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9可憐兮兮

大宛國是遊牧民族,驍勇善戰不還尤其的無恥,他們打完一仗,勝了還好,敗了的話就四散逃離,收起帳篷,趕着牛羊便走了。派軍隊直搗黃龍這種事情難度很大,有趣的是蠻人口少,駐紮的幾萬大軍裡面有男有女,更像一羣武力值強的土匪。正兒八經的派軍隊去消滅他們,是殺不光的。像長了滿嘴鋼牙的癩蛤蟆,又噁心又咬人。

驚蟄在軍隊裡呆了這麼久的時間,也懂蠻的尿性,且着一戰與他們交手下來,損失慘重。指揮官的輕視,讓很多的士兵枉送了性命,他們還都那麼的年輕,有家人有孩……驚蟄爲手下新兵付出量多,看着他們就那樣死去,他恨…他心痛…

“他們不應該跟着我,”異常失落的驚蟄,退出那個可能再也無法得到的擁抱。

他再度攥住腰間懸掛着的那把配刀,微微低着頭,平靜的敘述道:“邊關告急,我本想出份力,便與千戶好了,只我一人跟隨他上陣。但不知爲何,大將軍得知此事後便讓我們營做了急先鋒——我手下的兵死了一半。”

最後一句簡直是咬着後槽牙出來的。不難想象,驚蟄心裡有所猜測。

新兵本就是炮灰,又打的頭陣,那擺明了是去送死。

胡滿頭一個想到了楚娉婷,楚大姐很聰明,果斷,這沒錯,但她太看楚大將軍了。

女兒心中所想做爹的會沒有察覺?從驚蟄被立爲急先鋒一事上就看得出來,楚大將軍是故意給驚蟄教訓,他不是兵練的與衆不同嗎,死的也快。這樣被當炮灰的事多來幾次,以後誰還敢與驚蟄爲伍?

胡滿拍了拍他的肩,坐驚蟄對面。

她面癱的臉上多了一抹擔憂,道:“楚娉婷知道這件事嗎?”

驚蟄搖頭:“她不知道,我是臨危受命。我離開軍營時就聽她被將軍勒令回府城,她今天沒留宿村裡,是回府城了吧。”

還有這茬…

只顧這談生意,楚娉婷的近況沒問幾句。

“這下她要過一陣才能返回去,”胡滿聳肩,表示自己也很無奈。

很想問一句爲什麼,但院裡的雞鳴聲打斷了驚蟄。

他猛然收緊下巴,薄脣抿的死緊,又探手去摸後腰上別這的東西。

雞叫意味着天快亮了。

胡滿朝門外看了一眼,黎明前的黑暗伸手不見五指,連朦朧的月光都不見了。

她收回分散的心思,道,“這些事情等你從戰場上回來再,還有什麼別的?”

驚蟄對上她的目光,又慢慢移開。

他拿出藏掛在後腰上的東西,喉嚨一點點的收緊,飛快的,又含糊不清的道,“生辰快樂。”

胡滿聽見了,拿起處在燈下黑的物件,纔看清那是把木劍,帶着劍鞘。上面的很光滑,可以看得出被人經常摩挲,兒手臂長短,沒有任何花樣,樸實無華。

“挺好的,你做的?”拿在手裡揮動幾下,感覺太輕了,胡滿隨手放在一邊。

驚蟄的目光落在桌上的木劍上,點點頭道,“是。我看到過你牀頭上放了一個人偶,就想做一把木劍,那樣可能更配。”

“哦,你的那個啊,”指了指牀的位置,胡滿不自覺的了嘆氣,“那是黑送給我的。”

臨死前送的。驚蟄知道,那意義不同,怕提及她糟心,又有許多話不知道該怎麼,因爲沒時間了。

“我送你出村,”胡滿這話站起來,進了內室,摸黑拿了幾個瓶瓶罐罐出來。

她彎腰吹滅蠟燭,輕手輕腳往門外走,出了門又壓低了聲音催促,“時間不早了。”

猶豫這,與木劍放在一起的木簪,又被驚蟄飛快的抓起來。若是換做一年前他不會如此扭捏,但現在明白了輕重,不敢貿然什麼,做點什麼就更不敢了。

他剛一出現,胡滿就抓着人用精神力瞬間轉移到村中,幾下就出了村,連個腳步聲都沒留下。

“那麼多朝夕相處的人戰死,你心裡難過我知道,你有怨氣,你恨,我都知道。但是現在不是這些的時候,我不想些廢話安慰你,我想你也不需要安慰。有些事情總要經歷,累了,倦了,就回家來。我們過自己的日。”

了許多感性又赤誠的話,胡滿啞然失笑。

她又板起臉,壓低了嗓門,很生氣的,“這是你第一次,夜間奔波百里跑回來,我希望也是最後一次。”

“好。”

驚蟄心中所有的憤恨和不滿,都被滿的話填平。

家,這世上最溫暖的詞。暖的他心裡沉甸甸的,滿是感動。孤注一擲的目光如風吹皺的水面,一圈兒一圈兒的盪漾這暖意。

“對了,”胡滿從衣裳內側的兜裡拿出幾個瓷瓶,,“這是金瘡藥,”塞到驚蟄手裡,摧他趕緊走,又叮囑他路上心。

驚蟄一步三回頭。每次朝後看都能感受到那個人還在,以至於腳步越來越沉,最後他乾脆一個閃身隱進樹林。

胡滿看不到他了,收緊衣裳下了山坡,慢慢的走回去。

她腦裡都是驚蟄的話,想象着他以後可能要面對的情況,想這自己能做些什麼,怎麼幫他脫離困境。

眺望許久的驚蟄,心裡正後悔與她了這許多煩心事。

衝動的把人抱在懷裡,他總要有個不被推開的藉口,所以了那些話,了就後悔了,把心裡的所有情緒表現給她看,驚蟄不覺的那是懦弱,矯情。

想被關心,可又矛盾的怕她傷神。

還有那把木劍,一刀一刀的做了許久,一直帶在身上,想等她生辰這天送出去。不想錯過這一天,所以明知道她會擔心生氣但還是連夜跑了百里回來了。

現在要走了,驚蟄飛身而去。

他留戀,但不害怕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