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岑反射性的就要前去把門給關上,只是關上前,還是對上了墨修淵看過來的視線。
蘇岑在關上的最後一霎那,停了下來。
把門給打開了,想了想,走了過去,在涼亭外停了下來。
墨修淵從蘇岑開始走過來時,他的視線就一直落在她的身上,因爲醉酒的緣故,墨瞳侵染了幾分醉意,讓蘇岑一時間瞧不出他眼底的情緒,也不清楚他到底是真醉,還是假醉。
蘇岑在他面前站定,墨修淵喉結滾動了兩下,擡手指了指對面的位置:“坐吧,陪我喝一杯?”
蘇岑望着他倒酒的動作,眉頭擰了下,搖頭:“我不能喝。”
墨修淵似乎愣了好一會兒,才怔怔盯着她瞧:“爲什麼?”
蘇岑垂了眼,她想直接告訴他,可到了嘴邊的話,硬生生被吞了回去,她想着,墨修淵應該是猜到了什麼吧,可他一直沒說,她就一直當不知道,可今日再次見到素娘,到底是影響到了情緒:“不能喝就是不能喝。那素娘到底是什麼身份?”
墨修淵怔了下,端起的酒杯慢慢放了回來,頓了片許,倒也不打算瞞着她:“血族的人。”
蘇岑眼底很清楚的閃過訝異,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你一早就知道了?”
“是,從她跑到馬車前,從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了。”他當年爲了尋找玉牌,翻遍了各種偏門的古籍,所以,既然知道有血族這個地方,自然清楚血族裡,有這麼一種靈獸,雪狐。
蘇岑沉默地垂眼:“你回去吧,血靈珠,我自己去尋。”
“不行!”墨修淵想也沒想就拒絕了,他不可能讓她一個人去面對整個血族,別說血族不容易找,就算是找到了,素娘先前的話,在耳邊縈繞,她也不可能會讓她輕易得到了。
“那你要怎樣?素孃的目的很簡單吧,她是要讓你怎樣?跟在你身邊?還是要讓你納她爲妃?”蘇岑嘲弄的話說出口,腦仁卻抽疼了起來,爲妃……爲妃……
她跟他沒有關係了,爲什麼要這麼在乎他到底如何?
到底,還是父親的事影響到了她,當知道當年顏家的事跟他沒有關係開始,她覺得自己就陷入了一個怪圈。
她恨他,卻又恨自己。
恨了這麼久,突然有人告訴她,她從始至終都恨錯了對象,沒有比這更滑稽的。
可這麼久,卻也耗盡了她僅存的情意,更何況,他們之間,也不可能了。
蘇岑放在膝蓋上的手,緩緩收緊了,沉寂得瞧着墨修淵:“答應鬱風霽的是我,與你沒關係。”她不想再欠墨修淵,也不想再與他有任何的牽扯。
言盡於此,蘇岑站起身,只是手卻是驀地被攥住了:“你就真的……不肯原諒我嗎?”
墨修淵聲音低啞,從幾日前,他就煩躁不已,他拼命地想要壓制住一種情緒,可偏偏她的異樣,無時無刻不再提醒着他。他越是表現的冷靜,可一旦被爆發出來,卻更加糟糕。
素孃的出現,卻像是一個引子,引爆了他這些時日積壓的不安,他急於想要知道,卻又懼怕知道。
蘇岑沒有回頭,仰起頭,看着寂寥的夜空,“……不可能。”
墨修淵握着蘇岑手腕的手一點點鬆開了,下一刻,卻又驀地攥緊了,呼吸急促了幾分,固執的不肯放手:“你明明對我也是有情的,爲什麼就不肯再給我一個機會?”
她這些時日的心軟,他不是察覺不到,否則,她當初寧願闖百鬼竹林嫁給他,就是爲了取他的性命。
可在地下宮殿時,他確信看到她眼底的心軟。
蘇岑茫然地看着前方,沉默了很久,慢慢轉身,看着周身都透着頹敗氣息的男子:“原因,你其實不是已經猜到了嗎?”
蘇岑清楚的感覺到攥着她手腕的男子,身體驀地一僵。
她感覺心口像是壓了一塊巨石,沉沉的,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她聽到自己在用極緩慢的聲音告訴他:“墨修淵,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嗎?我懷了身孕……”
她腦海裡空蕩蕩的,看着他驀地仰起頭,一雙墨黑的眸仁裡痛苦難以置信,各種情緒紛至沓來,砸在她的瞳仁裡,可心卻從未有過的寧靜,她聽着自己說着殘忍違心的話:“可孩子……不是你的。”
墨修淵握着她手腕的力道,幾乎生生要把她的骨頭給捏碎了,蘇岑彷彿察覺不到,只是靜靜得瞧着他:“所以,我們沒有可能了……從我開始放棄殺你開始,我們之間,就沒關係了。”
她看着墨修淵臉上的表情一點點被痛苦掩埋,伸出手,掙開他的,轉過身,一步步往前走。
身後死一般的沉寂,蘇岑知道自己不能回頭,回頭她就輸了。
在關上門的一瞬間,蘇岑聽到‘咣噹’一聲巨響,她走回到牀榻邊,掀起錦被把整個人都遮住了。
四周重新恢復了死一般的沉寂,可她眼睛睜得大大的,腦袋裡空蕩蕩的。
房間外,墨修淵看着面前碎裂的石桌,垂着眼,看不清情緒。
墨白站在很遠的地方,看着這一幕,一張臉慘白,神色複雜得瞧着蘇岑的房間,揉了揉眉心,最終還是沒去打擾墨修淵。
王爺這時候,應該需要靜靜吧?可王妃怎麼會……怎麼會……
而墨白也沒看到的地方,一個人站在離涼亭不遠的假山後,手指輕輕撫着雪狐的皮毛,嘴角緩緩勾了勾:不是他的孩子啊?
她眯着眼,看着墨修淵的身影,脖頸間的血玉,幽光一掠,她轉過身,眸底帶着勢在必得。
原本以爲自己是輸了,看如今看來,也許,還能搏上一搏。
蘇岑以爲第二日墨修淵不會再出現自己的面前,可等走到客棧大堂,就看到一行人正坐在那裡用早膳。
墨修淵聽到動靜,擡起頭,目光落在蘇岑的身上,冷峻的面容上看不出起伏。
蘇岑的腳步停了下來。
墨修淵卻突然開了口:“愣着做什麼?早膳,都是容易入口易食的。”
墨修淵臉上察覺不到任何的異樣,就跟先前一般,彷彿昨夜她根本沒有說過那些話,他也沒有砸掉石桌似的。
蘇岑的眉頭卻是擰了起來,他想做什麼?
墨修淵站起身:“不喜歡?那一會兒在車上用?”
蘇岑面無表情地對上墨修淵得目光,望着他眸底的溫潤,嗓子發乾,搖頭:“不必了,我在這邊吃就可以了。”隨即,臨近坐在了一個桌前。
墨修淵墨瞳黑得透不進半分光亮,臉上依然沒什麼情緒,輕笑:“那也好,我幫你端過去。”
說着,就朝着蘇岑的方向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