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再也支撐不下去,突然跪倒在地上膝行到穆二老爺身前,雙手緊緊地抓着夫君江牙海水紋的袍擺,一聲悲哭,“老爺,我錯了,我再也不敢做壞事了,求求你念在我們夫妻多年的份上讓官差開開恩不要抓我進牢獄……”
“你當初害我妻兒、害死穆家那麼多無辜性命的人有沒有考慮過別人?”穆二老爺抓下了柳氏的雙手,嫌惡地揮開,彷彿再看她一眼都噁心。
其他人戰戰兢兢地,特別是大房的大少奶奶王氏,臉白地似抹過了石膏一樣,往人羣后退了退生怕柳氏看見了她。穆念雪知道大房也參與過害死她母親的事情,只是今日大房的勢力仍舊在,因此她早先跟父親商議過,暫且放過大房不管,藉以除去柳氏給他們一個警醒!
柳氏哭倒在地上,喊着“我的秋兒、我的荃兒”,想以親子之情得到穆二老爺的留戀。事到如今她也想明白了,什麼過去的盟友,什麼衷心的下人那都算個屁。所以向大房伸手求救她已經不作任何打算了,她現在已然一條腿踏進了污溝裡,人人都避得遠遠的,誰管她的死活?
“老爺,我真的錯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荃兒不能沒有親孃啊……”
穆二老爺將眼睛一閉,衝着忠順府的差役揮揮手,直接就叫人將柳氏拖下去。兩個差役大哥上前一架,柳氏暈了過去,衆目睽睽之下被人帶上了囚車。
穆念雪疼痛了幾年的心也終於安定下來,她現在只想到孃的墳前告訴她一聲,大仇已報,希望娘能夠安息。
穆二老爺重新進了屋內,老太太吐了黑血之後已然昏迷,穆三老爺還在旁邊伺候着。屋子裡的臭氣散了,服侍的丫頭們卻一個不在。
“王太醫……”穆二老爺的話說了半句,就被一旁的人打斷了。
“這個毒也不是不能解的,只是病人什麼都不能吃,不然還是會吐血。我已將藥方開在這裡,讓人去煎就是。記住,什麼都不能吃,只能喝清水。先堅持幾天,我再過來看。”王太醫收了藥箱,穆二老爺讓人開了診金送出來,沒說別的要緊的話,一同上任去了。
存菊堂中等爺們都走完了,就該是大太太清理門戶的事,扶着蘆薈的手一聲嚴令,“這些丫頭統統給我打發出去賣了,一個都不能留。”
話音剛落,老太太屋裡的丫頭全哭訴出來,聲稱自己是冤枉的,因爲老太太離不開杜鵑,存菊堂中都是她一手遮天,與二房的勾當他們並不知曉。
杜鵑卻並不求饒,因爲她知道老太太的寶貝東西都放在哪裡,只要告訴給大太太,大太太必定給她一條活路。所以當下膝行了三步,懇請大太太私下裡聽她說兩句。
大太太卻是個人精中的人精,眼光往院門口穆念雪的方向一瞥,知道她正盯着自己呢。現在若是答應了杜鵑,豈不成了她的同夥?
“來人!給我收了這丫頭的贓物!叫人牙子來賣到勾欄裡去,這種爲虎作倀的人留不得!”
房間里老太太終於清醒了過來,聽到這句話心裡舒坦了些,那些想毒死她的人一個都不能留。最好全部就地處死!
杜鵑哭喊了一聲,被兩個粗使嬤嬤帶下去了。另一邊初晴的腿直抖,想着杜鵑的下場,自己會不會也像她一樣?
大太太看了一眼長相標誌的初晴,雖不想放過她,只可惜她是穆二老爺牀邊上的人,輕易動不得。因此直叫人將二房的所有丫鬟、嬤嬤都揪出來,連同凶神惡煞的湯嬤嬤也一樣。這種主子犯了滔天大罪的,奴才豈有乾淨的理?
一個個處理刑法,該打的打,該賣的賣了,穆念雪牽着幼弟的手站得遠遠地,暗自帶着笑容遠觀這一切!
初晴手臂都撐麻了,看着自己的同夥“哇哇”慘叫,一顆心被大太太的酷刑整的千瘡百孔。
“太太,我有話要說!”湯嬤嬤受不住杖刑,平時都是她教訓別人的份,今天卻是別人抽她。即使柳氏倒了,她也要想方設法保全自己。
“說!”大太太使了個眼色,身後拿棍子的小廝停了下來。
“廚房裡有個燒火的桂嬤嬤也是二太太的人,時常做些偷雞摸狗的事,私藏了不少銀子和好酒,大太太不信可以叫人去桂花樹底下挖。”湯嬤嬤平時沒少行兇作惡,桂嬤嬤時常給些甜頭她吃,雖然沒問明白也是心知肚明的事情。一個婆子乾乾淨淨地做事,一個月下來哪有那麼多利潤?她先前不說是因爲桂嬤嬤跟她打過招呼,現在卻看不得別人享受自己遭殃,也就一同舉報出來。
“好!去將桂嬤嬤也一同給我拘了過來,打上五十大板、沒收財產和贓物,送到院外發配!”大太太心裡冷笑,二房的人一個也別想藏私,都打發乾淨了纔好。
不過一會兒,桂嬤嬤就被人綁了過來,還不知道發生了何事,看見幾個熟臉的人都跪在那裡頓時似被人抽了筋,渾身癱軟如泥。
這一波散了之後,大太太仍舊沒有將目光往初晴身上移,只是吩咐人將老太太的院子打掃乾淨,重新在人牙子手上買些乾淨丫頭來服侍。
“太太,初晴怎麼打發?”大太太的丫頭蘆薈多嘴問道。
“就留給二老爺處置吧。”大太太起了身,氣定心閒地出了院子。
穆念雪也準備着回屋休息會,看了半天的戲也乏了。一回頭卻見菊清站在門口,不知是瞧着什麼人。
“有你認識的人嗎?”穆念雪隨口就問。
菊清聰慧,只瞥了自己的舅母桂嬤嬤一眼就收回了眼神,“沒有,只是好奇。”說着舉起了一把小花傘放在穆念雪與穆念辰頭頂。
“又沒雨雪,你打傘做什麼?”天上是明晃晃的太陽,雖然院牆和路邊還有積雪未化,但是現在的天氣已不像入冬時那麼冷。
“啊”秋菊收了傘,自己也是糊塗了,她剛剛在漓雨苑就聽到一陣哭喊的動靜,更聽說二房的奴才全被大太太處決了,心裡擔憂着舅媽下來看看。穆念雪早先卻安排她做針線活,隨手就拿了把傘出來也好有個理由。現在反倒被穆念雪看出了心事,心裡就有些慌張。
“針線都做好了嗎?”穆念雪就問。
“還沒,等着姑娘確定個花樣子。”菊清向來做事利落,此時卻有些心虛,好在穆念雪從來沒有責罵過她。
“快去做吧,我們慢慢走着過來,傘也不用。”此時已是二月初的日子,穆念雪自己也忙,還要親手縫製嫁衣。除此之外,還要記熟了手裡的產業,嫁到平陽王府後也不會閒着無事做。
接下來的十天裡,穆念雪都沒有出過漓雨苑,安安心心呆在家裡準備做新嫁娘。至於雲崢,他們已經有一個多月沒見,穆念雪擔心等到婚嫁那日他還是大鬍子的形象可怎麼好。
時間一天天過去,大太太代替柳氏將穆念雪的那份嫁妝整理了出來,實打實地公中出一半,沈氏的嫁妝一半。原本這些她不想出的,但是忌憚着大房曾經是柳氏的同謀,不得不將這份銀子出了。
還叫蘆薈將穆念雪請過來,親自同她對賬。
沈氏筆下的胭脂鋪、布坊曾被柳氏移成了自己的,且比之前做大了兩倍,賺的銀子更是利上加利,柳氏敗落這些全歸還在穆念雪頭上。
穆念雪雖不做聲,心裡卻在發笑,她姨娘也算是會做生意的料,有了這麼多銀子她還真得感謝她。
“這邊放的都是你出嫁的嫁妝,有紅綢子、紅被褥、衣料、飾品都在這,總共是三千三百二十兩銀子。”大太太將穆念雪引到西屋,裡面的東西全數用紅漆木箱裝點好了。本來是該挪到梨香苑去,不過那邊一時沒人照管,怕被什麼蟲子咬壞了。
說着話,又有小廝進來稟告,“太太,十臺紅燭拱箸也備齊了。”
一羣人擡着東西進來,穆念雪不知不覺退到另一邊的廂房裡來,卻聞到一股惡臭似有什麼東西黴爛了一樣。
正此時,一個女子扶着門框站出來,臉上脂粉未施,頭髮也隨便綰着沒做任何裝飾。穆念雪認出來,她就是大老爺最寵愛的妾,名叫秋璟的。
她不是懷孕了嗎,怎麼這副形象?
“真夠喜慶、要出嫁啊?”秋璟似笑非笑嗔了一句,與此同時穆念雪覺得惡臭更濃烈了些。但出於禮貌沒表示出來,只是安安靜靜地等人都走過了才站到寬敞地方。
大太太是與秋璟爲敵的,就這一刻也不知使了多少明槍暗箭給秋璟,“你出來做什麼,還不好好地躺回去?”
“出來透口氣,屋裡實在悶得慌。”秋璟一點也不怕大太太,還敢還舌兩句,蘆薈已經見怪不怪了。
出了大房的院門,穆念雪徑直就走了,二房一團污穢,大房也乾淨不了,她也懶得往裡面湊熱鬧。
大婚前一天晚上,穆念雪失眠了一整夜,爲着明天的日子喜悅卻又惆悵着,想了半天都不知道自己想些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