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人間地獄

大火中的中央公園一片狼藉,燃燒的樹木,一地的屍體,很大一部分的屍體殘缺不全。裝甲車,人類,便利設施,都在燃燒,沖天的火光猛烈至極,一股股熱浪翻涌着把濃煙捲起高空,燃燒之後的碎屑隨着濃煙飄到高空,然後在飄散到各個地方。

其下,血液被烤乾,屍體被焚燒,熱氣把幾十米之上的空中花園欄杆烤得噼啪作響,靠近這裡的所有植物都漸漸缺水萎縮,乾枯。濃烈的惡臭令人難以接受,密密麻麻的屍體堆滿了地面,至今仍在流淌的血液被火光映照,發出更加深色的血紅,沒有一絲活人的氣息,猶如人間地獄。唯一能夠發出動靜的,只有行政大樓門前圍牆缺口處,盡力救火的士兵。

凌亂不堪的街道,狀況糟糕的民衆,無處不在強調着如今的狀況有多麼糟糕。

餘雲陽的眼神由無法置信,變爲無法名狀的恐懼,最後,變得冷若寒霜。他的臉色鐵青,巨大的無力感蔓延開來,彷彿中央公園相互疊加的屍體就是他自己一樣,他陷入深深的惶恐之中。他曾平常過死亡的滋味,當看到那些將死未死的重傷者,他感覺自己也一樣重傷不治渾身無力呼吸困難全身發冷,當看到一地的屍體他感覺他就是屍體,冰冷,僵硬,死不瞑目。

多種情緒混雜在一起不斷衝擊着他的內心,使心臟比剛纔跳動得更加激烈,使憤怒比剛纔看到飛人殺人時更加巨大。此時的他已經徹底相信災難來臨了,從未聽聞如此駭人聽聞的場面,從未接受過任何強化心理素質教育,而最關鍵的,他剛纔還以爲自己能夠衝鋒陷陣有萬夫不擋之勇,他以爲自己能想來就來想去就去恣意妄爲無所不能,事實證明,他錯了。

巨大壓力與多種情緒繼續衝擊他的內心,在對中央公園的慘烈戰場一覽無遺之後的地二十七秒,他終於接受自己盡力壓制的恐懼,他步履蹣跚地後退一步,眼神無力挪開戰場只能渾身顫抖再退一步,等他站住腳了,他已經滿頭大汗嘴脣泛白臉色發黑,最後一下跪在地上,接着屁股坐在腳上,僵硬的脖子和視線終於能在這個動作中使視線徹底離開戰場,與此同時他的眼神潰散,呼吸從極度急促之中忽然變成氣若游絲。

餘雲陽無疑是幸運的,他逃過星空來客的第一波打擊,又成功在不爲人知的星球上存活。他內心深深地嘆息始終不能發出,而所有事先準備好了的心理準備,此時被無情擊穿,沒有等餘雲陽發出最後的嘆息,僅存的樂觀——他的僥倖心理,此時再也找不到理由,蕩然無存。

當他的眼神漸漸清明起來,先前的不屑一顧、冷酷無情的眼神,現在被悲哀代替,他默默流出淚水,接着猶如涌泉,然後又流出鼻涕,混合着滿臉的汗水經過他的嘴脣,從他的下巴滴下來,滴落在地面的灰燼之中。

接着餘雲陽身體徹底放鬆,想是一團海綿一樣跪在地上,終於微微抽泣,等他第六次吸鼻子,他不由自主微微張開嘴巴,開始發出可以聽見的哭聲,又過了幾秒鐘,他的聲音逐漸變大,此時他開始大聲哭泣,與此同時他面目猙獰,最終變成撕心裂肺的哭喊,大聲嚎叫。

等到天色徹底黑了下來,餘雲陽感覺有些累了,他安靜地跪在那裡,低着頭,每隔幾秒鐘眨眨眼,默默地看着他膝蓋下的灰燼,灰燼還在從天而降,火光此時沒有先前那麼明亮。與此同時他也注意到城市裡好像沒有電了,周圍只有火光不怎麼昏暗地照着他,在雪白的建築物上投着他的影子。

他接連幾次深呼吸,然後試着動了動手,他讓手掌撫摸着地面,感受厚厚灰燼。又吸了一大口氣,他同時擡起頭來,四十五度角望着天空,接着他直起腰,帶動着雙手,攤開的手掌在地上留下八條溝壑,這些溝壑過不了多久又會被灰燼填滿。

他默默坐着腳跪在地上,以這個姿勢跪了十幾秒,他站了起來,拍了拍褲子上留下的灰燼,走到缺口處往下看,大火被漸漸撲滅,看了最後一眼整個中央公園,他抹乾淨自己的臉,轉身離去。

他還要接着做自己要做的事情,一天沒有聯繫到首都,他一天都要爲此而努力。餘雲陽回憶一下剛纔還有電時便利地圖上,雙楠長老給他的地址的確切位置。他孤寂的身影穿過天橋,來到蕭瑟落魄的民衆聚集地,他沒有再穿過這裡,踏着一地的雜物去雙楠長老給他的地址。

距離中央公園,距離城市外圍兩兩開,原來雙楠長老給他的地址是一處民居,餘雲陽這些天還一直以爲是某處旅館熟店,或者是販賣一些金屬雜物的店鋪,或者是某個熟人的住地。顯然都不是,餘雲陽對照地址上的號碼,確定商場旁邊的小巷內那民居就是雙楠長老交代的地點。

他從天橋下來,電梯已經停止運行,他走下樓梯,然後過了馬路對面。餘雲陽看了看這漆黑的小巷,這裡非常安靜,藏在街道之後的房子很低調,而且看起來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打掃過門口衛生。

餘雲陽來到門前,他隔着風景樹連成的圍牆往裡面看,夜色中這座房子安靜祥和,房子裡也沒有一點燈光。餘雲陽猜裡面應該沒有人,不過怕失了禮儀,他還是推開外門進裡面敲了敲正門。

餘雲陽用通用語言問道:“你好,有人在嗎?”過了十幾秒,無人應答,他想了想,又用區域通用語言問問了一遍,還是沒有人應答。他後退幾步擡頭看着房子,用夷族語言問了一遍,還是無人應答。

餘雲陽不敢保證裡面真的沒有人也許是出去了,他走入院子裡,希望從那裡的玻璃門能看到房子裡的場景,結果他失望地發現玻璃門之後拉着窗簾,把房子裡面遮得嚴嚴實實。

(不好意思,來遲了,第二更稍後便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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