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認母

屋內的楊婆子並不知道綠丫的心思,只是在那裡和辛婆子說:“老姐姐,你說的不錯,這家子主人,的確是善心人,只是不曉得奶奶這樣,等爺回來了?”

辛婆子伸手出去摸下楊婆子的額頭,覺得她額頭上沒那麼熱了才笑着道:“老姐姐,你安心吧,我們爺更是個好人,再說這後院裡的事,全是我們奶奶做主。”楊婆子這才安心,辛婆子又和她說了幾句,見她面色疲憊異常,也就讓她安心躺下,自己拉開門出去。

綠丫聽到辛婆子開門,急忙隱到旁邊,辛婆子並不曉得綠丫在門邊站着,出門後就徑自走了。綠丫等辛婆子走後,才從藏身的那個角落出來,眼裡已經全是淚,又怕辛婆子轉回來,急忙離開這裡。臨走前忍不住往楊婆子住的地方瞧去,這是自己的母親,可是現在,認還是不認,全都壓在心上,不曉得該怎麼說。

綠丫幾乎是混混沌沌進到屋裡,容兒已經撲上去:“娘,您去了哪裡,我很想您。”女兒嬌滴滴的聲音把綠丫從那混亂的思緒里拉出來,她幾乎是一把拉住女兒:“娘只是出去了一趟。容兒,娘不會不要你。”

容兒的頭微微一側:“娘,您今兒怎麼了,您怎麼會不要我。我可是最乖的小孩子。”綠丫把女兒緊緊摟在懷裡,眼淚已經成串般留下。原先是一直都當自己沒有親人了,可是現在,怎麼可以不當?

“啊,天下還有這麼巧的事?”秀兒和榛子聽綠丫說了,臉上都是驚異之色,榛子忙道:“只怕是人有相似,這天下長的人也相似的也很多。”秀兒也點頭:“這麼十幾年了,哪有這麼巧的事。那種紅色梅花棉襖,哪家娶新媳婦不做一身。”

綠丫的聲音越發哽咽了:“不一樣,那聲音都是差不多的,還有那眼。你們曉不曉得,娘把我賣進屈家時候,最後看了我一眼,就是那樣的,那樣的眼。”說着綠丫就伏在桌上哭起來,楊婆子來到張家也有三四日了,身子漸漸平復了。辛婆子已經來問綠丫,說楊婆子要給她磕頭。怎麼能受自己孃的磕頭,可是這要認,萬一……。

綠丫不得不承認,做了母親之後,首先護住的是自己的兒女,而非生了自己的母親。這種感覺,秀兒和榛子都沒有過,榛子是不會覺得叔叔嬸嬸是什麼好人,秀兒本就覺得自己的爹不是什麼好人,而孃的無能爲力,秀兒也是瞧在眼裡。

無能爲力?秀兒突然想到這話,伸手去摸綠丫的胳膊:“綠丫,你也別這樣難受了。你娘說不定是無能爲力,才賣了你,只是不曉得你爹他,是不是?”

“六兩銀子,對窮人家來說,已經是賣女兒能湊來的全部,可真要治病,不過杯水車薪,綠丫的爹只怕也……”榛子說了半截才道:“不如這樣,先讓人去你家鄉打聽打聽,瞧瞧情況可像楊婆子說的那樣。”

若娘真的無能爲力才賣了自己,綠丫想抓住救命稻草樣抓住秀兒的手:“你說,我娘她,是不是真的無能爲力,我還記得的,記得祖母待我們十分不好。可是,我還有弟弟妹妹的,爲什麼他們也……”一個都不在了,雖然弟弟調皮,可是妹妹很可愛,總是會在被祖母罵了後,悄悄地來安慰自己。

久遠的記憶翻江倒海般從心裡浮現,弟弟妹妹,其實容兒她,長的和妹妹更像,特別是那笑起來有些靦腆的神色。榛子和秀兒相視一眼,只怕綠丫的弟弟妹妹,也是凶多吉少。

主意就先定下,讓人去楊婆子的家鄉打聽楊婆子說的話是不是真的。綠丫得了主意,更加坐不住,想着回家讓人安排去打聽。秀兒和榛子也沒攔她,等綠丫走了,秀兒才道:“這遇上了,也不曉得是好事還是壞事?”骨肉團聚本是好事,可若骨肉是那種餓狼似的,倒不如不團聚的好。

榛子也想到這層,微微一頓就道:“我覺着,綠丫這麼好,只怕她的娘也是個善心的。”秀兒嗯了一聲,有些憧憬地道:“要是綠丫尋到娘,那我們也就,也就知道被娘疼是什麼樣了。”從小到大,秀兒從娘那裡得到的,只有哭泣,從無別的。娘是真正的無能爲力,縱然她撫到自己臉上的手,也是溫暖的,可那種無能爲力,有時會讓秀兒痛恨,如果娘沒有那麼溫柔,或許可以和屈三娘子爭個高下?但這種想法,很快就煙消雲散了。

綠丫進了家門,正要去交代辛婆子,讓她尋人去楊婆子的家鄉打聽打聽,楊婆子的遭遇是否像她說的那樣,就聽到耳邊傳來容兒嬌嗲的聲音:“婆婆,你給我繡的荷包,真好看。”

楊婆子瞧着面前的容兒,雖然容兒穿着遠比自己小女兒好,可那張臉,還有這臉上的神色,竟讓楊婆子覺得,又看見了小女兒。想起投井自盡的小女兒,楊婆子就又愧又悔,保不住大女兒,可連小女兒都沒保住。甚至,連她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容兒臉上的笑容越燦爛,楊婆子的眼就越花,終於眼淚從眼裡流出,想上前抱下容兒,就像當初在整日勞作之後,把三個孩子挨次抱住一樣。手剛伸出去,楊婆子的手就怯生生地縮回去,這是主人家的女兒,是該叫小姐的人,而不是能被自己抱在懷裡,疼愛的女兒。

“娘!”容兒已經瞧見旁邊的綠丫,叫出聲的同時就上前撲到綠丫懷裡。綠丫下意識地把女兒抱在懷裡,容兒已經把手腕高高舉起:“娘,您瞧,這是婆婆給我做的荷包,真好看。”

楊婆子瞧見綠丫,往她臉上一瞧就有些驚訝,原來沒注意,但現在可以瞧出來,這面容竟有些熟悉。辛婆子已經推楊婆子一把,楊婆子忙從思緒裡回來,打算跪地給綠丫行禮,綠丫急忙轉身,沒有受楊婆子的禮,而是對辛婆子道:“今兒去了王姑姑那裡,她說這家裡來個人,也要去打聽清楚了。你尋個人去楊……”

綠丫強迫自己和平常一樣把話說出來:“去打聽一下,如果確實遭遇像她說的那樣,就留下,若不是……”綠丫快速進屋,把頭埋在女兒的衣服上,不讓自己的眼淚被人瞧見。

辛婆子驚異地看向綠丫,怎麼會這樣?可很快她就道:“這也是常事,老姐姐,你放心,這遭遇定是實在的。”楊婆子在短暫的驚訝後也點頭:“是啊,我的遭遇,”接着楊婆子就搖手:“不提了,不提了。”

辛婆子怎不明白楊婆子的心,也嘆一聲氣就去尋人,讓他去打聽一番。

楊婆子的家鄉離京城不過二十來裡,很快就打聽了回來。辛婆子聽的許多細節,倒先狠狠地哭了一場,這才前去稟告綠丫。綠丫聽的辛婆子的話,那鎮定再也裝不下去,只是含淚問:“那姑娘,跳井的時候,有多大?”

辛婆子先愣了愣,接着就道:“九歲,還是十歲,反正極小,哎,這童養媳日子過不好也是常見的,可這竟然能跳井,可想這日子過的有多苦。我聽打聽的人回來說,常日連飯都不得吃。”

妹妹她,竟沒活到十歲,該想到的,綠丫眼裡的淚往下流,辛婆子以爲是綠丫心善,纔會這樣爲楊婆子流淚,小心翼翼地問:“這事已經問清楚了,那奶奶,是不是要老姐姐就在家裡?”

當然要在家裡住下,可是,不是下人,綠丫站起身,辛婆子還以爲綠丫是要楊婆子進來,急忙道:“奶奶,這老姐姐,就在外頭侯着呢,要說勤快,她可真勤快,就這麼兩天,已經做了好幾樣活了,奶奶……”

辛婆子的話裡帶上驚訝,因爲已經看見綠丫挑起簾子就衝了出去,辛婆子急忙追出去。綠丫瞧向那站在檐下等候的人,那是自己的親孃,是離別十五年再不得見一面的親孃。

是既恨過又怨過但又希望她還能來贖自己的親孃,可是從不知道,過去的十五年,她過的那樣苦,喪夫喪子喪女,流落爲丐不得一頓飽暖。

楊婆子正心急如焚地等在那裡,就見綠丫衝出來,倒嚇了一跳,難道說自己不能留在這家,剛要給綠丫跪下,綠丫已經拉住了她的胳膊:“娘,您還記得我嗎?”

這一聲娘,埋在綠丫心裡已經十五年,脫口而出時,綠丫才發現,這聲娘叫的,並沒有那樣艱澀,而是帶有幾分期許。

這聲娘讓楊婆子嚇的愣住,辛婆子也好不到哪裡去,綠丫看着楊婆子臉上驚訝神色,聲音還是帶有顫抖:“娘,您可還記得,我叫什麼名字?”

綠丫,我的綠丫。當楊婆子顫抖着聲音把這句話說出時,綠丫已經淚流滿面:“娘,是的,我是綠丫,我是你,”六兩銀子賣掉的親生女兒啊。

楊婆子也想到這事,心裡竟是百味雜陳,乍見女兒的歡喜沒有多少,剩下的多是愧悔。辛婆子現在是完全明白出了什麼事,急忙上前道:“奶奶,老……,還是趕緊進屋說吧。”

綠丫嗯了聲,可眼竟沒捨得從娘臉上移開,十五年,竟然已經十五年了。當各自坐下時,兩人的手還是緊握在一起沒有分開,辛婆子請她們兩人進去後,守在門外。

楊婆子這纔開口問女兒:“綠丫,我去屈家打聽過你,但別人都說,屈家已經敗了,那些竈上全被賣掉了。當時我還想,不曉得你被賣到哪家,既是做竈上的,那就該在廚房,可是我尋過好多地方,都沒尋到你,我這一生,只想對你說一句對不起。”

對不起,當初若知道沒有活路,就該不賣掉你,要死也要一家子死在一起,而不是各自離散。想到連最後一面都沒見到的小女兒,楊婆子眼裡的淚又流下,對不起,是我這個做孃的不好,沒能護住你們。對不起。

“聽說妹妹她,”不願想起偏要提起,楊婆子眼裡的淚流的更急:“她被賣去做童養媳,不到兩年就投了井。婆婆她,還去尋人大鬧,要了十兩銀子回來。娘不是個好娘,不能護住你們。”

綠丫的手並沒鬆開握住楊婆子的手:“娘,現在好了,我能遇到你,你以前吃過的苦不用再吃,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吃什麼就吃什麼。容兒還很喜歡你。容兒她,生的很像妹妹啊。”

“是啊是啊,她長的,和你妹妹很像。”楊婆子感慨地說,接着突然想到什麼就把手從綠丫手裡抽出來:“不行,綠丫,你現在是過這樣日子的人,不能有我這樣一個娘,我還是做一個針線上人,以後能瞧着你,娘這輩子就能安心了。”

“娘!”綠丫拼命搖頭:“您怎麼能這樣說,難道以後我要使喚我自己的娘?”楊婆子看着女兒,這孩子,從小就心地善良,人又聰明,從來都幫自己帶弟弟妹妹們。有算命地說過自己有福氣,會享女兒的福。這麼些年下來楊婆子總覺得,是不是自己當初賣了女兒,才把福氣都給折了。

現在,女兒過着這樣的日子,來往的也是不一樣的人,那些人知道了女兒有自己這樣的娘,一定會嘲諷她的,還有姑爺,再善心的姑爺,也不會願意自己的岳母是個乞丐。

楊婆子伸手摸向女兒的臉,儘管這雙手已經被歲月侵蝕的全是紋路,可綠丫還是覺得母親的觸摸特別溫暖,她靠向母親的肩頭:“娘,對不起,我沒有早兩三年尋到你。”

楊婆子把女兒的肩攏一下,就像小時候,母女偶爾的親密一樣:“什麼叫沒早尋到我呢,這命啊,總有一個定數。我在這家裡,有吃有住不過做些針線活,比在地裡幹活要輕鬆多了,怎麼叫你使喚我呢?再說姑爺是體面人,體面人怎麼能有我這樣的岳母。”

這纔是自己的娘啊,綠丫擡頭瞧着自己的娘,突然笑了:“娘,您放心,他不敢。真的,你女婿,是個好人,而且一定會對你很好。”楊婆子還要說自己不夠體面,綠丫已經叫來人,辛婆子應聲進來,綠丫已經笑着道:“我尋到了我的娘,這是大喜事,預備三日後擺酒請客,辛媽媽,還要讓你安排人各自去請客。”

辛婆子其實心中頗打着綠丫不認的想法的,所以才緊緊守在外面,聽了綠丫這話就立即點頭:“好,奶奶,我這就去辦。”想着又轉身給楊婆子行禮:“以後啊,就不能叫老姐姐了,要叫太太。”

楊婆子一張臉登時紅起來,急忙去扶辛婆子:“老姐姐,你這話,是臊我呢。”綠丫已經笑吟吟地道:“這件事還多虧了辛媽媽,小柳條。”小柳條隔的遠些,一時還沒聽到,還是辛婆子掀簾子喊的。

小柳條應聲進來,綠丫已經道:“你去取二十兩銀子給辛媽媽,多謝她給我尋到自己的娘。”小柳條登時疑惑起來,爲何這才轉眼之間,這預備做針線的楊婆子就變成了奶奶的娘?但她習慣服從主人,急忙道:“恭喜奶奶骨肉團聚。”說完小劉條又要給楊婆子行禮,楊婆子忙把小柳條攔住。

綠丫又讓小柳條把容兒抱來,容兒聽說這個婆婆是自己外祖母,歡喜無限,摟住楊婆子的脖子道:“婆婆,以後你要和我們一起住。”楊婆子見了容兒那叫十分歡喜,把容兒摟在懷裡親了又親,連聲答應。辛婆子很有眼色,忙去讓剩下的人趕緊前來見楊婆子。

下人們是知道來了個做針線的楊婆子,但是沒想到轉眼之間,楊婆子就變成主母的娘,雖然心裡各自嘀咕,但還是各自磕頭行禮拜見。

等這些都過去了,楊婆子才拉住綠丫的袖子:“你祖母,現在都還活着呢,她是鷺鷥腿上割肉吃的人,要聽說了,怎麼會放過你。她是你祖母,要來鬧的話,你的名聲……”

綠丫心裡對自己娘頓時又生憐惜,把她的手握在手心安慰道:“娘,您別擔心,我現在可不是原來的人了。而且真要來,好好說話呢,些許東西也不放在眼裡,如果不好好說話,天下哪有兒子還活着,要一個嫁出去的孫女養活的?”

楊婆子心裡還是忐忑不安,畢竟自己最瞭解婆婆,那可不是個講理的人。到時?楊婆子咬一下牙:“若你祖母非要那樣,我就說你認錯了。你只是和綠丫同名,並不是……”

“娘!”綠丫這一聲含有無限心疼,接着就道:“娘,既尋到您,我怎會讓您再和我分離?娘,您是我的娘啊,十月懷胎,三年乳脯。”

“可是,可是我……”楊婆子喃喃地說,不敢把那聲自己已經把女兒賣掉,從此就當恩義斷絕,再不能說這是自己的女兒。綠丫搖頭:“娘,別這樣說,你我既能相遇,這就是上天不忍你我分離,別說什麼恩義斷絕的話。您是我的娘,您當初無能爲力,娘。”

楊婆子的手又有些顫抖,剛想把綠丫摟在懷裡,小全哥就蹦進來:“娘,聽說我有了外婆,是什麼樣的?”小全哥把兒子的手握一下:“這是外婆,趕緊叫外婆。”

小全哥咦了一聲,就急忙給楊婆子行禮:“見過外婆。”行禮擡頭起來就在那眼巴巴瞧着,綠丫怎不曉得兒子,這是想要見面禮呢,拍自己兒子的腦門一下:“從小讀書知禮的人,這會兒就不知禮了?”小全哥不好意思地抓抓後腦勺笑笑。

楊婆子早知道這家子有兩個孩子,可見到這樣的孩子一口一個外婆,還是很歡喜,把這個抱抱,那個親親,怎麼都親不夠。就算現在立時死了,也安心了。綠丫原本在旁瞧着笑,可過了會兒還是忍不住流淚,娘這一生,真是苦的多甜的少,連這樣的日子,都算是難得的好日子了。以後,定不會再讓娘受欺負。

秀兒和榛子接到帖子,曉得綠丫已經認了親孃,自然想知道個究竟,那日一大早就來了。綠丫接進來,她們倆不等先去瞧楊婆子,而是先把綠丫拉到一間屋內,爭先恐後問綠丫究竟。

等聽綠丫簡略說過了,秀兒先嘆氣:“沒想到是這樣,原來就算賣了你,也救不回你爹。”榛子半日都沒說話,過了好一會兒才道:“以後綠丫你,也算了了一樁心事。”

綠丫笑了:“說的是呢,這兩日你們不曉得小全哥和容兒,和娘那個親熱,我就覺得這一輩子的缺憾都沒了。”秀兒和榛子各自安慰了她,又笑着說幾句,也就去拜見楊婆子。

楊婆子見了秀兒和榛子,已經曉得她們是綠丫好友,可沒想到竟是這樣兩個人,特別是榛子,瞧在楊婆子眼裡,那叫一個雍容華貴,這樣的人連連稱自己伯母,登時楊婆子連手腳都不曉得怎麼放了。

綠丫見楊婆子侷促就笑着道:“娘,您不用這麼侷促,怎麼待我,您就怎麼待她們好了。就算今兒來的客人,也多是瞧在我面上來的,您啊,就安心吧。”

秀兒和榛子也一樣說話,轉眼蘭花也來了,蘭花的打扮,總算沒有榛子那樣雍容華貴,於是楊婆子也收起那些侷促,和蘭花攀談起來。蘭花和楊婆子聊了些家常,總算安下了楊婆子的心。

一時衆位客人也來了,果然如綠丫所說,都是爲了綠丫而來,自己不是稍待,況且衆人都笑着說話,不需要自己去應付。楊婆子的那顆心,這才漸漸安下。

張家酒席散了,綠丫尋到自己孃的話也很快傳遍京城。榛子出門應酬,也有人當一件稀奇事說出,榛子也爲綠丫分說兩句。這日榛子剛進家門,丫鬟就說定北侯夫人到了,榛子急忙前去拜見婆婆。

定安侯夫人正在和秦清說話,見榛子進來受了她的禮才道:“有件事,其實我存在心裡已經許久,一直沒有說出來。最近思前想後,總要說出來的。”

榛子有種不好的預感,但還是笑着道:“婆婆有什麼事,但說就是,我們做小輩的,能聽從的,就要聽從。”定安侯夫人對榛子這幾句話還算滿意,點頭一笑:“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久哥兒已經七八個月了,我們家的孩子,禮儀規矩是要從小教的。等他滿過週歲,就送回侯府,好好教養。”

“娘,久哥兒滿週歲就要送回侯府,未免太早了!”秦清頭一個反對,榛子並沒開腔,等丈夫說話。定安侯夫人面上的笑容沒變:“老三,你是權貴家裡出身,難道還不曉得這小小孩子就要教養,不然的話,就會長歪了。你媳婦,是個不忘微賤時候交情的人,這樣的人,說一句仗義自不必說,可要教育孩子,可不能只靠仗義。”

這話就透着不善,奉清先瞧了自己妻子一眼,見她低垂着頭忙對自己娘道:“孃的顧慮兒子曉得,可是兒子幼時,也多是教養婕婕……“所以我覺得你們弟兄幾個的教養,並不是那麼好,現在孫子都出來了,娘也能曉得哪裡該教養的好。老三,娘這都是爲了你好。“定北侯夫人話裡帶上一些沉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