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瀾,你聽聽,大軍出發了!”凌靖雪豎起耳朵,緊張地望着窗外。
“公主,”荷瀾有些不忍心,半低着頭絞着手中的帕子:“墨竹出去打聽過,駙馬和耿三公子一大早就出發了,只怕已經過了河。”
“是麼,”她苦笑着,仍不捨得移開目光:“我本想早起親自做點心爲他送行,祝他旗開得勝,誰知昨晚軍情急報,他竟去了一夜。”
“駙馬去了一夜,您也等了一夜,眼睛都熬佝僂了。”荷瀾十分心疼,上前握住她的手,跪下身:“駙馬一去不知多少日才能回來,您莫要熬壞了身子。”
“從前我笑話方姨娘拿不起放不下,原來情到深處,真會如此。”凌靖雪擠出一個自嘲的笑容,擦擦眼角:“你放心,我還要等着他得勝歸來。”
再堅強的女子亦會有脆弱的一面,只是凌靖雪柔弱的側影永遠埋藏在內心深處,永遠不會讓徐寒發覺。無論多麼擔心焦慮,五天之後,徐寒引着大軍勝利班師,當着衆人,她依舊用最端莊得體的笑容迎接。
好不容易兵士們歡慶結束,凌靖雪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思念,但亦不敢表現得太過。輕聲細語說着閒話,跳動的眼神與緋紅的面頰卻出賣了她的心事。
“人生地不熟,沒想到行軍如此順利。”凌靖雪一邊服侍酒氣醺醺的徐寒更衣,一邊隨意閒聊着他最感興趣的話題:“駙馬不如說些趣事給妾身聽聽,也好長長見識。”
“行軍打仗命懸一線,哪有什麼趣事!”徐寒無奈地搖搖頭:“還記得我和你提起,幾日前耿三公子引路,我們正巧遇到南寨首領嫁女麼?”
“寨主千金,漂亮不漂亮?”凌靖雪故意打岔,笑盈盈問道。
“自然是一等一的大美人!”徐寒裝出一臉嚮往的表情,趁勢緊緊摟住她的腰,蜻蜓點水般吻了吻她的額發:“不過比你差得遠了。”
喝醉了的他徐寒舉止比往日輕佻得多,凌靖雪又是害羞,又是喜歡,輕輕啐了他一口,紅着臉笑道:“領兵的大將軍還這麼不正經!”
明明是她先挑起的話題!徐寒撇撇嘴,想起當日情景抑制不住興奮,眉飛色舞地回憶:“我們帶去的幾個兵士都是當地人,加上耿三公子土生土長,混在人羣當中毫不打眼。我瞧着不錯,便讓人弄了幾件衣裳,趁亂混進婚宴現場。”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凌靖雪畢竟是少見世面的閨閣女子,聽他敘述便能感覺到當時的緊張場面,急急抓住他的衣袖,追問道:“後來呢?”
“我只怕自己一開口露了京腔,從頭至尾啞口不言,只將參加喜宴的苗寨首領面貌都記了下來,但也引起了他們的注意。”徐寒頗有大將之風,毫不居功:“多虧耿三公子聰明機智,宴席上不少人向我們敬酒,但有懷疑都被他擋了過去。這小子年紀輕歷事不多,過些日子多加磨鍊,必是難得的將才!”
凌靖雪笑而不語,望着他灼灼有神的眼眸怔怔發呆。他與她之間再也沒有了方五娘,大軍之中,繁星之下,兩廂依偎,正如她心中所願。
徐寒恍然不覺她的心不在焉,繼續興致勃勃地說:“到最後一個首領實在忍不住了,故意把一杯酒招呼到了耿三公子身上。幸而我聽人說過:中原人文雅和平,苗疆武士性如烈火,當時一拳就揮了過去。對方不甘示弱,兩邊都動了武器。耿三公子手臂上劃了三刀,我肩膀也中了一劍,不過都是皮外傷。”
凌靖雪聽得心驚肉跳,情不自禁扒開他肩頭衣衫察看傷口:“還沒好全,又出去征戰,幸好我隨身帶了藥,快給你用些吧。”
感受到她的發自內心的關切,徐寒心中一動,反手攥住她細膩白嫩的柔荑,溫和笑道:“無礙。有你們在家裡等着,我無論如何都會回來,放心!”
“淨說醉話!”凌靖雪不好意思地別過頭去,低聲提醒:“後來怎麼打了勝仗?”
徐寒長臂一伸,將她打橫抱在懷裡,大踏步往牀邊走去,笑道:“後來我們攻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就這麼贏了。”他手肘側勾,月白的帷幔落下將二人罩在其中,“在外面我一直想着你,你相信麼?”
無論是真是假,此刻的凌靖雪都不願錯過。她含羞帶怯地點了點頭,偷眼打量着他。田貴妃曾教過她新婚之夜如何侍候夫婿,往日在宮中亦有耳聞。但真到了這個時候,她一雙手顫抖不已,連解開盤扣的力氣都沒有。
“莫要管這些勞什子,”徐寒大手一伸,嘶啦扯開她的外衣。不待她反應過來,帶着醉意揚起下巴,邀功般笑道:“我厲害不厲害?”
凌靖雪哭笑不得,白了他一眼,手指漸漸恢復了氣力。她小心脫下外袍,只着貼身小衣,輕輕躺在他的身側。只覺一顆心在喉嚨口怦怦亂跳,似乎要從嗓子裡滾出來,她不自覺握緊了拳頭,呼吸亦變得急促。
徐寒覺察到她的害怕,一面溫言撫慰,一面吻了吻她的耳垂,並不急着睡下。或許等待了太久,兩人並不似新婚夫妻般急切,小心翼翼如同捧着世間的珍寶。
“痛嗎?”徐寒附在她的耳邊,呵出的氣息酒香微微可聞,眉眼亦帶着醉意,感嘆道:“整整一年,我們竟等了整整一年!”
想起嫁進徐家一年以來的辛酸苦辣,徐寒對她的忽冷忽熱、若即若離。瞬間情難自禁,她主動把頭靠在他寬厚的肩膀上,感受着他的心跳,眼角滲出淚花,哽咽道:“我還以爲永遠都等不到這一天,沒想到……”
“傻瓜!”徐寒將她摟進懷中,溫言安慰:“都過去了。從今往後你是我名正言順、貨真價實的妻子,誰都不能搶了去。”黑暗中他目光閃爍,舒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