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婉清到底還是妥協了,只不過她也有屬於她的那份堅持。
她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量,才從齊玄輝那充滿蠱惑的眼神中掙脫出來。
崔婉清盡力的壓制着自己的感情,絲毫都不敢被人瞧出來自己的軟弱。
她緩緩的伸手解了大氅,轉身置放到官帽椅上,趁機深深的長吁了口氣,稍作休整,重又坐到齊玄輝對面。
不無埋怨的輕聲說道:“您是多有主意的人,說走就走了,說拼命就拼命,但凡您那會多想我.....們一點,怎能差點連命都送了?”
“這會子倒又求上了人,可不是故意作弄人麼?”
齊玄輝見她願意坐下,曉得這衰兵政策還是起了大大的作用,心裡暗暗囋了自己一句。
他知道崔婉清心裡的怨念很深,很深......
前世不提,就算是這次在密林之中,再怎麼說,當時自己也是又一次的丟下了她,孤單一人,無依無靠的抱着大樹擔心害怕。
雖然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保她周全,可是崔婉清說的也有道理,人要是死了,那可就什麼都不剩了,那麼他所做的,還有意義嗎?
齊玄輝就算再強大,再睿智,可也不敢肯定,自己這回死了,還能再次重生,這樣的玄妙契機,一人一生能得一次都是罕見,何敢再奢望還有第二次?
他當時到底在想什麼?其實說起來,真的是挺簡單的。
齊玄輝在心裡算了一筆賬,自己和樑棟兩人,對上四人,要是能預先得了先機。勝算還是很大的,畢竟樑棟能夠做他的侍衛長,手底下功夫還是非常過硬的。
只是這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快,他和樑棟主僕倆,原本已經要將剩下的四個殺手解決掉了,可是在這個關鍵的時刻,情勢突然生變。從後面又來了八九個殺氣騰騰的殺手。
這幾個一上手。齊玄輝就暗喊糟糕,這些人都是武功高強,下手狠毒無情的那類。
他和樑棟本就是多處受傷。岌岌危矣,想着多半是要死定了,他爲崔婉清死了不後悔,本就欠人家一條命。還了也就還了。
可是,齊玄輝只擔心。他要是死了,自家九哥和崔長健他們,能否找到被自己藏在樹上的崔婉清,他這會才後悔。把人藏的太隱秘......
就在這生死一線,神兵陡然天降,睿郡王派來尋找他的侍衛。終於在此刻聽到喊殺聲趕到,擊斃所有的殺手。也救了他和樑棟的命。
齊玄輝在心裡問了自己很多次,再來一次,自己還會這樣做嗎?
每一次的答案都是相同的,那就是,‘會’,因着這就是當時最正確的法子,想想吧,要是他沒有提前出擊,而是等到那些人集合在一起......
那結果才真是不敢想啊,不敢想。
齊玄輝看着旁邊垂着頭默默不語,強自忍耐,卻終是偷偷滴下珠淚的崔婉清,心中不禁是五味雜陳。
眼前這個小女子的內心,實在是太過糾結,太過矛盾。
這人根本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自己,她接受了自己的好意,卻不敢有半點回復。
她對自己明明有情,但是卻時刻警告自己不要動心。
想來她的心裡定是柔腸百結,心動有之,不甘心亦有之,甜蜜有之,痛苦更有之。
她已經夠難受的,自己怎麼還能夠再苦苦相逼呢?
齊玄輝心中這般一想,看着崔婉清的神色越發的柔和起來,口裡也是柔聲言道:“我不過就是想你親手寫封回信,哪怕只有‘安好’兩字也成。”
“再不濟,也傳個口信吧?”
“可是我等來等去,什麼都沒有等到,你可曾想過,我就這樣眼巴巴的等了這四個多月,眼看着冬梅替了秋菊,卻還是渺無音訊。”
“想來真是可悲的很,你我兩人,雖近在京城,卻又遠在天際,我是看不到的摸不着,清兒,我也是人,我有心,我的心也會痛的,你能明白麼?”
崔婉清垂着頭,不言不語,不點頭也不搖頭,她像是一尊會呼吸的雕像,就那樣默默的保持着自己的姿勢,彷彿對外界沒有一點感知。
但是齊玄輝卻眼尖的看到,崔婉清的衣襟上,正在被水漬打溼,先是一滴,兩滴,接着卻是慢慢的衣料上暈染開來,猶如一副有生命力的水墨畫,肆意的在白色的錦緞上勾描。
齊玄輝緊緊的閉了下眼睛,復有睜開,他的雙手緊握成拳,他的心有千言萬語想要傾訴......
可就在張開口的那一刻,哽咽於喉,半個字都無法吐出。
既然無法言語,他乾脆慢慢的站起身子,用手扶着炕沿,一點一點的挪到崔婉清的身邊,張開雙臂,將這個兀自強撐的小女子,堅決的擁入懷中,緊緊的抱着。
而崔婉清彷彿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之中,竟是絲毫沒有掙扎,連手指頭都沒動一下。
猛然間,她有一次重回到這個溫暖的懷抱中,嗅着熟悉的那股味道,聽着那人嘭嘭跳動的有力心跳,崔婉清在這漫長又煎熬的小半年裡,頭一次感覺到了安然。
她不敢伸手回抱齊玄輝,害怕這一抱,自己就會再一次的,落入萬劫不復的境地,她真的好害怕,害怕自己的心,又一次的碎成渣渣。
崔婉清拼盡全力的喚回自己的理智,“不能這樣,只一次見面,你就投降了嗎?崔婉清,你到底在做什麼?明明心裡都想好了的,你爲什麼不按着想好的來?”
“快,推開他,遠離他,不爲別的,只爲了你自己的那顆心!”
可正當崔婉清要將心裡所想,付諸爲行動的時候,耳邊傳來齊玄輝的喃喃自語聲,“清兒,我認輸,我投降了,在你面前,我永遠都是一敗塗地的那一個,無他,誰叫我愛的比你深?”
“我知道,愛的越深,就越被動,我什麼都明白,但卻沒有絲毫的辦法,我真的控制不了我的心啊!”
“你能想象嗎?它有着屬於自己的意識,很詭異對不對?但事實就是這樣的。”)