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楨上了關就找了個角落安靜地站着，嘴角掛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興元府明面上只有這麼點兵，但是他既然閉關三年又出山，怎麼可能就這麼甩着手空身過來，自然是早有安排的。
他這麼低調無非是想看看這位傳說中的長腿將軍，這一場仗會怎麼打。
從他設計離開應天府之時起，朝中就出現了兩派人，一派是支持徐子楨，不信他會出賣二帝的，一派是抵制徐子楨，或者說是爲了消除徐子楨在朝中的影響而不遺餘力抹黑他的，而劉光世就屬於第二種。
徐子楨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個君子，你既然敢背後抹黑我，那就別怪我一回來就給你小鞋穿，再說我這監軍大人上任的三把火總得有地方燒纔是，難不成讓我去德順軍路或是山西找小種相公和韓五哥的麻煩？四川的吳氏兄弟也不行。
蘇三跟了徐子楨不是一天兩天了，往這兒一站她就知道徐子楨安的什麼心思，於是她也不動聲色地站在身邊，連那根大棍都還在馬背上沒取下來。
關外金兵已經叫陣，劉光世的嘴角抽了抽，不着痕跡地偷看了一眼徐子楨，本來他倒可以閉關不戰，可是現在卻不行，他是個當官的老油子了，徐子楨心裡想什麼他用腳後跟都猜得出來，絕不能讓徐子楨抓住自己的把柄。
所以這一戰必須要打，硬着頭皮也得打，反正對面和自己沒太大的人數優勢，老子他媽跟你拼了還不行？
“何人敢打這頭陣？”劉光世回看身後衆將。
所有人你看我我看你，心裡都無比鬱悶，劉大人今天吃錯藥了？居然上來就打，這麼亢奮？
劉光世一下子就毛了，這幫不爭氣的玩意，生怕徐子楨看熱鬧看得不過癮麼？
“嗯？”一聲帶着濃濃鼻音的哼聲發出，底下所有人悚然一驚，誰都聽出了大人的火氣。
這下總算有明白的了，看看對面金人也不象是五大三粗的剽悍樣，於是有人先站了出來：“大人，末將願往！”
劉光世大大的鬆了口氣，總算這臉沒丟，一看站出來的，是這關上的守將屠毅，算是他的心腹之一，手上功夫還不錯，有把子力氣，派他打頭陣應該問題不大。
“好，準了。”
屠毅抱拳領命，領着一彪人馬衝出關去，關上一陣洪亮密集的鼓聲響起，襯托得氣勢很不錯。
這邊纔剛出去，關上的守兵就弓上弦刀出鞘，一副無比緊張的樣子，惹得徐子楨嗤的一笑，看出來了，這是多年的習慣，自家的將領一打敗就會往回跑，城頭的弓箭當然是給他們掩護用的。
劉光世老臉一紅，只當沒聽到這聲笑。
屠毅衝到陣前站定，雙方隔開一箭距離，對面叫陣的金將依然馬上端坐，風輕雲淡的沒有任何反應。
“呔！某乃興元府屠毅屠奉年，來將通名！”
那金將看了他一眼，冷笑一聲：“屠毅？沒聽過，你也別管我叫什麼，受死吧。”
話音剛落，那金將就一磕戰馬衝了過來，手中長槍隱於肘後，槍頭一點寒光在陽光下劃出一道亮銀色。
屠毅大怒，同樣提刀衝了上去，二人戰馬還未交錯，徐子楨就在關上道：“完球。”
果然，就在兩人錯身而過時，屠毅一刀揮去，被那金將從容避過，但肘後那杆槍卻如毒蛇出洞般迅猛刁鑽地刺入屠毅咽喉，撲的一聲屠毅落馬身死，那金將看都未看一眼掉馬回陣，乾淨利落沒有半分拖拉。
金軍陣中一陣鼓聲擂起，似在歡慶首戰勝利，但是那三萬金兵卻無一點聲音發出，顯然這是一支極爲整齊有序的隊伍。
反之，褒城關上衆將卻一個個呆若木雞，尤其是劉光世，臉色臭得象是剛吞了個臭雞蛋。
這可是首戰，不光是褒城首戰，還是興元府首戰，就這麼完了？一個交錯間就結束了？難怪人家不願通名，屠毅這戰鬥力跟他真不是一個等級上。
徐子楨倒是眉頭一挑，似乎發現了些什麼，但卻依然靜靜的站着不說話，只是他這沉默讓劉光世反倒覺得又被臉上抽了一巴掌。
“孟光鄴何在？”劉光世坐不住了，咬牙親自點將。
一個黑壯的將領應聲而出：“末將在！”
“可敢與我擒殺此賊？”
“末將領命！”
這孟光鄴倒是豪氣，跑下關跳上馬背就衝了出去，徐子楨冷眼看着，這倒是個漢子，剛纔首戰他雖沒出聲，但至少眼裡沒有害怕的神色，現在也是一點名就出戰，還不錯。
可惜他這份讚賞還沒維持多久就沒了，對面剛纔那個金將沒出手，換了個人出來，孟光鄴的身手也比那個屠毅要好些，但也只是交手了三四個回合又被對方挑於馬下。
這下劉光世的臉上徹底掛不住了，黑的象是快要滴出墨汁似的，一口牙齒咬的咯吱作響，想要一怒之下派所有人出去，可看了看對方的人數和自己的人數，終於還是按捺了下來。
所有人都不敢作聲，紛紛低下頭去，這時候大人的心情極差，誰敢出頭誰說不準就被派上去接着下一個死了，關上明明好幾百人，卻一時間靜得跟義莊似的。
偏偏這時候徐子楨又開口了：“怎麼沒動靜了，不就輸了兩陣麼，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接着上啊。”
“咯吱咯吱……”劉光世不理他，繼續把牙咬得震天響。
徐子楨只當沒看見，望着那邊的金將自言自語道：“那邊看着不象女真人啊，大多都是用槍，難不成都是咱們漢人？要真是的話估計懸，老劉你這兒沒幾個武藝高超的怕是壓不下啊。”
“咯吱咯吱……”劉光世磨牙。
徐子楨繼續落井下石：“嘖嘖，上一個死一個，業務水平不夠看啊。”
劉光世終於忍不住了，再也不管他是不是什麼狗屁監軍，咆哮道：“你行你上啊！”
徐子楨撇嘴：“我就一監軍，又不是將軍，憑什麼我上。”
“本官將這興元府守備之職讓你，你上！”
劉光世是被氣昏了頭，脫口而出這句話，沒想到徐子楨順口接道：“哎呀，既然老劉你這麼客氣，那我就勉爲其難替你接下吧。”說完一伸手，“虎符印信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