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男人的十大謊言之一是【我就蹭蹭，不進去】，要安小池看來，應該再加一句【我就看看，什麼都不做】。
前天晚上被要求對着手機視頻說出這種那種各種羞恥話和擺出這種那種各種羞恥動作的安小池今天心情不是很美麗，滿腦子都是等溫夜遙回來後該怎麼懲罰他，張蔚導演在一邊喊了她好幾聲都沒聽見。
“小池姐？”今天小柳身體不太舒服所以只有章青一個人，他手上拎着安小池的午飯和衣服，水，小凳子之類的，就用胳膊肘碰了碰她，“小池姐，導演叫你呢。”
安小池這才如夢初醒的回頭答應了一聲，“啊，我在我在。”
“你這魂兒都飛了吧？還你在你在呢。”張蔚吐槽了一句，“這纔開機第二天啊，把魂兒給收收了，知道不。”
安小池有些抱歉的點點頭，“不好意思啊，剛纔在想別的事情。”
副導演路過聽到這句話就打趣了一句：“是不是想兒子了？”
“去去去，哪兒都有你，趕緊把東西給我放好，準備開拍了。”張蔚把人趕走後纔跟安小池說今天的臨時調動。
“就是我明天晚上的戲挪到今天晚上拍，今天下午的戲改到明天下午唄。”安小池瞄了眼張蔚手中最新的安排，點頭說道：“行，沒問題。”
“那你要不現在先回去休息？下午五六點再過來？”
“我在這兒會打擾到你們拍攝嗎？如果不會的話我就留下吧，懶得跑一趟了，也好讓我觀摩觀摩天依姐的戲，學習學習。”
對於安小池的話張蔚自然是沒有意見的，“也行，你也可以多適應適應。這兩年都在國外拍戲吧？重新回到祖國懷抱什麼感覺啊？”
“當然是國內劇組有親切感了。”安小池笑着說道：“國外劇組有些規定也挺奇怪的。”
張蔚朗聲道：“那肯定了。行了，你自己找個地方貓着去吧，我先去那邊看看。”
安小池點頭，“導演您忙。”
上午有兩場戲，一場是莊天依，一場是馮君寧的。
馮君寧在電影裡的角色是教坊中一個小舞女珏兒，是女主角華裳的好朋友，也是唯一一個知道華裳對若蝶那種複雜曖昧的感情的人。
在電影中，珏兒對華裳的感情變化也是一個看點。珏兒是妓女出身，因爲舞姿優美才被選入教坊跟其他人一起練舞學習。她對雖然是孤兒卻身世清白的華裳先是羨慕，後來華裳在跳舞上的驚人天賦在教坊嶄露頭角，後來又被皇帝需選中侍寢，眼看就要平步青雲，而自己卻永遠只能是卑賤的妓女。於是這種對好朋友的羨慕逐漸轉化成嫉妒和憤恨。
按理來說這種這麼複雜的角色不應該由一個剛出道沒多久的新人來擔綱，哪怕她是新生代演員當中比較有天賦和演技的那一個。
因爲有很多東西並不是光靠天賦就可以表現出來的。
演員是一個需要時間來沉澱的職業。
當他的人生閱歷和人生感悟達到一個層面時，他所表現出來的感覺是會和之前完全不一樣的。
所以如果說【華裳】這個角色定下安小池時還有人理解的話，當馮君寧被選中出演【珏兒】的時候，就有很多人覺得張蔚是不是有點過於大膽了。
不過張蔚對這些反對的聲音視若無睹，他做導演這麼多年，挑選一個演員從來不是看她出不出名或者有沒有特別厲害的演技。
他只看這個人合不合適。
反正這也不是他第一次在選角方面引起爭議了，他早已經習慣了。
“Cut！小馮，你過來，我再給你說說這段戲。”
一場一分鐘，三句臺詞的戲重來了好幾次，馮君寧的臉色都有些慌張了，張蔚反而還是很淡定。他沒有生氣的大嚷大叫，也沒有跟有些導演一樣冷着演員，讓演員自己去瞎琢磨，而是非常耐心又細緻的把戲一遍又一遍的揉碎瞭解釋給對方聽，直到對方明白爲止。
“……這麼說，你理解了嗎？”張蔚說道：“你也不用緊張，就按照你心裡的想法去演，演出來之後我們再看看效果。有什麼地方感覺不對的，不好的，我們一點點的改，怎麼樣？”
馮君寧點點頭。
張蔚拍拍她的肩，“行了，你先去休息一下，自己琢磨琢磨，有什麼不懂的來問我。我們一會再試試。”
在馮君寧演的時候，候場的莊天依和安小池也都在旁邊看着。等馮君寧去休息之後，張蔚就對莊天依說道：“你覺得她是什麼問題？”
莊天依說：“太稚嫩了。很多地方都表達的太過淺顯，她的戲不過心。”
張蔚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說：“畢竟年輕了點。”
過了一會兒之後他又問安小池：“小池呢，說說你的想法。”
安小池沉吟道：“我基本上同意天依姐的說法，不過我覺得……”她有些猶豫，不知道自己這麼說合不合適。
張蔚見狀鼓勵道：“沒事，你說。”
安小池於是繼續說道：“我覺得，這個問題是沒有辦法避免的，年紀和閱歷放在那裡，不是說一夜之間就能有的。可是如果是我，我不會去刻意追求‘走心’和‘深沉’。”
張蔚眼裡閃過一道光，把身子轉向她那側很有興趣的說道：“說說看你會怎麼處理。”
“爲什麼一定要有一個深沉的珏兒？這場戲裡她還那麼年輕，那麼稚嫩，本身就是個膚淺的年紀。甚至她的膚淺和流於表面的浮誇可以一直保留到最後。當膚淺和浮誇變成了‘珏兒’的標籤，從另一個方面來說，是不是也會變成她的保護色？都說千人千面，其實角色的演繹也是如此，一千個人裡就會有一千種演繹哈姆雷特的方法，爲什麼一定要跟前輩，跟別人一樣呢？”
安小池眼睛發亮，當她對角色侃侃而談的時候，她就會出現這種表情。
興奮的，充滿創作欲的，蠢蠢欲動的。
“珏兒這個角色現在就是一張白紙不是嗎？那爲什麼不可以畫上只屬於自己的顏色呢？”
張蔚笑着看她，扭過頭去對莊天依說道：“你看看着這眼神，有沒有讓你想到一個人？”
莊天依有些怔愣，過了好幾秒才說道：“華裳。”
張蔚點點頭，“對，華裳。這個眼神，跟我心中的華裳特別像，這股衝勁和自信，也跟華裳特別像。”說着他又看了莊天依一眼，慢悠悠的說道：“也跟你年輕的時候很像。”
莊天依渾身一震。
安小池則連忙擺手笑道：“我哪裡能跟天依姐比。”
“也沒還什麼不能比的。小池，我問你，若蝶在那麼多孤兒當中選中了華裳做她唯一的弟子，爲什麼？”
安小池低頭想了一會：“因爲華裳的天賦和……聰慧？還因爲她們很相似？”
“沒錯。”張蔚打了個響指，“若蝶在華裳身上看到了自己當年年輕時的影子。她當年也不過是被送到教坊的一個小小孤女，靠着努力，勤奮和天賦一步一步的爬到了樂營將的位置，從區區舞女變成了受人尊敬的先生和舞蹈大家，她的衝勁和堅韌在當中都起到了很大作用。所以她在選擇徒弟的時候，會下意識的找一個跟自己相似的人來傳承自己衣鉢，華裳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而我，當初見了那麼多的女演員，比你年輕漂亮的，比你會跳舞身段更好的一大把，但是都沒有你這種眼神，也沒有像你這樣給我很強烈的，讓我覺得像小莊的感覺。所以我最終選擇了你。”
聽完張蔚的話之後，安小池沉默了很久，半晌，她才輕輕搖了搖頭，慢慢說道：“可是導演，華裳不是若蝶的年輕版，我也不是。”
“我就是我自己，我是安小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