀態,纔是上鏡頭的狀態。
一般來講,演員都會比約定時間早到一點,方便上妝做造型,而像喬北宇這種沒什麼底蘊的新人更不會踩點這麼託大,是以,眼看時間已經到了,喬北宇還沒有來,整個拍攝組的人臉色都不怎麼好看。
正在這個時候,喬北宇終於趕到了。
當喬北宇容光煥發一般地來到拍攝現場時,室內就是一靜,原本因爲時間逼近而不耐煩的廠商代表,廣告策劃、導演等等全都注目過來。他們看的不是喬北宇近乎完美的外貌與身材,當演員的長得好身材好的實在太多了,專門訓練過禮儀,神態無可挑剔的也不在少數。
可是他們沒有一個像眼前的年輕人一般,冷肅莊嚴,鐵血強悍,有一種大風大浪後沉澱下來英姿勃發,就好像剛剛經歷了劫後餘生,看到了雨後彩虹,能讓人從心裡生起塵埃落定的欣然笑意。朝陽在他身後,就好像是他帶着黎明走來了一樣。
毫無疑問,這一次的拍攝圓滿成功了,連最挑剔的導演也無法說出一個不字,可以想見當廣告播出後聲望值嘩嘩上漲。
t國的拍攝順利結束,喬北宇和顧煜又匆匆趕回國內繼續馬不停蹄地工作。關於那次劫機事件,除了關於溫瑞言的他考慮到一般領導人都很注意保密自己的行蹤而略過,其它都跟顧煜說了。顧煜聽說他開槍打死了人心都快蹦出來了,又聽說他注意了沒讓人認出才鬆了口氣。
這件事最後經與風陵商量,媒體沒有進行宣揚而是壓了下去,最後這次劫機事件在報道里就成了不知名英雄a和不知名英雄b聯手製服敵人了。風陵告訴他們的時候,蘇令嘉、顧煜他們都有些奇怪。但是喬北宇知道,大概是因爲此事也涉及溫瑞言,溫氏出力對媒體施壓。
鬆了一口氣後,喬北宇忙拍攝,顧煜則轉手爲他商談簽約娛樂公司。
喬北宇也很關注這件事,本來他的生存值還是挺富裕的,可以慢慢挑選,甚至等過本屆金影獎之後。可是空難時爲了救命他用了2oo點,現在他的生存值只剩下了最後3o點,是絕對支撐不到金影新人獎那個任務。
也就是說,3o天之內,他必須加入一個娛樂公司!
可是事情卻並不順利,顧煜去接觸了他們一早看好的經濟環球公司,對方卻提了很多苛刻條件與他討價還價。爲了能給喬北宇爭取到最好的待遇,顧煜陷入了談判苦戰中。於是爲了爭取最好的待遇,又接觸了一些其他的公司進行比較。喬北宇也輾轉各地露臉,增加自己簽約的機遇。
與此同時,溫瑞言回到了溫氏家族總部所在的l市。
坐在巨大的辦公室後,溫瑞言的面前擺着一杳資料,內容全部來自一個人——喬北宇。這份資料極盡詳細之能,把喬北宇的出生、入城、進入演藝圈、出名的整個過程,交際圈子,名下資產,甚至他那些本已匿名的捐款都一一查出。
牆上的超大屏電影裡,正在循環播放着一個廣告,主角正是喬北宇。明亮的陽光,白色的沙灘,蔚藍的海濱,帥氣的少年腳踏衝浪板沉着冷靜地迎向巨浪,做出各種漂亮的動作。巨浪在他腳下翻騰,他駕馭着巨浪,堅毅果敢,渾身有着震撼人心的風采,就像海上的主宰。
溫瑞言的手指緩緩地在資料上輕點,微微眯着眼望向窗外,像是在回憶着什麼,目光靜謐而幽涼,優雅中帶着疏離。窗外,碧湖輕煙,翠竹俊樹,奼紫嫣紅,美如夢幻。
“先生,三房長男溫曲璋挪用公款賭錢的證據和收買保鏢隊長的證據已經準備好了。”秘書恭敬地來到他的桌前,小心翼翼,不敢有一點造次。眼前的人,即使就這樣靜靜地坐着,也有一種面對千年皇城時那種無形的莊嚴魄力。
溫瑞言收回凝視的目光,往坐椅上一靠,垂下眼睛,手指輕輕地劃過資料的封面,睫毛覆蓋下來,在眼下形成一片陰影,遮住旁人無法窺測的心思。
“走吧。”他疏淡而清冷地說道。
溫氏傳承最古老的別墅,華麗而巍峨,如同歐洲皇室的古堡。它有着經歷了時光,見證了歲月的深刻沉澱,一切現代的光怪6離都在它的面前相形見絀。
近三百平米的大廳裡,長桌兩側,溫氏家族各支代表分列其中,他們都是溫氏這個大財團的大股東,他們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都來自一個姓氏。他們有的交頭接耳,有的言語交鋒,有的沉默安坐。
當大廳正門開放,溫瑞言在十幾人的簇擁下進入,所有聲音戛然而止。他們看着秘書推着溫瑞言的輪椅來到長桌的端頭,背後是程鵬展翅的溫氏族徽,那是屬於溫氏族長的位置。他們看着溫瑞言坐到那個位置,有的不甘,有的嫉妒,有的咬牙切齒,卻沒有人敢說一句話。
也許最初還有人當面挑釁,但當這個人輕描淡寫在不動聲色中先後奪了數人的權柄後,所有的反對聲浪都消停了。沒有人再敢因爲這個人的年輕,和這個人的不良於行而輕視他。
在所有噤若寒蟬的人中,坐在左側中間部位的一位中年人尤其坐立不安,頭上不停地冒着虛汗,簡直可以用坐如針氈來形容。當他聽說溫瑞言乘坐的航班失事不知道有多高興,溫瑞言一死,他就有足夠的時間處理自己那些爛賬,可是還沒高興兩天就聽說對方逃出昇天,股東大會如期舉行的噩耗。
溫瑞言環視着在座的所有溫氏族人,脣畔噙着微笑,有着古典貴族式的從容與優雅,看似平和卻又帶着份冷意:“召開這次股東大會,是有屬於涪朗品的11%原始股要重新分配,這部分股份的來源,我們請提供者來談一談吧。”
溫瑞言微笑着看着坐在中間的中年人溫曲璋,目光充滿着蠱惑的味道。
溫曲璋再也坐不住了,猛地站起身失聲叫道:“你不能這麼做!那股份是上一輩分家都分給我們的!那個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呢!你沒有權力拿走!”
“這樣啊。”溫瑞言用遺憾的語氣道,“可是你已經把它們全部輸了出去,現在它們已經在我手上了。”
溫曲璋臉漲成豬肝色,突然破口大罵:“你設計我!你這個白眼狼聯合別人設計我!”
溫瑞言微笑不變,身旁秘書已經將準備好的證據分發下去給每一位股東,大廳的環繞立體聲裡傳出來自電話竊聽的錄音。他不緊不慢地開口:“真可惜,我這裡的證據只能顯示,跟人去賭錢,輸了之後又用股份填補,都是你自己的決定啊。”
溫曲璋面色慘白,而溫瑞言又拿出另外一份資料擺在面前:“或者你更想談一談你是如何探聽了我的行蹤,收買了人在我的輪椅上做手腳,然後在劫機事件中……”
“不是我派人劫機的!”溫曲璋驚恐失色地打斷他。
溫瑞言被打斷,卻也不惱,只是無奈地搖搖頭失笑道:“我知道,我從來不會冤枉任何一個人。”他靠着椅背,淡淡地看着溫曲璋,彷彿是在看一個笨拙的新手錶演的滑稽戲,語氣包容又理解,“你要是能派人劫機,就不需要我來坐在這裡了。”
他抽出一支雪茄,用精緻的小剪刀細細地修剪着,姿態悠閒從容:“選吧,你喜歡哪份證據?”
咔地一聲,剪刀剪下一小塊雪茄。
溫曲璋面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