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倒還算的挺準的,就知道我會先來七姐姐這邊,所以就算我沒邀她,她也不着急,既沒打發人來問,也沒有使人來請,原來是打定主意來這裡堵我呢。”心裡這樣一尋思,崔婉清頗感無奈的搖了搖頭。
就着高高打起的湘妃色軟緞門簾兒,穩穩當當的踏進了房內。
崔婉娟的正屋也就是一明兩暗,大小和崔婉清以前住的相差不大,明間是間客廳,這會只有兩個小丫鬟當值,正對着崔婉清屈膝請安。
左邊那間掛着淺紫猩猩氈撒花門簾的是臥室,右邊那間掛着湖藍軟緞門簾的便是書房,要是親近的人來了,便就是會客間。
崔婉清瞧了眼客廳左邊長條案上,用粉彩牡丹花瓶裝着的兩枝臘梅,大約是今日才剪回來的,開的十分精神,不覺腳下一停,多看了兩眼。
可就是這三五息的功夫,崔婉清就聽到右邊房裡傳來一個天生嬌媚的聲音,揚聲喚道““是九妹妹到了嗎?怎麼來了還不快進屋裡來?外面客廳空蕩蕩的,有什麼勾住你的魂兒拉?你看你這磨磨蹭蹭的,倒叫我跟你七姐姐好等。”
崔婉清聽着崔婉雲半點不生分的言辭,不自覺的就扯了扯嘴角,提着裙角打算進屋。
就見門簾被人撩開,崔婉娟已經迎到了門口,對她擺手笑道:“快進來,外頭廳裡冷,彆着了涼纔是。”
就這崔婉娟挑開的門簾兒,崔婉清瞧見崔婉雲背向自己,坐在臨窗大炕上。卻扭過臉兒,對着自己綻放着絕美的微笑。
在她的這笑容對比下,正面牆上那副崔婉娟親手繡出,色彩豔麗的蝶戲百花,都有點被比的黯然失色了。
崔婉清的心不覺的就顫了顫,彎着脣角緩步走到崔婉娟的身邊,姐妹倆手拉着手進了屋。
進了門崔婉清纔看到。崔婉雲身前的黃花梨雕三葉草紋腿炕桌上。擺着茶盞並幾樣精細的點心和桂圓,花生,松子。核桃四樣乾果。
炕桌上散落的各樣果殼還真不少,可見剛纔這姐妹倆剛纔正正面對面坐着,飲茶吃乾果,和和美美的說着閒話呢。
由此可見。崔婉雲與人交際的功力還真是不弱,至少在崔家。現在的崔婉雲名聲比自己當年好多了,這可都是人家崔婉雲自己努力的結果。
細想想,崔婉雲的法子其實也很老套,不過就是金錢加上溫言軟語。笑顏如花,可是自家的姐妹還真的挺吃這套,前後也就一年功夫。大多數都被崔婉雲買面住了。
“自己前世裡怎麼就做不到她這樣的長袖善舞,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呢?偏生的掐尖要強,慣愛跟人爭個短長,一家子姐妹都被自己得罪了個遍,又是何苦來哉?”
崔婉清想到這裡,越發覺得重活一世,自己現在待人接物的態度,纔算是走到了正途上。
崔婉娟脫了繡鞋坐到炕上,崔婉清就勢便坐到了崔婉雲的對面,這坐下一打量崔婉雲,好麼,這位今日的打扮,果然是與衆不同。
說起來,崔家姐妹三人穿的孝服都是一樣,這孝服哪一家她都是按制來的,倒是不能動什麼歪腦筋,這唯一能和大家都不一樣的,也就唯有首飾了。
崔婉雲在這些上頭可是花了大心思,一頭烏髮也是正經的盤了一個香雲鬢,而頭上簪着的素銀蓮花簪上,鑲嵌的寶石竟是最少見的金剛石。
這枝銀簪上的金剛石還打磨的還挺精細,不是一般常見的那般粗燥,要知道金剛石雖然光芒閃耀,比其他寶石更耀眼,但是也侷限於打磨的水準高低。
金剛石十分的堅硬,遠比紅藍寶石難伺候的多,很難打磨到令人滿意的圓滑度,更無法使之折射出滿意的光彩來,因此上它一向多鑲嵌在戒指和耳墜子上。
這樣的物件上,要求的畢竟要低一些,而髮簪上鑲嵌的寶石,難免就要求花樣,形狀,未免太過複雜了些。
所以此類的金剛鑽首飾,還真的是不多見,就算崔婉清前世裡貴不可言,但是像樣的金剛鑽首飾,也不過區區兩套罷了。
崔婉雲這纔多大?又纔在崔家不過一年的功夫,怎麼就能淘制來這麼好的物件了?
說個不好聽的,就崔婉雲髮鬢上簪的這一枝素銀蓮花髮簪,就把滿府的姐妹都給比下去了。
一會姐妹幾人去到崔婉華的院子裡,肯定避免不了要和四姐崔婉瑩打照面,這兩人,一個愛嫉妒,一個愛顯擺,湊在一起,少不了要惹出來些是非。
想到一會又得幫着這對活寶勸說,幫着做和事佬,居中調解,崔婉清就覺得全身都不大好了。
崔婉娟顯然沒看的這麼深遠,她雖然豔羨不已,可也並不覺得崔婉雲自己有錢買了首飾帶,有什麼不好的。
只管伸手指着炕桌上的一個白玉緙絲小花碟,對崔婉清笑道:“九妹妹,那碟兒裡的松子仁,是姐姐剛纔特意爲你剝得,快點吃,這次的松子炒的好,又脆又香,你肯定喜歡吃。”
崔婉清這纔看見面前的小花碟裡,有不少的松子仁兒,一個個圓滾滾,黃燦燦,靜靜的躺在白玉盤兒裡,看着都聽惹人愛,“剝了這麼些,可是費神,這得多累?下次讓黃葉她們剝也就是了,何必親自動手?”
她嘴上雖然這般說,嘴角卻是翹的高了些,伸手拈了松子放在口中,果真是油香油香的,還稍稍的帶着一絲鹹味,的確很好吃。
崔婉雲見她吃的歡喜,笑嘻嘻的嗔道:“九妹妹別先只顧着吃零嘴兒,你昨日只管打發了人來,問我們這些做姐姐的,都準備了什麼好禮,那今兒個,我們倆這做姐姐的,也要先看一看你備的好禮呢,你可別想尋了理由便推脫了。”
崔婉清心裡再清楚不過的,自己對面坐着的五姐姐,自打周氏去世以後,心情就變得前所未有的好,簡直是一派輕鬆寫意,想來這壓在頭頂的大山,好不容易的被挪除了,誰的心情又能不好呢?
別人好歹都還知道遮掩,了不起就是揹着人偷着樂罷了,哪像她?當着人多處,就笑的這般春光燦爛的?
好吧,崔婉清有點不情願的承認,自己是有點小小的看不過眼,眼前這笑容太完美,她壓根不能接受好吧!
只不過當目下並不是糾結這些小心思的時候,人家當姐姐的都這樣說了,崔婉清一個當妹妹的,還能怎麼着?
她輕聲喚道:“芳絨,芳紋,你們倆去外屋將禮物捧進來,給五小姐和七小姐看看吧。”
這兩份禮物的份量着實不算輕,一路上都是她們四個人換着捧拿,剛纔進了屋,崔婉清便示意她們將東西放在客廳的案几上,也好趁機歇一會手。
可惜因着崔婉雲的興致大起,終究還是躲不了懶那。
客廳里正在休息的兩人聞聲就應了聲‘是’,崔婉雲面前的炕桌,也在最短的時間內,很快的就被清理一空。
擦拭乾淨的桌面上,整齊的擺放着兩個盒子,那套白玉的文房清供,本來就配着一個楠木鑲金角雕花木盒,也是個有了年代的古物,油光鋥亮的,看着也不比旁邊的正紅推光漆盒遜色多少。 шωш_тTk дn_℃o
鶯巧看着自家五小姐和七小姐驚訝的神色,自己這個做丫鬟的也很是自豪,她是滿面微笑的打開了這兩個漂亮的盒子,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就見崔婉雲是左看看,右看看,搖着頭讚道:“九妹妹你可真大方,姐姐我要是猜的沒錯,這兩樣賀禮都是古董吧?這樣的好物件,肯定都是有來歷的,你居然不給自己留着當嫁妝,就這樣送了人了?”
“莫非你想靠着大姐姐將來給你尋一門好親事麼?這般上杆子的捧着人家,可留心人家受了禮還不領你的情呦!畢竟人家王府的門檻高,咱們姐妹那裡能跨的進去呢?”
崔婉清聽着崔婉雲飽含譏諷的話語,心裡就是一咯噔,“我的老天爺,這位心裡心裡對晉王爺已經這般看重了麼?現在大姐姐馬上就要光明正大的過門了,她這心裡卻是這般的捻酸嫉妒......”
“聽聽這話說的,酸的人牙都倒了,怪到今日五姐姐這首飾選得這般扎眼,原來不是給崔婉瑩看的,是給崔婉華看的呀!”
崔婉清當初就怕自家姐妹爲了一個男人起了衝突,還暗自在心裡揣度過,現在可不就已經要開始了?
奈何自己還沒辦法明打明的勸,畢竟這還隔着一層窗戶紙呢,不捅破,好歹還有個轉圜的餘地,要是被捅破了,崔婉雲乾脆來個破罐子破摔,死活堵上一口氣,就非得要進晉王府不可!
那這笑話可就大了去了......
說個不好聽的,要是以後晉王爺登基之後,崔婉雲再進宮伺候還倒罷了,畢竟姐妹,姑侄都伺候皇帝的事情,歷朝歷代都很多,倒也不是那麼的打眼。
可現在的晉王爺,也還只是晉王爺,而這崔家的女孩子,就這樣不避嫌疑的,一個二個的往晉王府裡擠。
被人笑話崔家上杆子抱晉王爺的大腿事小,被當今聖上懷疑結黨營私,那可就事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