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登記

再見已傾城 64登記 筆趣閣

嶽青平出來時,天色已晚,萬家燈火已經亮起,暮色下的同城,依舊顯出繁華的面貌,誰也不知道這座同城,它又見證了一次人間的別離。她擡頭看天空,天空一片黑色,她不知道歷斯然坐的飛機要朝哪個方向飛,是不是,它曾經在她的頭頂上盤旋過?

任之豐坐在車裡吸着煙,旁邊的菸灰缸裡放了很多菸頭,他等了很久了,看見歷斯然開着車子狂奔出去,卻始終不見她下來,他抵制自己跑上去的衝動,他知道她現在肯定很傷心,眼淚哭得滿臉都是,她從小多愁善感,看不得死亡,看不得離別,他記得她那隻花斑貓,好像叫點點吧,有一回中毒死了,她哭得死去活來,他瞪她,兇她,陪她下棋都沒辦法治住她的眼淚,後來她哭得累了,睡着了,夢裡還在一搐一搐地哭,他挖了一個坑,把點點給埋了,免得她醒來後看見又要哭,她怎麼有那麼多眼淚,每哭一回,他心軟一回,他還想,再這麼哭下去,他要軟到她腳下了,還好,長大後不怎麼哭了,也許是她不當着他的面哭了,就像現在,她肯定不想讓他看見她的眼淚。你不想讓我看見,我就假裝看不到。

終於看見她走出來了,低着頭,頭髮要掩住她的臉了,然後站定,擡起頭,望着天空發呆,任之豐內心難過,他下車走過去,牽起她的手,往車子走。她順從地任他牽着她,坐到車上,低着頭。任之豐輕嘆一口氣,手臂一圈,將她輕輕圈在懷裡。她的頭靠着他的肩膀,他的下巴挨着她的頭髮,都沒有說話。

“明天把戶口本準備好,去民政局。”過了很久,任之豐打破沉默。

“做什麼?”嶽青平嘀咕。

“領證。”去民政局當然是結婚。既然決定在一起,就不要拖了,而且,他的小兔子很招人,誰知道哪天又跑出個王斯然趙斯然出來?他不怕她跟他們跑了,卻很討厭他們分走了她的心,哪怕一點點,也不行。

“我覺得這樣挺好。”嶽青平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可她不放心任之豐,他真的放下了嗎?像現在,他開心就來了,若哪天不開心了,可以不來,不必被那張證所限制。

“名不正言不順的,哪裡好?”任之豐想,如果早領證了,那死小子還敢堂而皇之約她嗎?弄不死他!

“今年也不合適,是寡年。明年再說。”嶽青平想起來了,他們結婚那年,也是寡年。

“你忌諱怎麼這麼多?”任之豐瞪她。

“我就忌諱了。”嶽青平賭氣地說,低着頭再也不肯理他。打算回去後把戶口本藏起來。

任之豐怒火地看見着她,沒一點辦法,最後兇了一句:“明年一開年就去。”

嶽青平心想,明年再說。誰知道明天又發生什麼呢?她記得,前幾天,歷斯然還笑得一臉陽光燦爛,今天他飛向遠方。事世難料,由命不由人。

此後,歷老夫人找她聊過幾次天,每次說着說着就哭了,據說小五去了東非探險,她寢食難安,這個沒良心的孩子,總是說走就走,從不多看她們這些老的一眼。不知道下一次回來又是什麼時候,不知道她有生之年還能不能再看到他,這個讓她痛讓她恨的兒子,真希望她從來沒有生下過他!嶽青平在一旁默默聽着,默默陪着流淚。

在鬱悶的天氣中,在鬱悶的心情中,嶽青平總算收到了一個好消息,候力城帶來的,她託他找的人找到了!周大強,李紅珍。

原來周大強和李紅珍三年前來同城打工,由於沒手藝,只得在工地做小工,做了一年多,卻一直沒發工資。李大強急了,家裡老的小的都等着他寄錢去,現在沒錢自己也回不去,於是糾結一夥人拿着刀子架到包工頭的脖子上,強迫對方拿錢出來,包工頭害怕了,當場表示給錢,可錢還沒到李大強的手上,警察來了,將一夥人以持刀搶劫爲名抓起來。後來被抓的那些人,有的出錢,有的走後門,一個個都走了,只有李大強,又不是本地人,又沒錢,也沒關係,加之又是頭犯,那包工頭有一表兄在省政府工作,對警方施壓,要求嚴厲查辦此事,正好同城那陣強調治安管理,李大強天時地利人和都不利,就這麼關進了號子一直沒有出來。李紅珍沒有回家,丈夫進監獄了,她就在挨近監獄的地方租了一間房住下,每天以擦皮鞋、撿垃圾爲生。

候力城說道:“難怪找不到,誰想要找到號子裡去。”

嶽青平聽得心酸,“城子哥哥,你就幫她們一下吧。”

候力城瞟了任之豐一眼,心想,怎麼不叫你豐子哥哥幫啊。回頭一看嶽青平那哀求的眼神,暗歎。只得開口說道:“幫,幫。你說怎麼幫,哥哥就怎麼幫。”

嶽青平開心笑了:“先幫着把人弄出來吧,能不能幫他把工錢討回來?要過年了,讓他們一家團圓,開年後給那對夫妻找點事做。反正你的公司也要勞力吧?”

候力城眼睛瞪得溜圓,她怎麼說得輕飄飄的,感情他是同城老大,說一句話就能辦到?“這個嘛,有些事我能辦,有些事辦不了,要不這樣,年後我給他們安排事做,至於那工資討不到就算了,那些太複雜。要不,我給補上也行。”

“那個我來辦,你少操心。”任之豐對嶽青平說,你自己的事都操心不了,還總是屁股後吊根勺子,舀事做。

嶽青平撇撇嘴,你能辦不早說?

候力城辦事有功,持功放縱,要吃這,要吃那,嶽青平滿口答應,轉向去廚房,去慰他的五臟廟。任之豐看着她去,勾起一絲笑,在她背後加了一句:“好久沒吃雞蛋羹了。”

候力城笑,“選擇好了?”

“嗯。”任之豐的答案一向簡單,明瞭。

“越豐不管了?”

“嗯。”

“行,從此以後,咱兄弟倆打開城南,笑傲江湖!”候力城豪情萬丈。

“任叔叔這回要升了吧,”候力城轉了一個話題。“我爸說,這回是鐵板釘釘的事了。排隊也排到他了。”任環慰在兩三年前本就應該副職轉正職了,卻在關鍵時候出了一趟國,回來後,正職人選已定,當然不是他。

“升不升也沒所謂,還能搞幾年?”任之豐一點也不關心。

“話可不能這麼說,別看他們年紀大,可雄心壯志的很。就我爸,還滿腹計劃呢!”候力城好笑。

任之豐想起候家老頭的豪邁樣,也笑,都是不服老的老人。

臨近過年幾天,任之豐果然把周大強的工資討回來了,人也從監獄裡撈出來,又派人從大悲寺將那祖孫倆接到城裡與李大強、李紅珍一家人團聚,並給了周大強一張候力城的名片,讓他們夫妻過年後去找這個人要份工作,一家人對任之豐感恩戴德,任之豐告訴他們,要幫他們的不是他,是另有其人。那老人一聽就知道是大悲寺幫助過她們的那個姑娘。她永遠都記得她的樣子,慈眉善目,輕言細語,她從來沒看見過這麼漂亮的女孩子,像菩薩一樣。“我周家祖上積德,才遇到活菩薩救苦救難,活菩薩啊!”

任之豐勾嘴一笑,活菩薩?一付菩薩心腸,唯獨不能解救她自己!

前天他去給梅問雪大師送禮,梅大師看見兩瓶酒,笑得眉眼成一線,告訴他,好久沒人給他酒喝了,都藏着掖着,生怕他找到。說罷轉着盒子轉了兩圈,又問,這是談天華收藏的黃花雕吧,不簡單啊,他的東西太難搞到了。

可不,真難搞到,中間求了好幾個人,她要送的禮可馬虎不得,這梅大師也不是尋常人,一般的東西怕入了他的眼。只爲這一份禮,他年年都得想辦法。

梅大師找來兩個杯子,叫他打開酒瓶給滿上,抿一口,眉頭一挑,吸了一口氣,“真不錯,真不錯!滿室生香,滿口生香,醇厚,悠長。”大師說,“小平前陣子的事我知道了,那胸襟,那氣度,真真讓人佩服,我所收弟子不多,唯獨她那份氣質,最合我心意,一言不假人,一諾不強人,一笑不虛人,我沒看錯人。”他又喝了一杯,指着任之豐,“你這孩子也不錯,以後好生待她。”

任之豐很驕傲,他一手帶大的小兔子,能不好嗎?

梅問雪酒喝得暢快,喊來人筆墨侍候,大筆一揮,寫下兩行大字: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刃,無欲則剛。旁邊寫上一行小字,梅問雪贈弟子嶽青平。然後端端正正蓋上他的大印,任之豐眼尖,發現那個章印竟然是前些年他送來的,當時梅問雪也是喜歡得不得了,沒想到一直沿用。字寫好後立刻有人來烘乾,裝裱,一切就緒後,梅問雪將字卷交給任之豐,讓他轉交給嶽青平。任之豐記得嶽青平打開字卷時,眼睛紅了,他知道她是被梅問雪寫的“弟子”二字刺激了。梅問雪一直沒有正式收下嶽青平,嶽青平亦從來不敢以弟子自居,如今梅問雪親自寫下“梅問雪贈弟子嶽青平”,也就是直接承認了她的身份,她能不激動嗎?任之豐替她高興,他指着字卷說道:“梅老的書法如今可以一字難求,視爲珍寶,你可發財了,這麼多字,能賣個好價錢。”很嚴肅的表情,好像就要給她尋買家一樣。嶽青平一臉驚呆,賣個好價錢?她瞥他一眼,“粗人。”說得很小聲,可他聽見了,假裝咳嗽,轉過背去,真怕她發現他故意逗她玩的。真好玩,一逗就急,一急就炸毛。眼睛瞪得圓圓的,嘴巴張開,一付很傻的樣子。

作者有話要說:春季期間,瑣事很多,更文時間比較少,更文速度相比平時稍慢,望親們見諒,元宵後,恢復原來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