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子默聽我說完,暴怒的情緒忽然得到了遏制。他的雙脣輕輕地動了動,良久,還是沒有說出一句話來。他只是帶着一種難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我,從他的眼睛裡,我讀到了那夾雜着恐慌的情緒。
我是排斥這種情緒的。
我真怕事實和我想象中的一樣。
曾子默別過臉去,輕輕地嘆了口氣,說:“算了,反正我曾子默在你心底就是這麼不靠譜的人,你愛找誰就找誰去。我他媽要再多說一個字,我就是你孫子!”
我是有機會趁機問他記憶裡的那個片段的,可是我卻不敢。
但是曾子默現在的表現告訴我。他一定是知道事實的。這樣一來,答案就很明顯了。我大學時期,的確交往一個男朋友。這個男人,很可能不是曾子默。
那一天充斥在記憶裡的悲傷到底從何而來,是因爲他,還是另有其人?
如果是其他男人,那麼最有可能的,便是魏勳了。畢竟,他曾一度出現在我的夢境裡。而且,魏勳口中一直強調着和我並不相識,這一點也是讓人困惑的。
五一假期前的最後一天,大夥兒在辦公室裡開玩笑。一直到臨近下班,曾子默都沒跟我聯繫。我一方面窩火,一方面又有些擔心他。只是這種擔心夾雜着懷疑,真是五味雜存。
問題是,我在這兒糾結,曾子默居然連一個電話都沒有。不得不說,有時候,曾子默還真是小家子氣。今早我給匡明宇打電話道歉時,人家對昨晚的事情壓根就沒放在心上。相比之下,某些人就不明事理的多。
下班之後,沈冰過來準備漂流用具,她還不知道我和曾子默吵架的事兒,所以就不停的叮囑我要和曾子默好好培養感情。
我看着沈冰,認真的問:“沈冰,曾子默大學時期,真的是我的男朋友嗎?”
沈冰看着我,瞪了我一眼,說:“那還能有假啊。”
我還沒來得及繼續問下去,沈冰就藉口去了陽臺,我聽着她的聲音,貌似在和曾子默說話。
切,有本事,就別提漂流的事兒。
“對呀,明天一早你來接我們。”沈冰的話傳到我的耳中,被我聽得真切。“工具喜兒都買好了。對對對。”
問的這麼多,他到底是來還是不來啊?
“不是吧?爲什麼啊?不是說好的一起去的嗎?”沈冰忽然嗓門一提,說:“喜兒當然去了,但是你怎麼了?”
還不去?行啊。不去就不去。眼不見心不煩。
“別啊,曾子默你發什麼神經呢,這個時候鬧脾氣……”沈冰無奈的嘆了口氣,我聽着這聲音,擺明了是曾子默說了什麼不好聽的。
於是快步去了陽臺,大聲說:“太好了,我還擔心東西帶的太多不大方便,少了一個人,就少了一些麻煩!”
沈冰瞪着我,而電話裡,是曾子默的怒吼聲:“行,我不去,你們去!”
原本以爲曾子默只是說着玩兒,誰知道出發前,他真的沒來。倒是原本沒在計劃之列的羅蒙,準時到場。沈冰提議等一等,不料曾子默的電話卻打不通,我心底窩火,拉着大夥兒就去坐車。
到了度假村的時候已快中午,我們幾人先去了預定好的農家樂,換了一身行頭之後,又在大廳匯合。讓我妹想到的是,該來的沒來,卻在這兒碰到了老熟人。
是魏勳和他的女朋友。
羅蒙最先上去打了招呼,沈冰其次,最後是我。畢竟都在一座城市,偶遇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咱總不能紅臉是不。
讓我意外的是,珊珊這種嬌生慣養的女孩子,居然會隨着魏勳來到農家樂。
不過,潮女就是潮女,一眼掃過去,人家連穿的防曬服都是半透明的,隱隱約約可以看到裡面那粉紅色的比基尼。
既然碰到了,總不能兵分兩路。所以大夥兒索性一塊去了售票處。我倒是不大在意,不過卻察覺到珊珊的眼神時不時的看向我,而挽着魏勳的手,也更加親密。
即將步入婚姻殿堂的人,跟我叫什麼勁。
售票處的大姐告訴我們,皮划艇有大小之分。大的最多可以承受八人,而小的則是二人行。我們前面的家庭選了個大的,羅蒙見那玩意挺霸氣的,所以也選了個大號的。
珊珊明顯兒不大樂意,畢竟,人家是夫妻雙雙,不過,她見魏勳沒有反對,所以也就勉爲其難的同意了。
遊覽車把我們拉到渡口,六個人站在岸邊穿救生服。沈冰和她的男同事打的火熱,兩人換着繫繩子。珊珊好像故意刺激我似得,站在魏勳身後,幫他繫了繩子之後,又緊緊地抱着他,他們說什麼我聽不清楚,但是看着珊珊的表情,肯定是在秀恩愛。
我看着這幅情形,迴響着在夢境裡出現的記憶片段,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
倘若魏勳真的是我的前男友,那麼,他爲什麼要一直假裝與我並不相識?
這個問題一直徘徊在我的腦海,直到大夥兒一同上了皮划艇。按照導遊的意見,男女最好分開坐,陰差陽錯之下,我和珊珊並列,我的前面是魏勳,身後是羅蒙。
其實這事兒我倒是沒多大在意,倒是坐在我右側的珊珊,我不用看着她那張臉,都能聞到空氣裡那濃濃的醋意。
今天這事兒倒是挺爲難她的,不樂意就不樂意唄,偏偏得裝出一副樂意的樣子,就不怕憋成內傷?
我想着前兩次我和珊珊見面的情形,居然有種說不出的喜悅。
漂流開始時,一直是幾個男生在划槳。我坐在皮划艇上,一直觀看着四周的偉岸羣山,居然有種無法言喻的敬重感。
假使曾子默在的話,這時候,一定會忍不住跟我鬥嘴吧?
切,我居然想到了這個臭小子。
沈冰坐在最前面,一直沒忘拍照。終於想到我了,居然是讓我給她和他那男同事拍照。我一邊感嘆着這姐們有些重色輕友,一邊接過手機,對準這兩人。
“抓着繩子,前面水流大。”就在我拍照時,前面的身影忽然開了口,我一愣,轉過臉看去,說話的,居然是魏勳。
我們目光對視,那一秒,熟悉又陌生。
原本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互動,所有人都沒察覺,唯獨和我並列坐着的珊珊,看的一清二楚。
看着她氣鼓鼓的樣子,我又覺得好笑,又覺得無奈。
正如魏勳所說,前方水勢是很大,可惜的是,大方向上,是逆流。這就要求大夥兒賣力的揮動着手上的木筏。羅蒙扯着嗓子唱起了吆喝,不知道的,還以爲咱們是一羣莽夫。
忽然,我的臉上撲過來一大片水花,我頓時一驚,側過臉時,看到珊珊得意的笑。
這小丫頭趁着這會兒大夥注意力集中在別處,趁機暗算了我一把。我看着她那漂亮的美人尖,想一想,也就沒放在心上。
過了逆流的位置之後,不遠處忽然傳來了好幾聲尖叫。羅蒙提醒道:“居然下方水流很大,大夥兒做好準備了沒?”
我和沈冰都覺得挺興奮的,倒是一旁的珊珊緊張的抓了魏勳的胳膊,說:“勳,我很怕。”
魏勳側着臉看着他,平靜的說:“沒事兒,有我呢。”
也就這麼一句話,忽然觸碰到我腦海中的某個神經,我總覺得,這句話好像在哪裡聽過。
有我呢。
珊珊聽完這句話之後明顯兒露出了得意的神色,她驕傲的好像一隻小孔雀,得意的看着我,而我的思緒,則停留在剛纔那句話上。
又是一陣尖叫打斷了我的思緒,我擡頭一看,頓時嚇呆了。傳說中的那個急急地一百八十度大彎,就在正前方。
我驚恐的抓緊繩子,屏住呼吸,直到那劇烈的落差發生時,我恐懼的叫出了聲。
水花四濺,身體搖晃,這一秒的刺激,停留在我的腦海。
等我的情緒稍微平復一些,我這才發現,自己的手,居然緊緊地抓在了魏勳的衣襟上,而他的手,則覆蓋在我的手掌上。
大夥兒都是驚魂未定,想必沒人發現這個細節。
我平靜的收回手,再也沒有多少一句話。
快到終點的時候,有一些遊客穿着泳裝在河邊游泳。沈冰看着着急,脫了外套就下了水。他的男同事迅速尾隨而去,兩人像極了一對海豚。
羅蒙經不住誘惑也跳了下午,皮划艇上只剩下我們三人。
我趁機挪了個地方,坐在尾部盯着面前的一堆情侶。珊珊小鳥依人的靠在魏勳肩頭,嬌滴滴的說:“勳,要不我們也下去吧。”
“你想玩就去玩。我給你拍照。”魏勳說的十分敷衍,連我也聽得出來。
珊珊被拒後覺得十分丟面,回過頭來看着我,忽然間嘴角一勾,不知道有想出了什麼鬼點子。
等我意識到前方兩人坐在一塊兒已經使得皮懷挺失重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撲通”一聲,我掉到了水裡。
在我耳旁忽然響起了一個聲音,他說:沒事兒,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