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天門傳說

差頭騎了馬,帶了幾個衙役,慢悠悠的從城門外晃了進來。他剛剛辦妥了一樁大的命案,心情很是舒暢,一張黝黑的馬臉也顯得有些生動了。

本來以爲很棘手的一樁特大凶殺案居然就被江大人幾句話化爲無形,這實在是讓差頭感到欣喜若狂。這年頭當差不容易,因爲是在太平盛世。正所謂亂世好作官,盛世好經商。雖然當差的在亂世中不如當官的油水多,但是搜刮地皮、欺壓鄉鄰的機會也比在太平盛世多多了。所謂太平盛世中,要想撈些量格外的油水那就相當的不容易了。老百姓在太平時日生活容易,比較富足,對當官的敬畏之心就少了很多,自己這種當差的就沒了作威作福的機會。當今朝廷對官府貪污受賄管的又尤其是嚴厲,以至大多數的官老爺們都兢兢業業,戰戰兢兢,老實本分的當他們的官。老爺們以身作則,當差的當然也不太敢亂來。當差的那點俸祿養活家小容易,但支撐自己□□尋歡,那就顯得捉襟見肘了。唉,那怡紅院的娘們真是騷的夠勁,比老婆是有意思多了,就是要錢狠了點。想到這裡,差頭就有些愁眉苦臉,忍不住心裡暗罵了一句,臭□□。自己流連怡紅院這麼多年,扔了多少銀子下去,可前日就因爲自己又想賒帳,居然被那娘們給趕了出來,還冷言冷語,連諷帶刺的。幸好不幾日郡府江大人又及時賞了自己一筆格外的銀兩,這才把欠帳給還了,又才能趾高氣揚的走進妓院,揚眉吐氣看□□們諂媚的笑臉。江大人真是體諒下屬啊,差頭感嘆。這次命案在自己的管轄範圍,且不說發生如此重大命案已經可以治自己疏虞防範,治安敗壞的罪名,更何況這命案離奇棘手,要想破案簡直就是白日做夢,那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本來以爲這次降職處分恐怕是免不了,想不到居然如此輕易的就被江大人化解了。實在是不能不讓自己欣喜若狂,今晚應該去怡紅院好好慶祝一番,差頭心裡想。

差頭正盤算晚上如何在怡紅院逍遙,突然聽到一陣喧囂,市集中似乎有些騷動,眼前人影一晃,聽到一個聲音說道:“下馬!”。

差頭定睛一看,江大小姐不知何時已到了馬前,忙跳下馬來,只來得及說了聲:“大小姐。。。”

江萱卻不理會,只是縱身一躍,跳上馬背,一提僵繩,掉轉了馬身,一陣塵土飛揚,江萱已策馬揚鞭衝出城門,瞬間工夫消失在遠處的官道上。只留下差頭等一衆衙役不明所以,呆立在地。

江萱策馬狂奔,一路過村穿鎮,身後留下一串的雞飛狗跳,塵土飛揚,即不知方向也不知時辰。待得落日時分,那馬也跑累了,不理會江萱的提繮揚鞭,自顧自的放慢了腳步,碲噠碲噠,緩慢的前行。

江萱無可奈何,只得隨手搭了繮繩,坐在馬背上搖搖晃晃的任由它亂走,這纔想起打量周圍情形。

只見周圍山密林茂,地勢起伏險峻,地上沙土見少,泥色增多。周圍已無人煙,地上也沒有了行人馬車的痕跡,偶兒幾隻飛鳥從天空掠過,江萱一人一馬顯得格外的潦落,這才驚覺自己不但是跑出了郡邊府,恐怕更偏離了官道,來到這人煙稀少,不知名的地域。

那馬沒人指導方向,跑了一天又累又餓,見江萱絲毫沒有給它餵食的意思,只好呼哧呼哧,馱了江萱,自顧自的向前面的一片密林晃了進去,只盼能找到些清水解渴。

落日的陽光照透過參天的樹木,灑下一片的金黃,氨氤的霧氣嫋嫋在林中升起。那金黃便變了一片片的亮點,在騎馬緩慢穿行的江萱眼中閃耀,在有些昏暗的密林中就如同指路明燈一般。江萱進了林中,耳邊只聽得一些不知名昆蟲的叫聲和馬兒的踢踏聲。本來還有些害怕,此時見景色頗美,那害怕之心就淡了,一路上東瞧西看,奇花異草,古木森然,很是有趣,不時順手摘一兩朵路過的野花,隨手就紮了花環戴在頭上,心情也有些好轉。

突然,聽得前方有些什麼響動,江萱想快馬前去看看,但那馬兒說什麼也不願意走快了。江萱又懶得下馬,只得壓了好奇慢慢的走近。一棵大樹下什麼東西甚是幌眼,馬兒也停下了腳步。原來是一個身穿粗布衣裳的農人斜躺在一棵大樹旁,那幌眼的東西則是那人手上的一枚碩大的銅戒。

江萱見這人滿身酒氣,滿臉的胡查,臉上皺紋溝壑,沒有50 也有 60歲了。一個碩大的酒葫蘆掛在腰間,胸口一起一伏,鼾聲連連,分明是個酗酒宿醉的傢伙。江萱一向是不喜歡理會旁的事物的,也懶得理會爲什麼這人會睡在這裡。但這密林中道路甚是狹窄,那人雖是倚在樹幹上,也佔了大半個道,江萱只得挽了繮繩,小心翼翼繞過這人,不想馬兒實在是累了,又餓的眼花,一不小心,還是一踢踏在了那人的一隻小腿上。

那人啊的一聲大叫,跳了起來。雙手胡亂的揉揉眼,灰白的霧氣中,見一個頭戴花環,明目皓齒的小姑娘,騎了馬站在面前。便有些發呆,以爲自己在做夢。

江萱見那人大叫了一聲後就瞧住自己發呆,以爲是馬兒踩疼他了,心裡很是不安,忙道:“老伯,對不住,是馬兒不聽話,踩了你。”江萱一向的原則是決不認錯的,所以當然是馬兒的錯,不是她的錯。

那人聽了江萱說話,才醒悟自己已經醒了,不是在做夢。見江萱這樣這個小姑娘進了密林就有些奇怪。問道:“小姑娘,一個人跑到這裡玩也不害怕?天色已經晚了,你還是快些回家吧!這裡可不太平。”

江萱一口怨氣憋了,馬不停蹄的跑了一整天,這時聽到有人叫她回家,這口氣突然間泄了,想到“家”這個字,心裡就一酸,眼淚在眼眶中打轉,悽然道:“我沒有家啦,二孃把我當眼中釘,爹爹也不疼我了!我,沒有家了!”話語哽咽,鼻子抽搐兩下,眼淚奪眶而出,哇的一聲大哭起來,這一哭,直哭了個驚天動地,聽者傷心,聞者落淚。

那人被江萱突如其來的放聲大哭弄的手腳無措,目瞪口呆的聽她哭了一陣,纔想起自己應該哄哄這個小丫頭,但那人不善言詞,只會翻來覆去的說些,乖,不哭,好拉,大叔也哭,看花環很漂亮。。。。。。但毫無效果,眼見江萱哭聲越來越響,且絲毫不見氣促,毫無疲憊收勢的跡象。

那人哄了半天,累了,心煩氣燥,心想,怎麼會是這麼個婆媽的娃娃,哭起來居然如此中氣十足,難得難得,少見少見。見江萱不時手抹眼淚,那淚水怎麼也止不住,哭聲仍然是清脆刺耳,沒半點嘶啞。只得大喝一聲,“打住”,這一聲震耳欲聾,居然用上了半成的獅子吼,周圍的樹木枝葉也被震的左搖右擺。

江萱聞聲一愣,這才止住哭泣,兩顆豆大的淚珠晶瑩亮麗的掛在臉頰,望了那人詫異道:“你幹嗎大吼大叫的。”

那人見江萱終於不哭了,鬆了口氣,耳根立時覺得清淨了下來。聽江萱居然還責問自己大叫,簡直是啼笑皆非,怕江萱又哭,只想打發了她,說道:“小娃娃,你哭夠了。現在就離開罷!”

江萱奇道:“我離開去哪裡?”

那人不耐煩,揮手道:“我管你去哪裡,總之不要呆在這個林子裡。”

江萱眼珠一轉,問道:“這個林子是你家的?”

“當然不是,我也是路過。”

“那你憑什麼不讓我呆在這裡?”江萱理直氣壯,“我就愛在林子裡玩。”

那人見江萱剛纔還在傷傷心心的大哭,這會就能如此耍刁,不可理喻,直拿眼瞪了江萱。

江萱也雙目睜大了,回瞪回去,毫不示弱,臉上淚痕未乾。

那人見狀,心裡一軟,又強壓了怒氣,憋了嗓子柔聲道:“小妹妹,你還是回家去罷。偌,只要你回去認個錯,父母會原諒你的。你不早些回去,他們會擔心的。乖,聽話拉!”

江萱嘴一癟,道:“他們是不要我了,我沒有家了,我,我纔不回去呢!”眼圈又紅了,眼中有些瑩光閃爍,似乎又要哭了。

那人一看,心裡暗呼糟糕,忙轉移話題道:“小妹妹,你看天色已經很晚了,如你留在這林子中會很危險的。恩,有。。。有大灰狼。你知道,大灰狼要吃人,很可怕的。”

“哦,有大灰狼啊!”江萱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了,“我很久沒見過大灰狼了,記得三年前差頭大叔捉了頭大灰狼給我玩,聽說狼尾巴可以做上好的毛筆。可惜,那隻狼的尾巴太禿了,害我無毛可拔,今天倒可以試試了。這裡的狼,尾巴一定漂亮吧?”

那人瞠目結舌,一張皺紋密佈的老臉更見深壑,他深吸了口氣,心道:哪裡來的這個希奇古怪的娃娃,乾脆索性嚇她一下,讓她乖乖跑回家罷。於是故意四處張望一番,然後壓低了聲音,故作神秘,說道:“小姑娘,我悄悄告訴你,你不要害怕,其實這林子不但有大灰狼,還有,妖怪!!”

江萱瞪大了眼睛,問:“妖怪?!!”

那人心裡得意,想,終於被嚇住了吧!,那人心裡得意,心道,終於被嚇住了吧!一本正經的答道:“不錯,極其兇狠的金毛老妖怪,他專門在夜間出來挖人心肝吃,尤其喜歡吃你這種年輕貌美的小姑娘的心肝。”話語頓了頓,看看天色,又道:“現在離他出來的時辰最多還有一柱香的時間,我說啊,小姑娘,你如果不想沒有了心肝,這就趕緊離開這個林子,逃命去吧!”

只見江萱兩眼發光,顫聲問道:“真的是妖怪,他真的會挖人的心肝嗎?是用爪子活活的把人心肝掏出來?”

那人看江萱目光奇特,有些不好的預感,硬着頭皮說:“這當然是真的,不是嚇唬你這小姑娘的。那場面哪,可恐怖血腥的很。”

江萱興奮了:“太好了,我還從來沒有見過妖怪呢?老伯伯,原來你見過,那些妖怪真的是青面獠牙,眼冒綠光嗎?”

那人望了江萱,無語。

江萱繼續追問:“老伯你怎麼知道這裡有妖怪,你真的見過?怎麼沒給妖怪吃了?你爲什麼不離開,也想留在這裡看妖怪嗎?這裡的妖怪有幾個頭?有沒有長角......”

那人目瞪口呆,耳邊聽得江萱嘮嘮叨叨、喋喋不休的問話,怒氣再也壓抑不住,吼道:“媽拉巴子的,哪來的小丫頭莫名其妙、希奇古怪。道爺在這裡當然是爲了捉妖,哪有那麼多的閒工夫看妖怪,妖怪有什麼好看的。你這個丫頭不要再羅裡羅嗦,礙手礙腳,快點滾出林子去,再不滾,道爺就擰了你的辮子把你丟出去。”

江萱面無懼色,這才仔細打量了面前這人,見這人頭上歪歪斜斜,用個木簪胡亂的束了髻,服飾跟尋常的鄉農確實有些不同,雖然同樣的破舊髒亂,但跟在邊城偶爾看到的遊方道士確有些相似。她癟了癟嘴,說道:“原來是個道士,難怪能見過妖怪了。喂,道士伯伯,你抓妖怪會得什麼寶貝麼?這麼怕外人見到。”

那老道怒目圓瞪,無可奈何,心道,罷了罷了,那漠北老妖我雖不放在眼裡,但現在多了這麼個精靈古怪的丫頭,天知道會出什麼狀況。還是先將她帶出去安置好,再回來收拾這老妖。右手輕揚,食指拂向江萱枕中穴,想將她點暈了好帶出林。

突然林外傳來一聲輕微的馬嘶聲,老道一驚,變指爲掌,右手一圈,向江萱腰間挽去。哪知江萱在馬上向前一傾,便躲了開去。那老道一愣,聽到林外的聲音漸近,給江萱使了眼色,食指豎在嘴間,“噓”的一聲,江萱一愣,那老道迅速挽了江萱腰間,輕輕一縱,足下連點,連越幾個棵大樹,在幾丈遠的地方扶了江萱在一個高大粗壯的樹幹上坐下,在江萱耳邊輕聲道:“小娃娃,想看妖怪就不要做聲。”

江萱點點頭,眼中射出興奮之色。老道搖搖頭,這丫頭是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