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廂房,胡滿在酒中揉搓羊腸,拿過來的時候該是新鮮的,難爲老朱他們了。
她把揉搓下來的纖維擰成一股,在撕成細細的絲,額頭上的汗珠簌簌而落,朱修時不時的用手帕給她擦拭,心裡好奇也極力忍着。
大寶捏這二寶手腕讓血流慢點兒,急急催:“滿,你在幹嘛呀?快點兒吧,二寶的手一直在流血。”
胡滿專心致志,很快穿針引線,將針在蠟燭烤熱。
她道:“你倆摁着二寶,往他嘴裡賽個帕。”
在場的還有這家的掌櫃,衆人都滿頭霧水的看着朱修他們把二寶的手腳摁住,又嘴裡塞手巾。
胡滿臨下針前又看着朱修道:“哥,你知道手臂上有什麼穴位,能讓人麻木嗎?”
“有,”老朱應了一聲,上前摁在二寶胳膊肘的位置上。
不明所以的二寶瞪着眼睛,嗚嗚的不出話。
胡老爹擔心,圍在外邊轉:“這是幹嘛啊,怎麼又是針又是線的,縫衣服啊?”
最後看了一眼二寶臉兒的胡滿,收斂了心生,對着深長的血口下了手。
二寶蹬腿伸脖,一雙大眼瞪到脫框,額頭上的青筋暴起,掙扎這身想要逃脫鉗制,奈何徒勞無功。
幾雙光似的眼睛瞪的及大,有的則眯的及,誰也捨不得眨眼,放慢了呼吸,彷彿聽到了針尖刺過皮肉的聲音。
每扎一針,幾人心裡都有種齜牙咧嘴,嘬牙花的感覺。
傷口,一層一層,從深到淺,用粗糙的羊腸線成醜陋的長蜈蚣。
胡滿對外傷縫合熟練到單手就能完成,但對上二寶,她的額頭不停墜汗,縫到一半兒時下不去手,每下一針都心中不忍。但還是快速的縫合好了。
她收了手,歪頭在肩膀上蹭汗,目瞪口呆的目光還是追隨這她。
“滿你怎麼把傷縫起來?哪能好了嘛。”胡老爹心疼的接過已經暈過去的二寶,語氣中帶着責怪。
胡滿的很肯定:“不出半個月傷口就能癒合。”
那樣深長的傷口,若不縫合,那隻手一個月也別想活動自如。日常生活都成問題,更別酷熱的天氣容易發炎,傷好的更慢,漬了汗水疼的不凡。
老朱忙接過她手裡的針線,扶着她坐下,園地轉了個圈,扯出個笑,但語氣裡還是帶着急切道:“好閨女,你怎麼會那麼一手?看樣不是第一次縫了。”
胡滿垂目片刻,似有若無的嘆了一下:“我時常在山上亂跑,跟山裡的野物熟悉,它們受了傷我於心不忍,就用針線幫這把傷口縫起來,沒想到誤打誤撞的用這種方法救治了不少動物,它們縫合起來的傷口不出血了,肉很肉挨的那樣緊,好的就快。”
現在不是刨根問底的時候。老朱忍住心間激動,撇了胡老爹一眼後,扭過頭來跟胡滿商量:“現在寶祿傷成這樣考試的事情是不行了,爲了避免冬至他們發揮,不如先把寶祿接到我哪裡,讓你乾孃照顧。”
他大胖臉上掛了寒霜,用厚實的大掌拍了拍胡滿的肩膀,“傷寶祿那孩就交給乾爹收拾,不能就讓他把無知當手段,得給點教訓。”
呵了呵,胡滿冷笑道:“他沒這麼大的膽,我心裡有數,收拾他們還不用勞駕乾爹動手,倒是需要乾爹幫點忙。”
“你只管,”朱修皺這眉頭表態。
胡滿搖頭:“現在不急,先回去。”
大寶紅着眼眶跟胡有財回租賃的院。胡滿,胡老爹他們帶着昏迷的二寶,跟着老朱回他家中。
直到天黑,胡滿強烈要求回去看大寶他們,胡老爹只好把二寶自己留在朱家。
院中,讀書聲壓抑這,往竈房進進出出的人都放輕了腳步,見胡老爹回來紛紛問二寶傷的如何了。
“不能參加省試了,”胡老爹簡直想掉淚,擺手不願多。
進了屋,始終處在發呆中的大寶,第一句話就是問找到胡兔娃沒有。
胡老爹的嗓啞的不像話,開口就像互磨的石頭。
他道:“已經讓人回村看了,他跑不掉。”
聞言,胡有田‘哐當’扔了蒲扇,擰着脖喊:“我現在就回去宰了他,白讀幾年書,沾了咱們家的光不感恩戴德還害寶祿,殺了他都是輕的。”
他氣呼呼的喊完,就看向胡老爹,聽他的意思。
“別咋呼了,”胡老爹的有氣無力,“明天就要開考,這些事兒先放放,冬至他們要緊。”
大寶含淚叫了聲:爺爺。
家裡對胡滿和二寶的寵愛遠遠超過大寶,少年不是沒嫉妒過,但現在他好自責,要是當時把二寶叫住,不讓他跟胡兔娃獨處多好。
自責的情緒左右這他,期待已久的考試也沒那麼重要了。
真是胡滿擔心什麼來什麼,她就怕大寶把重心分散,這對明天的考試影響太大。
她不由分的拉這大寶的手出了門,到了街上也沒撒開,一路疾走,像是發泄。有這大長腿的大寶都被拉的踉踉蹌蹌。
“滿,你要帶我去哪兒?”大寶的聲音已經氣喘。
疾走的人聾了,埋頭自顧自的邁大步。圍着街道整整走了三圈,胡滿氣息均勻的停下來,她沒大寶個頭高,卻有居高臨下的氣場,被盯的心裡犯怵的大寶站直了氣喘吁吁的身,不敢與之對視。
“累嗎?”
人都喘的站不穩了,胡滿還明知故問。
知道她有話,大寶老實的點頭。
當上帝關了這扇門,一定會爲你打開一扇窗。所有的苦難與揹負盡頭,都是行雲流水般的此世光陰。——我很喜歡的兩句話,獻給啊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