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逆回桃夭閣後,將主院之事細細回稟了鳳酌。
鳳酌聽着聽着就抿脣無聲地笑了起來,她愣愣地看着手上的棋子,好半天都沉浸在終於與鳳寧清斷絕師徒關係事中。回不過來。一直到夕食之際,她才覺得這不是做夢,而是徒弟真的幫她達成了心願。
在席面上,樓逆又說起平洲的玉雕比鬥之事,鳳酌皺眉想了想,終於好不容易想起在上輩子是有這麼一回事,不過鳳家是何人出使的。她便不曉得,只依稀聽人說,最後奪得那把稀世刻刀的玉雕師,很是了得,且以一手鏤空雕法,雕的是個十分精巧的茶壺,偏生那壺能當觀賞的物件,也可用於泡茶,並聽聞。滾水入壺,那壺壁上還能透出不一樣的雕紋來,驚歎了當時比斗的所有人。故而毫無懸念地奪得那把刻刀。
那刻刀鳳酌聽說過,好似是從很遠的波斯古國來的,刀尖上鑲嵌有某種尖銳的寶石,不管是刻劃玉石或琉璃都仿若裁紙,鋒利程度不言而喻。
鳳酌思忖片刻,將有關那刻刀之事,挑能說的與樓逆言道了番,再多的她卻是不敢在多言。
樓逆彷彿見獵心喜,十指又開始蠢蠢欲動,只恨不得現在就往平洲去。
師徒兩人不慌不忙的爲往平洲去而做準備。而鳳家,自鳳寧清與鳳酌斷絕師徒關係以來,在旁人眼裡,落不到好不說,暗地裡還被人很是瞧不起。
鳳酌再出現在人前之時,她每每都是扳着個冷眼,依舊如常的喜怒如常,可彷彿一夜之間,名聲就好了起來,誰都曉得她爲一個不知廉恥的師父受盡委屈,可孝心不改,一時之間,倒成爲鳳家頗受歡迎的人物,在府中,不管認識還是不認識的,和她打招呼的人無比的多了起來。
這倒讓她竟無話可說,便是樓逆都不曾料到這點,他心鬱郁的,師父太受人歡迎什麼的,走哪都被人衆星拱月,實在多不爽利呢?分明師父只是他一個人的師父。
而鳳寧清自知自己成爲鳳修玉的侍妾,這事已成定局,便越發毫無顧忌起來,就是鳳修玉也一樣,他本就是個沒臉沒皮的下流坯子,這當三不五時的就往西苑跑。
兩個狗男女,即便鳳寧清還懷着孩子,都不曉得收斂一番,有婢女見兩人光天化日的在花廳之中就毫無顧忌行苟且之事,當真是將鳳家的門風都敗壞了。
白家那邊,在鳳一天擔心幾天後,白元瑤差人給鳳寧清帶了根素銀簪子來,意思便是認下這門侍妾了,只待日後一起過門,大度的讓人好生感動,有段時間,整個安城的男人都恨不得娶白元瑤這樣大氣的妻子過門。
不吃味嫉妒不說,還對妾室大方,對庶子心善,指不定日後爲家族子嗣的昌盛,還會主動爲夫君納貌美的姨娘,這多叫人贊賢淑體貼呢。
爲此鳳酌都還疑惑了會,後來聽樓逆說,白元瑤壓根就沒將鳳修玉放在眼裡,日後嫁進鳳家來,纔是鳳修玉吃苦頭的時候。
對此,想着那姑娘的矯揉造作以及心機,鳳酌深以爲然。
不過,這些賤人都過不好了,她看着也是舒心的。
不日,大半月的時間一晃而逝,鳳酌將女學先生所授學識禮儀都學了個七七八八,就是姑娘家那等禮儀,做出來都有模有樣,且手談如今與鳳一天廝殺,三局下來,總有一局能廝殺個旗鼓相當,這等迅速的進步,倒讓鳳一天小小地刮目相看了一把。
而樓逆似乎也在易大師那學了頗多的東西,鳳酌沒太顧問,能看出不同往日來的,便是樓逆的玉雕手藝和拳腳功夫。
且還要提及的是,自五長老曉得樓逆要去平洲,便差人送了好幾冊的玉雕技法孤本來,雖什麼都沒說,可鳳酌曉得,那是給樓逆的。
心生感激的同時,鳳酌又對婉拒鳳缺入他門下這事生了點滴的愧疚來,故而無事便多往玉園走動,惱的樓逆每次都來捉人,加之鳳缺玉雕之時,從不避諱,一來二去,樓逆倒從他身上學到不少。
樓逆是個小人,雖十分不喜鳳缺,可有這樣增加學識的機會,他也是不放過。
他在心裡哼唧兩聲,總歸是學玉雕技法,又不是看鳳缺這個人,是以便心安理得的光明正大偷師。
終於,眼見平洲玉雕比鬥臨近,樓逆收斂了細軟,在某個早上,就與鳳酌悄然又離開了鳳家。
兩人並未多帶旁人,除了貼身伺候鳳酌的赤碧、赤姜兩姊妹,旁的婢女都留在了桃夭閣,好在這兩婢女早早學了騎馬,故而輕騎三匹,就輕輕鬆鬆往平洲去。
平洲位於安城以南,多山河,也產玉石,此郡州不若安城有底蘊,卻是從前在安城的一些作坊家族遷居過去,才漸漸形成的玉石之風,故而每年都行玉雕比鬥,爲的便是通過此等比鬥,讓平洲的玉石行當更爲進一步。
不過四天,鳳酌一行人便到了平洲,早有鳳家在此駐侯的管事等在城門口,眼見鳳酌進城門,早早的就迎了上來,拱手恭敬的道,“鳳家駐平洲管事,鳳文見過三姑娘。”
鳳文是個年約四十的中年男子,身形矮小,上脣留着撇八字短胡,下頜正中一縷,一臉精明。
來之間,鳳酌聽鳳缺說起過這人,故而她回禮到道,“文管事,鳳三初來平洲,一應都要勞煩管事了。”
文管事摸摸了嘴角的八字鬍,笑眯眯的道,“三姑娘說哪裡話,這都是在下該做的。”
說完,就熱情的引着鳳酌等人到平洲最大的客棧,利落的開了房,又將平洲之事,大概與鳳酌說了遍。
從頭至尾,鳳酌都安靜地聽着,反倒是樓逆不時問些問題,精明的鳳文也就看出兩人的主次來,對樓逆,也是滿臉堆笑,不敢敷衍了事。
待鳳文走了,樓逆微皺眉,這纔對鳳酌道,“此人滑頭的很,說了那多,可沒句有用,盡是空話。”
鳳酌點點頭,她瞧着赤碧、赤姜兩婢女忙着收拾屋子,將被褥都重新鋪就,就漫不經心的回道,“平洲不似其他地方,能在這裡做管事的,多少在府中都有人情,畢竟,平洲管事這位置,油水可是富足的很,這些年,指不定鳳文就撈了多少去。”
這等事,再明顯不過,就是家主鳳一天都是心裡明白着,可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是謂水至清則無魚,便是這麼個理兒。
樓逆輕笑了聲,他擰了細棉布,遞給鳳酌擦臉,就道,“總歸不管咱們的事,鳳文識趣的不礙着,弟子才懶得管那麼多。”
鳳酌贊同,以往她一人大江南北跑的時候,實際多有與這等管事打交道,故而很多事,大家心知肚明就可,不必較真。
樓逆伸了伸因騎馬而睏倦的手腳,偏頭就對鳳酌提議道,“小師父,不若咱們上街逛逛去。”
聞言,鳳酌心頭縱使歡喜,可臉上表情還是淡淡的,她斜瞥了他一眼,還訓誡道,“如此貪耍,切不可誤了正事。”
爾後,沉吟片刻又道,“罷了,你也難得出安城,爲師就允你這一回。”估以醫才。
於是,師徒兩人高高興興的上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