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城坐落在華夏的東南沿海,這個城市在數百年前就已經成爲了世界海上航道的重要港口。
這座港口城市地處長三角水網地帶,水路交通十分發達,每年的貨物吞吐量穩居華夏第一,佔全國沿海主要港口的百分之二十左右。
距黎城港不遠的地方,有一座三十六層的大樓,頂層落地窗前站着一個穿着西裝,身材修長的蒼白男子,他面對着這座如銀河一般的繁華不夜城,眼裡倒映着城市中閃爍的星光。
“Boss,陶公子到了。”
蒼白男子面帶微笑,緩緩轉過頭,他有着一張無可挑剔的臉,但更讓人難以忽略的,是他那沙啞到刺耳的嗓音:“請他上來。”
男子走到了酒櫃前慢慢挑選了一番,最後選出了一瓶沒有任何標識的紅酒,接着拿出兩個高腳杯,放在水池前仔細清洗,表情認真動作細緻,好像這對他來說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他將酒杯和酒瓶都放在了一旁的紫檀木茶几上,就聽見外面傳來輕柔的叩門聲。
男子按了一下茶几上的按鈕,門咔嗒一聲打開,男子又揮了揮手,保鏢們就停在了門外,輕輕將門關上。
“坐。”男子隨口說道。
穿着灰色西服的陶業走到沙發前慢慢坐下,他眼神清明,頭髮梳理得一絲不苟,身上也沒了之前燻人的酒味。
“戒酒了?”男子問道。
“沒有。”陶業回答。
男子微笑着敲了敲自己的腦袋:“看我這腦子,都忘了你不喜歡喝酒這件事,你說我是不是有點糊塗了。”
陶業的臉上牽起一個僵硬的笑容:“趙大哥智計百出,全黎城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怎麼會糊塗。”
“呵,哈哈哈哈!”趙姓男子的笑聲就像鋸木一般,陶業咧嘴看着他,額上漸漸滲出汗水,趙姓男子笑得累了,擡手拍了拍陶業的肩膀,拿起茶几上的酒瓶,斟了兩杯,“小業,我們許久沒見了,你好不容易來黎城一趟,卻沒有時間陪你出去走走,在這裡敬你一杯,希望你不要怪罪我這個不稱職的大哥。”
“大哥日理萬機,我卻是閒人一個,只希望自己不要浪費了大哥的時間,哪裡敢怪罪大哥你。”陶業接過酒杯和男子一碰,發出叮的一聲脆響,他淺嘗輒止,讓甘香的液體在脣齒舌之間慢慢流過,許久之後,他才慢慢開口說道,“大哥,你交代我的事——”
男子輕輕抿了一口,眯着眼睛靠在沙發上,語氣平淡地打斷道:“今天你好不容易來陪我說說話,我們不談公事。”
“好。”陶業應道,緊繃的身體慢慢鬆弛下來,不着痕跡地舒了一口氣,他看見茶几上放着的一本翻得發了毛的《三國志》,問道,“大哥怎麼想起看這本書?”
“讀史使人明智。”男子臉上浮起一絲冷笑,慢慢說道,“前些日子遇上一個人,他說我是當世曹阿瞞,我挺好奇,所以就拿來看一看。”
“曹操一世英雄,卻是一個很有爭議的人物,不知道這個人指的是什麼。”
趙姓男子說道:“我也很好奇,所以我就問他能不能說明白一點,你也知道我這個人,喜歡跟別人打禪語,但是不喜歡別人跟我打禪語,那個人不說,所以——我就讓他永遠都不能說話。”
他的語氣就像是朋友之間互爆糗事“我今天踩到一坨狗屎哈哈哈,真倒黴”,男子微笑着看向陶業,聳了聳肩:“那個人也硬氣,結果到最後我都不知道他到底想表達什麼意思,只好自己去買了一本《三國志》,每天沒事的時候就翻一翻。
小業,你看過三國,對這個曹孟德有什麼印象?”
陶業想到的第一句話就是“伴君如伴虎”,且不說曹操,趙離昧這個人氣場太強,在他面前陶業只覺得自己不能說錯一句話,一旦讓他生出了什麼想法,自己的安全就不能得到保障,在這黎城,可不是他陶業的主場:“古人評曹操‘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我個人也是這麼認爲的。”
趙離昧擺了擺手,用沙啞的聲音說道:“小業你就不要跟我打太極了,還有一個說法,我覺得更貼切一點,也更喜歡一點,‘清平之奸賊,亂世之英雄’只是不知道現在是清平還是亂世。”
說着咧嘴笑着看向陶業:“但有一點我覺得那人說得很對,我們都很多疑。”
“說曹操是多疑,說大哥,我覺得應該是謹慎。”陶業臉上不變,但背脊卻一陣陣地發涼,低頭淺淺地抿了一口紅酒——難道他發現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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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寒帶着唐採再次出現在了那家小賣部。
“老闆,你這裡有房間嗎?”
模樣憨厚的老闆瞪着眼睛盯着齊寒和低頭走在後面的唐採看了好多眼,最後痛心疾首地說道:“有倒是有,但只有一間,而且……”
“收費貴一點也沒關係,請帶我們過去吧。”齊寒皺眉打斷,看到這個男人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麼,爲了避免唐採發狂打人,還是別讓他說出來比較好,“麻煩你再做一點吃的,一會端過來,謝謝。”
男人這種動物,就算自己不準備吃掉碗裡的東西,也不喜歡看到別人老盯着看。
“誒誒,好的。”老闆點頭哈腰,他今天又學到了一句,原來“謝謝”這個禮貌用語還能表達命令語氣。
雖然是偏遠小村莊的破舊站臺,但是房間裡面還是打掃得非常乾淨,一張單人牀,一張舊方桌,兩個木製脫漆的板凳,這些就是全部的傢俱了。
窗外的風依舊兇猛,吹得破舊的玻璃窗咣咣作響。
齊寒將揹包放在了一邊,看着唐採,唐採也擡頭,目光直直地盯住齊寒。
“你看啥。”唐採說。
“看你了咋滴。”齊寒反問。
“你再看一眼試試——”
然後唐採自己就笑場了。
“今天把我給嚇壞了。”她說着又瞟了齊寒一眼,“我知道你肯定是故意的,但是我卻沒辦法怪你。”
“我也不全是爲了自己。”齊寒坐在了木凳上,手指交叉,兩個大拇指交替轉着圈,“你能在俞叔那裡打聽到我的目的地,那麼就一定知道我是爲了保護而不是爲了殺戮,不知道俞叔有沒有告訴你,我們的對手是誰,但這樣魯莽地插一腳,對你來說太過危險。
你是羽臻的好姐妹,我沒有辦法置之不理讓你陷入危險,希望你能理解。”
“嗯。”唐採點了點頭,兩眼放光地盯着齊寒,“所以咱們明天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