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何林諶放着自家表姐不找，反而去找蘇婉秋，進了包廂，這表姐弟倆一開口，林藝就明白了。
“這次又要拍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我這徒弟是個正常人，你還是坑別人去吧！”
朱素清臉上輕鬆自如的笑容消失不見，一張臉拉得老長。
感覺……
林藝就像一棵水靈靈的小白菜，林諶就像一頭流着口水的老山豬。
朱素清則像一堵無法逾越的籬笆牆。
這表情，就差沒直接開罵了！
不過這話和罵人也差不多，只不過稍微文雅了一點點。
林藝縮了縮脖子，有心想說點什麼緩解氣氛，又想着老師這是在給她出頭。
老師爲了她，連表弟面子都不給，她若是拆臺，反而對不起老師一片慈愛之心。
不如靜觀其變。
“表姐！我知道是你徒弟！你對我偏見也太深了！這不，我找人遞話兒都不敢找你麼~這回是正常的劇本！絕對正常！大衆絕對能接受的那種！我保證有電視臺買！你就放心吧！”
這裡是表姐的地盤，林藝約到這裡見面，林諶還以爲她早就知道他和朱素清的關係，因而早就做好了面對自家表姐的準備。
結果一見面，發現林藝並不知情。
他可真是悔得腸子都青了！
早知如此，就該定下來了再讓表姐知道的！
到時候合同簽了，表姐就算鬧他，他也可以理直氣壯的不理會。
現在事兒還沒成，大表姐肯定以爲他故意瞞着她拐她徒弟呢！
雖然他也沒有壞心眼兒，可看在表姐眼裡，就不是那麼回事兒了！
林藝見他搓頭搓臉，一臉苦逼。
這才意識到，自己爲了將就狗子，把見面地點約在這裡，貌似給他帶來了挺大的心理壓力。
事先她真不知道這事兒，真是怪不好意思的。
不過，就這樣，都還堅持過來見自己。
看來他是真心想邀請她出演那個大家閨秀女土匪的角色啊！
不過，老師爲何對這個表弟偏見如此強？
林藝心裡嘀咕着。
很快，就想明白了。
林諶這人，年輕的時候很是經歷了些跌跌撞撞的日子，才找到了與這個世界和平相處的方式。
像他這樣的非主流導演，年輕時候掌握不好那個度，難以混出頭來，是很正常的事情。
這會兒他還正年輕，過往履歷中，失敗案例總是比成功多的。
哪怕圈裡人都覺得他有才，很看好他，但大多隻是空虛的鼓勵，類似“你要加油哦！”、“我看好你！”、“總有一天你能混出頭！”……
真要落到實處，讓人付出時間與金錢甚至人脈來支持他，能做到的就少了。
用朱素清的話來講，就是“你加油！坑別人去吧！別坑我在意的人就好！”。
蘇婉秋兩口子作爲朋友，是真心認可他，所以能真心實意地爲他牽線，爲他聯繫他中意的演員，朱素清這個表姐卻一見面就質疑他，難怪他會找蘇婉秋幫忙，而不是找朱素清。
若是找了朱素清，恐怕不等消息傳到林藝這裡，就會被攔住了。
“老師，要不……先看看劇本？”
這表姐弟倆人剛說了兩句話，氣氛就有點僵，林藝連忙打圓場。
反正接不接這戲，得看劇本說話，談別的壞了情誼，反而不美。
“別！你先別急！我跟你說！這小子是我小姨的小兒子，仗着家裡條件好，從小到大寵的無法無天，歪點子一個接一個，靠譜的時候屈指可數！拍了那麼多戲，過審的不過二分之一，成功上映的，就算靠着一大家子的關係，還得再打個對摺，他家有錢，親戚朋友也喜歡給他投資哄他玩兒，但我是絕對不會眼睜睜的看着他坑你的！”
朱素清句句實在話。
就算跟着林諶拍戲，不用擔心片酬拿不到，可他的戲經常無法上映，對參演的演員來講，不異於浪費時間。
林藝正處於女演員的黃金期，哪有那麼多時間來浪費？
拍個電影電視劇，動不動幾個月一年兩年，選劇本的時候自當慎重！
林藝在她心裡一向又乖又聽話，她怕林藝因爲林諶是她表弟，哪怕對劇本不滿意，也抹不開面子拒絕，自是要攔着。
說起來，林諶之所以養成這種性子，年紀不小了，還能繼續任性的拍各種奇怪的戲，和背後家族以及幾大姻親家族的疼愛是分不開的。
他本家林家，在前朝的時候，是皇親國戚，後來多傳了幾代，成了閒散宗親，因爲家人善經營，原本底子就厚，改朝換代後，一家子改名換姓去國外飄了幾十年，待到時局穩定回國，日子相當好過。
說林家乃鉅富之家，絕不爲過。
他爸爸是小兒子，他又是小兒子的小兒子，不像長房嫡支，他是不用支撐家業的。
他又沒有養成見不得人的紈絝習性，不過是喜歡拍戲，說起來多少是個正經事業。
再加上他慣會討長輩喜歡，一家老小都疼他得很，可以說是要星星給星星要月亮給月亮。
別的導演若是拉不到投資，可能沒法拍戲，只能去別的劇組當個副導演混資歷，他只需要哄着家裡人手指縫裡漏一點，就可以愉快的開工了。
哪怕事後大筆的錢花出去，一分錢掙不回來，他只需要往老宅電影院放幾場，給自家親朋好友增點兒樂子，事兒就過去了。
說起來，自家人拍了電影電視劇，沒法公映，只能在自家放，若是旁人，該憋屈死，成天喝悶酒了。
可換了林諶，這種苦逼事兒就完全不存在了。
有錢人嘛，就喜歡蠍子尾巴獨一份兒的東西。
自家人拍的電影電視劇，只在自家宅子裡放，外頭想看都看不着，多好啊！
有這一點優越感在，哪怕沒法公映，全家上下，乃至導演本人，都不會有心理落差。
只要片子不是太離譜，家裡總會有人看得開心。
心情一好了，手一抖，又給一筆錢。
哪怕沒有票房沒有大批觀衆，依然有收入，依然可以接着拍他喜歡的東西。
可以說，林諶的拍攝資金總是源源不絕。
要不是他拍的東西常常不符合社會期待，實在沒有操作空間，他又不樂意妥協，不喜歡把敏感情節刪一點，以林家的本事，給他鋪開院線使勁兒推廣，是很容易的事。
此外，且不說林諶大姨，也就是朱素清的媽媽，嫁到了紮根傳媒業的朱家，且這個大姨一向疼他，就說她倆共同的外家陳家，也是有錢人家。
林諶的媽媽，是如今陳家老祖宗的小閨女，林諶又是小閨女的小兒子，陳家上下自然也寵他。
哪怕他跟林家人鬧了彆扭，還有外家撐腰呢！
除此以外，林家還有許多姻親，有錢人家的姻親自然有錢的多！
林諶放電影，自然不會只放給林家人看，有那好奇心重的親戚，一概拉來！
手頭緊了，圍着親戚甜言蜜語一番，立馬數錢數到手抽筋！
有這樣的背景在，他是想怎麼任性就怎麼任性！
誰又能管他呢？
所以林諶任性，也有任性的資本！
朱素清湊在林藝耳邊，把這些情況簡單的交代了。
林藝看向林諶的目光，頓時複雜起來。
有錢人，真的可以爲所欲爲啊！
難怪他行事風格如此自我，至今還沒被人打死。
心裡對這女土匪的劇本，也擔心起來。
“表姐！你別以爲我聽不見！我都聽見了！”
林諶紅着臉看了林藝一眼，生怕她跟着朱素清起了偏見。
世人都說他命好，可誰又能理解他呢？
家中許多侄子侄女、外甥外甥女都比他大，姨表、舅表、堂兄弟姐妹，更是個個都和他爸媽差不多大，甚至還要大一些。
只要他幹了什麼離譜的事，一個個全都冒出來勸他，感覺瞬間多了好幾十個爹，好幾十個媽！
誰又懂他的苦？
就比如現在，面對朱素清這個大表姐，他是又氣又惱，卻不敢撕破臉皮。
想走吧？
怕她壞事兒。
下次再約林藝，鬼知道她會不會被表姐洗腦，也對他存了偏見？
在這兒待着吧？
老底兒都被掀翻了，實在丟人！
大表姐當着林藝的面兒，就說他的電影電視劇沒法上映，只能在家裡放給親戚看，哪個演員還敢跟他合作啊？！
講真的，哪怕他有錢，給的片酬比市場價還要高一成，可現在圈子裡稍微有點門路的演員都知道他的脾性，想要找到好演員，已經越來越難了。
好不容易看到個合適的演員，他連夜查了她的關係網，給東北那邊打了半宿電話，才說動蘇婉秋幫忙當說客的！
容易嗎他！
太不容易了！
這次他是真的想拍一部正常的電視劇的！
他還要在這圈子裡混呢！
多少還是得做出一點成績，纔有資本繼續任性啊！
他又不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